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五话 猎手的愁思
她的飞行器在茂密的树林中起伏颠簸，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地面砸去，寒风从洞开的舱门外涌了进来，沿途的树枝不断拍打着飞行器，她在天旋地转的状态中挣扎着爬进了驾驶舱。
“驾驶权限交给我！”
AI交出了驾驶权限。她紧抓着操纵杆，尽量避开丛林中的荆棘树。那些荆棘树浑身长满了像利剑一样的枝干，它们足够坚硬，足以将这架身材纤细的飞行器劈成两半。
她终于稳住了飞空艇。飞行器摇摇晃晃地降落在了悬崖的边缘上，它的大半个尾巴悬挂在了深渊上空。她小心地趴伏在操纵杆上，她的视野正随着飞行器上下摇摆着。她的随从们及时从丛林中出现，合力将飞行器从悬崖的边缘拉了回去。她松开操纵杆，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次。
她看到他的随从们纷纷转向丛林的一侧，她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丛林中亮起了一束灯光。她走出驾驶舱，等待着访客的靠近。一辆山地摩托离开了丛林，平稳地停在了她跟前。“摆渡人”坐在车上，她戴着头盔，在那个头盔后面，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人呢？”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头盔中传了出来。
“跑了。”
“跑了？”摆渡人的手指在皮裤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东西呢？”
“暂时没弄到手——”她尽量不让自己显露出挫败感，“我已经启动了备用计划，我马上就会拿到你要的东西。”
摆渡人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真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你的邀请。”
被对方猜中了刚刚发生的事，她感觉非常不自在。
“我并不感到意外。”她说。
“你很漂亮，”摆渡人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游走，“想不到，与跟你一起在自由的世界长相厮守相比，他竟然更愿意呆在这个毫无希望的地方。”
“你不了解他。”她冷冷地回应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无名的优越感，她下意识地将眼前这个人划归到来自低劣文明的砸碎之列。
“我们的成交条件没有改变，你有两张船票，你可以再带走一个人。”
“我知道了。”
她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她还可以带着谁离开，或者说，还有谁愿意和她一起离开？只要她提出要求，她的随从中一定有人会愿意跟她离开。但他们都是在这个星球上出生的人，她和他们之间有着一堵无形的墙。真正能够理解她的人并不多。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摆渡人突然再次提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什么？”
“当他拒绝你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杀了他，我相信你完全能做到，”摆渡人盯着她，“你既然事先安排了备用计划，在他拒绝你之后就没必要再留着他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可是试着置你于死地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摆渡人藏在头盔后面的讥讽的表情。
“这不用你管。”
“杀了他。”对方冷冷地说。
“你没资格命令我。”
“我确实在命令你，杀了他。”
“你可能还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她朝身后抬了抬头，她的随从们抬手向她致意，她用有些傲慢的语气说，“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们在做一笔交易，”对方的语气似乎是在提醒她，“我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当在成功逃离这里之前，你和我交谈时应该用礼貌一些的语气。”
“我们的交易条款里不包括这个。”
“现在包括了，”对方歪了歪脖子，关节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是新增的交易条款，杀掉他。”
“你们忌惮他？”
“当然，”摆渡人毫不避讳地说，“如果事实确实如他所料，奉天殿决定使用新生儿计划，那他就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这种担心根本没有必要，技术监控部绝对不会——”
“你必须杀了他，”对方语气坚决地打断了她，“除非你能劝他跟你一起走，否则就得杀了他。”
她没有回答。
“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摆渡人换了一种柔和一些的语气，“我个人也希望你能带他一起走。”
她保持沉默。
“你已经为我们付出了很多，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好好想想你的未来，不要让你的努力前功尽弃了。”
寒冷的夜风吹过她的发丝，她的视线穿过婆娑的树影，落在了远处闪动着点点银光的海平面上。她经过加密chu理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打乱了她杂乱的思绪。她掏出对讲机，来电显示是执行备用计划的领队。
“人员已经就位。”领队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的一丝凉意。
已经箭在弦上了，没时间犹豫了。
“我马上到。”她挂掉手机，转身朝悬崖边走去。
“考虑好了吗？”摆渡人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知道了。”她登上飞行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再试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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