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求求您
噼里啪啦的篝火燃烧着。
星宇将一堆干草丢进火堆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架子上的一条羊羊腿翻了个面，尽量让肉均匀的接受火焰的烘烤。
身边的地上，维娜塞轻轻的哼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女孩猛的坐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周围。此刻已经是深夜，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夜幕之中可以听见虫儿的鸣叫，可以感受到渐渐有些寒意的晚风，可以看见满天星辰，可以看见明月如钩。
维娜塞愣了愣神，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那个坐在火堆傍的背影。
她低下头，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再回头，就看见自家的狗儿趴在草窝里，羊儿也在。
维娜塞发了会儿呆，她眼神有些空洞。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在火光中，那个笑特别迷人，也不知道是火还是他的微笑，仿佛就给了维娜塞带来了一丝温暖。
“饿不饿？”
星宇轻轻割下一块羊肉来，递给维娜塞，看着小姑娘呆呆的接过在手里，却并没有吃，星宇又轻轻道：“没有放什么调料，只有一点盐巴，你吃的时候小心点，额……你放心，你的羊都在，我没有杀你的羊，这是路边捡的……”
维娜塞呆呆的，看着星宇，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块羊肉，用一根木棍穿着，散发着热气和香气。
“我……”小女孩耸了耸鼻尖，努力用镇定而嘶哑的声音低声道：“我睡着了？所以……所以一切都是梦，对不对？”
她紧张而认真的盯着星宇，仿佛一直受惊的小鹿，低声反复念着：“是做梦，都是做梦……对不对？神仙大人，你告诉我都是做梦对不对？”
星宇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看出了那双瞳里，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浓浓的期盼。
星宇有点恍惚，心中一软，努力挤出微笑，揉声道：“没错……都是一场梦……”
维娜塞的眼睛里，那期盼的火苗却忽然熄灭了下去。
她开始流泪，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渐渐的，抽泣变成了痛哭，变成了哀嚎。
她丢掉了手里的那块羊肉，抱着自己的双膝，将小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呜呜的痛哭起来。
星宇看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下，伸出一只手来，将小姑娘抱住。
维娜塞抬起头来，看着星宇，眼神都满是凄然悲楚：“都是真的……不是梦，神仙大人……我知道，我都知道的……阿妈死了，弟弟也死了，部落没了，家也没了……”
小姑娘一直在哭，哭了好久好久……
星宇并没有阻止她的哭泣，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这种时候，就需要这种方法把内心的悲伤宣泄出来。
等到维娜塞终于哭累了，哭不动了，星宇才重新割了一块肉过来。
星宇伸出手指，将维娜塞的下巴捏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用严肃的语气到：“我知道现在你很悲伤，就算你想哭，也要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还有……我听说你还有父亲和哥哥在，所以你应该吃饱了肚子，然后活下去，才有机会见到你的父亲和哥哥……”
维娜塞又呆了会儿，她却流着泪道：“……家没了，部落也没了……父亲和哥哥就算回来了，也找不到我了……阿妈没了，弟弟也没了，父亲和哥哥回来也看不到她们了……”
这一夜，维娜塞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人沉默着。
……
天亮了的时候，狗儿跳了起来，跑到了维娜塞的身边，试图用脑袋去拱拱她的手，然后用舌头舔了舔维娜塞的手掌。
维娜塞没动。
羊儿开始不安的咩咩叫，然后四处跑来跑去吃草，越跑越远。
维娜塞没动。
星宇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有同样的经历，真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掉这场悲剧吧。
星宇悄悄的把羊牵回来，把马儿找回来，把狗安抚下来。
然后，他抱着维娜塞上路了，牵着那匹小马，带着羊群，带着一条狗，缓缓的一路向东南方向去。
茫茫的草原上，星宇只能靠着太阳的方向勉强来辨别方向。
星宇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他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办法安排她。
……
昨晚，在那个被毁掉的部落里，还是有幸存下来的人的，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就是一个草原的部落袭击了他们的部落，那些人烧杀抢掠，年轻的女人都被带走，牛羊，马匹也都被带走。
老弱和孩子，要么杀了，要么遗弃，看心情。
整个部落幸存下来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星宇知道这些幸存下来的牧民打算天亮的时候，聚集在一起，去其他部落……他们唯一的选择就说去其他部落，求他们部落的收留，加入他们部落。
不过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他们得到了其他部落的收留，也会沦落到奴隶的角色，失去部落的牧民上可怜的……
草原上，讲的是生存，不是人情。
星宇也想帮助他们，可没办法，自己养自己还说说，还没清楚的了解过这个世界，带着一帮人要是养不起很糟糕。
至于维娜塞……这么一个小姑娘，若留在这里，跟着那些人的话……星宇怀疑，那些人会不会半路就把孩子扔掉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
她不能干活，只会消耗食物。
星宇决定带着小姑娘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随便在部落的边缘地区，捡到了一只被马蹄踹死的小羊……被他拿回来当口粮。
……
维娜塞感觉到自己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一路都在行走着。
这个男人走路很稳，很稳，很稳……
维娜塞睡了好几次，又醒了好几次，做了好多梦，梦见阿爸，梦见哥哥，梦见阿妈，梦见弟弟，还梦见了那个瘸腿大叔。
可梦里，家里那么多人，却唯独看不见自己……他们都仿佛看不见维娜塞。
几次梦，几次醒，几次落泪。
傍晚的时候，星宇又停下来休息了。
他自己倒是不累，可马儿和羊和狗却吃不消了。
星宇几次想丢弃这些“累赘”，但想到这些东西，是怀里这个可怜小姑娘唯一拥有的东西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晚上的时候，星宇熬了一锅羊肉汤，然后几乎用半强迫方式，强行给维娜塞灌了一碗。
小姑娘一边流泪一边咳嗽，咳的撕心裂肺，星宇也脾气上来了，凶道：“你若不吃，我就杀你的狗！杀你的羊！杀你的马！”
在星宇说文这句话的时候，维娜塞沉默了会儿，畏惧的看着星宇，然后抓起一块羊肉，就拼命往嘴巴里塞，一边塞，一边哭。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维娜塞终于不哭了。
她抱着膝盖在火堆旁边，远远的，星宇看了眼，把她抱了过来，离火堆近一些。
入夜，星宇在想着别的事情，忽然听见坐在火堆旁边的维娜塞，轻轻的在唱着什么。
嗓子尖尖的，脆脆的，有几分疲惫和嘶哑。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
地上的牛羊成群结队。
远处的圣山哟，
远处的姑娘哟，
就像那圣山的白雪茫茫。”
听到这里，星宇也没想太多，只记得小姑娘应该思念家人了，才会唱乡歌。
可接下来，调子一变！
“王的刀，闪亮闪亮，
牧民的脖子长又长，
割一个，长一个。
是谁征我父！是谁杀我母！是谁屠我族！”
“……”
星宇听到这里心中一沉，他看向维娜塞的脸，看到小姑娘的脸上，满身阴霾。
星宇心中想着，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下这个小姑娘。
而就在这个时候，维娜塞突然爬了起来。
小小的身子，颤抖的身子，歪歪扭扭的走到了星宇身边。
她忽然跪坐在星宇面前。
小姑娘那乌溜溜的眼睛里，满身坚定。
她抬起手，仰起下巴，看着星宇的眼睛。
然后她忽然双手解开了自己头发上已经散乱的辫子，让头发散下来。
然后她从怀里摸了摸，摸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摸出一把劣质的牛骨梳子，梳齿已经断了好几根，颜色也泛黄了。
小姑娘双手举着梳子就那么跪坐星宇面前。
她在吧嗒吧嗒的流泪，但尖尖的嗓音里，却带着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决定。
“阿爸告诉我，阿妈告诉过我，哥哥也告诉过我……他们都说，圣山上的神人，都是神通广大的，有许多超凡的本领，神仙大人，我知道你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你救过我的命，庇护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我只想求求你，能教我我那些神人才会的本领吗，我求求你，为我的阿妈和弟弟，还有死去的族人讨回一个公道，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求求您！”
说着小姑娘已经泣不成声，她小小的身体不断在哆嗦着，她却坚持把话说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只羊，一匹马，一只狗……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远远不足给您的酬劳，我只能把自己献给您……请……请让我做您的女奴吧，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去侍奉您的，我可以为您放牧，我可以为您牵马，我可以为您割草，所有的活我都可以去做，我会拼尽全力去做，我每天只要一点点食物就可以了，我做活也绝对不会偷懒！哪怕您用鞭子打我，我心中也只会对您赞美，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怨恨，等，”等……”
说到这里，维娜塞有点颤音：“等，等我长大了，我再长大一点，我……我就可以最您的女人，阿爸阿妈说，我长大了以后会很漂亮的，我还可以给您生孩子！阿妈生了哥哥，生了我，还生了弟弟，我……我是阿妈的女儿，我将来也一定能生很多很多！，我……我什么都愿意奉献，我求求您！求求您！……”
说到这里，维娜塞开始用力的磕头。
她额头上沾满了草屑。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