第二章 特殊指标
1
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天气预警系统竟然发挥了它的作用，这是建造这种设备几十年来第一次取得的实质性的进展——它竟然预测出了末日来临的时间！
邱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信息，为了那个在市政府抗议的维权者的新闻稿，他已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整工作了12个小时，而就在前一天的夜里，那个巨大的灯塔建筑居然向空中投射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
“信息等级：红色特一级
日期：2148年7月8日
温度：56.3摄氏度
湿度：92%
风力：飓风五级
海平面上升：8米
预警信息：除少部分高海拔地区外，大部分地区被海水淹没，农作物及耕地消失，陆地物种将灭绝85%，届时人类社会将不复存在。
数据来源：大气中二氧化碳含量，信息中心多数据对比计算。
信息准确度：99.9%。”
当那个大嘴巴的胖子摄影师大周把这个信息告诉邱实的时候，他正在把已经完成的稿件以邮件的方式发给总编辑。
“你说的是真的吗，大周？我可没有时间听你在这胡言乱语，你别忘了，愚人节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轻触了一下虚拟键盘上的发送按钮，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个160斤的胖子。
“当然是真的，我昨天亲眼看见的！”大周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使得两个腮帮子上的肉重重的颤了一下。
邱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他的表情中没有恶作剧的成分，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夜里，本来一切依旧，那根巨大的天线和往常一样投射出一些无用的温度信息，然后忽然柱身上的预警信号灯就变成红色的了，接着就发出了那样的信息，我简直被吓了一跳。”大周紧张的叙述着，看他手舞足蹈的举动，确实有些惊恐。
“这么说很多人都看见了。”邱实若有所思的说。
“那我就不清楚了，因为这个信息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你知道，为了减肥，我有夜跑的习惯，当时我恰巧在那附近，当我看到那个信息的时候差点没摔倒，而当我停下来重新朝那儿看去的时候，信息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变成了正常的温度显示，我估计它出现的时间只有十几秒。”
由于语速太快，他停了一下，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你说这个信息要是准确无误的话，地球余下的时间不就只剩28年了吗？”
邱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外面什么情况，有出现混乱吗？”
“那倒不至于，我看是一切正常，不过也许事情还没开始发酵呢，总不至于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吧！”大周嘟囔着，然后用手推了他一把，“我看你写稿子写的都快脱离社会了，你爱人不是气象局的吗，你打个电话问一声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和她正在闹别扭。”邱实平淡的说：“况且我怀疑她也不知道这个情况。”
大周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拍脑门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信息被屏蔽了？”
邱实点了点头说：“看样子你的脑筋比身材要灵活多了，没错，我怀疑你看到的信息被那些掌权者们改写了，他们不想让民众引起恐慌，特别是目前这个与维权者对立的时候。”
大周也不生气，憨厚的咧嘴一笑，“看样子我还是比较幸运的，最起码没有被蒙在鼓里，而且作为我们这一代，能亲眼看见人类的末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他接着嘴角向下，表情又变成苦笑说：“我倒无所谓，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一个，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只是可惜了那些孩子，还没欣赏完人生的风景就要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邱实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安慰他，就听到墙壁上安装的通讯器里传来的通知的声音：“邱主任，总编辑请您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他站起身，拍了一下大周的肩膀，“不用太消极了，也许是天气预警仪出了故障也说不定。”
2
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庄总编辑正襟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脸严肃。
“总编，您找我。”邱实坐在对面的接待椅上，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拘谨。
这点让那位平常高高在上的总编似乎有些不悦，他的眉毛轻挑了一下，开始以诗朗诵一般的腔调发话：“小邱，听说你前几天在市政府采访了一位维权者？”
“是的，”邱实听出了他语气里责备的意思，不过他却仍然保持着冷漠，“并且我还精心写了一篇关于此次采访的新闻稿，已经通过邮箱发送给您了。”
总编从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一字一字的说：“我希望你能停止那些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知道因为你一贯的举动，国家新闻总局对我们台已经有很大的意见了，你一个人的前途我并不在意，但是如果因为你而影响到我们整个电视台的话，这点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您让我来的目的？”邱实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不全是，”总编摇了摇头，金丝眼镜下的小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这点显得他有些深不可测，“关于你刚刚的那份稿件，我已经删除掉了，这种没有营养的新闻是不值得发布的。”
邱实刚想发作，却被总编摆手打断了，他接着说：“这件事不要再讨论了，不过目前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做，你把他当做商量也好，要求也罢，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履行下去，谁叫你是我们台文笔最好的那个呢！”
邱实的气还没有顺下去，就又听到这个自私独断的老家伙等同于命令的语气，他冷笑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非常明显。
总编似乎没有在意他的无礼，仍旧以高高在上的语气说：“你不要误会，小邱，我刚刚说的是做为上司对下属布置的任务，你只有服从，除非你从台里离开。”
“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服从您的命令，那么您将会开除我，是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也请不要因为这个事记恨，因为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国家新闻总署直接下达的指令。”
“总署直接点名找我？”邱实勾起了一些好奇心，他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问道：“他们让我干什么？”
“别紧张，做你擅长做的事情，写一篇新闻稿。”
“关于什么的？”
“一份声明，关于昨夜天气预警仪发生故障的声明！”
3
室外天气很差，阴雨连绵，空气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凉爽，反而因为湿度的增大而显得异常闷热，厚重的乌云低矮的压迫住城市的上空，使整个城市如同一口大蒸锅。
街道上路人稀少，孤零零的显得有些没落。
邱实撑着一把雨伞等候在气象台的大门前，没过多久，连玉华小跑着从里面向他奔来，“你看你，来接我也不打个招呼，”她钻进伞里，轻捶了他一下，“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和人商量。”
虽然是责备，但从她的表情中只能看出欣喜，邱实伸手搂着她，说：“不生我气了吧。”
“还没消气呢，看你的表现吧。”连玉华撅着嘴，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靠了靠——没办法，年龄的差距使连玉华在他面前一直像一个孩子。
他们的家离气象台很近，于是两人决定走回去，像21世纪的老电影一样来一场浪漫的雨中漫步。
“台里工作忙吗？”邱实问。
“还好吧，每天都那样，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今天来了个空降兵，架子老大的，一看就让人不舒服。”连玉华抱怨着说。
“空降兵？刚调来的？”
“嗯，说是政治部主任，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来头不小，连我们台长都对她点头哈腰的。”
“她对你的印象好吗？你可别像对我一样对新领导耍小性子。”
“嗨，她可不会对我这样的小播报员感兴趣，不过倒也奇怪，她来了后立刻组织我们台长和几个领导开了个会，出来之后他们的脸色都变了，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批评，按理说我们台也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连玉华的头稍稍昂着，似乎在思考其中的缘由。
“是吗？我这儿也碰到了个怪事。”
“什么怪事？说来听听。”她似乎立刻来了兴致，把头昂的老高，差点碰到了他的鼻子。
“大周说他昨天夜里跑步的时候，看到了天气预警仪预测到了温室效应达到阈值的时间，就在28年后，不过只出现了短短的十几秒就又恢复正常了，”邱实低下头望着她，接着问道：“你们台里不知道这个事儿？”
“天哪，真的吗？”连玉华惊叫了一声，“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按理说我们气象台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因为预警仪的二氧化碳接收数据是要先传输到台里进行分析，然后才能发还回去的，会不会是他看错了？”
她惊恐的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
邱实把她搂紧了些，安慰说：“别紧张，他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从周围人依然正常的生活状态来看，应该是他看错了，要不就是机器出了故障，否则这件事早都炸开了，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情。”
“可是听你这么说，再加上早上那些领导开完会的表情，会不会…”连玉华的一双大眼睛仍旧直直的看着他，从里面只能读出惊恐。
“别瞎想了，都是巧合，也许你的那些领导真的是被批评了呢？没事的。”他的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的疑问却慢慢转化成笃定，他知道这件事的内情一定在往最坏的情况发展。
只是他没有在这个事情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而是把议题立刻变成了晚饭吃什么的家长里短，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让身边的人对未来失去希望。
夫妻二人依旧向着回家的路缓慢走着，虽然从背影看依旧浪漫，只是脚步却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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