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迟来的发现
婚飞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年的时间，天气也凉了，可我仍然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舒简华，蚁冢的规模越来越大，梦蠡和我成为了麻木的生产机器，没有了一丝往日的情绪。
天天这样机械而麻木的生活，使我近乎于疯狂了。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回去呢？
一天，兵蚁头领过来报告：工兵在扩建蚁冢的时候，挖通了别的白蚁蚁冢，兵蚁巡视一周后发现整个蚁冢空空如也，一只白蚁都没有。
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带着兵蚁头领和卫队进入了那个蚁冢。这个蚁冢应该是和我们一起婚飞的白蚁建造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废弃了，蚁道很新，规模并不大，整个蚁冢巡视下来并没有用多少时间。
正在暗自纳闷的时候，一小队兵蚁前来报告，发现了一条管道，不知是什么材质，工蚁们挖了许久都没挖开。我赶紧过去查看，原来是一段橡胶管，应该是庭院灯的穿线管，管里面是电线。橡胶材质是抗蚁酸的，它们靠蚁酸腐蚀是无济于事的。
穿线管！这根穿线管应该直通别墅里面的总电开关呀！顺着管道我就可以进入别墅了！真的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呀！我立即命令工蚁停止开挖，由兵蚁用强壮的大鳌一点一点地撕扯管壁。经过很长时间的撕扯，管壁终于被撕扯开来。
我带着兵蚁头领和最强壮的一队兵蚁，顺着管道快速地向里爬去。大概前进了20米左右，遇到了穿线管的管口。从管口爬出，附近都是电线和金属片，我知道进入了一个电源开关里，这个应该是屋内控制庭院灯的开关。
我终于进到别墅里了！通过这条通道，我可以轻易地到达别墅的任何一个角落，我可以看到别墅里的一举一动，我真的有些喜出望外了！
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我转头带着兵蚁们顺着穿线管又回到了开口处。命令工蚁们把开口封死，并将从开口回蚁冢的岔路口全部封死，只留一条通道直通穿线管开口处，并让兵蚁在路口严密把守，不允许任何工蚁进入。
这是一条我专属的道路，我要用它回到欣楠身边，所以不允许任何的白蚁通过这条通道进入别墅搞破坏。
有了这条进入别墅的通道，我倒有些心慌意乱了。我要以什么方式回归呢？不知道量子传输设备还在不在？如果还能使用，通过可逆程序操作，应该是最安全的回归方式。而甄萱现在又在哪，在做什么？因为现在的舒简华，没有一个空隙让我进入，万一被欣楠看到，我可能就会直接被拍死。怎样才能给欣楠一个提示，让她知道并帮助我回归呢？我还是先去看一下二楼实验室的设备吧，它若是完好，那我的回归就有了很大的把握。
想清楚这一点，我便回到我的蚁王殿好好的休息一下，攒足精神，准备再去别墅二楼去搜索一番。
在蚁冢休息了一整天，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完毕，向别墅进发。我让工蚁挖开封堵的入口，并交代兵蚁头领，谁也不准进入，否则格杀勿论。
我通过穿线管又来到了室内的庭院灯开关处，再顺着另一条穿线管爬到总电控制盒，找到了二楼实验室的电源控制开关，顺着穿线管爬到了二楼实验室的电灯开关处。但是从开关处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进入室内的缝隙，墙壁和开关处都做了严密的防磁处理，我只好顺着线路向吸顶灯爬去。爬了好久才爬到吸顶灯的上面，倒不是远，只是通常的穿线管里都是两根线，可是去往吸顶灯的电线却有四根，空间狭小，不好通过，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四根电线都穿进了吸顶灯，我从电线与吸顶灯的缝隙处可以爬出来，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我对这四根电线产生了兴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灯需要四根线呢？于是，我又顺着电线爬进了吸顶灯的内部。
我惊讶地发现在吸顶灯内部有一枚摄像头，摄像头被定制在LED的灯板上，四根电线中，两根是灯的电源线，另两根接在了摄像头后边的控制电路板上。而且吸顶灯的灯罩明显是特制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在灯罩里面看外面却非常清楚。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安装的？
这才发觉，实验室里是明亮的，窗户上已没有了遮挡。当时，这件实验室为了做零磁场，所有窗户都做了密闭，没有光线可以进入，所以我只要使用实验室，就必须开灯，而且摄像头的开关和吸顶灯的开关是一个。这枚摄像头的电源线是特制的，通过它是可以实现远程控制的，视频记录和传输都没问题，因为是有线控制，所以房间内的防磁层不会对它有任何作用。而且也就是我一开灯做实验，摄像头就开始工作，而且摄像头不需要红外装置，所以我根本发现不了！
我脑海里不停地翻动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着我。思绪在飞快的往回倒推，思考着从哪里出现了问题。在安装这间零磁场实验室时，我几乎寸步不离，施工也完全在我的视线范围。一旦我有事要离开，都会让施工人员停止施工离开。只有一次，只有一次，欣楠在医院给我打电话，梁教授好像有些意识了。我一兴奋，便让他们继续施工，我开车去了医院。
等我回来后，我特意问了施工人员，有没有别人来过。他说没有，我当时也没有在意，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施工人员闪烁其词的眼神却再次让我感觉到了恐惧。他在撒谎！我当时也只是大概地看了一下地面墙面的施工情况，可就是唯独没有看天花板和吸顶灯。
施工队伍也是我审核过的，这是谁让他们装的呢？
爱德华．怀特！只有他！因为将实验室建在别墅二楼的事情，除了欣楠和甄萱，就只有爱德华知道，因为零磁场实验室的资金是他们提供的。我虽然使用他们的资金，但是我和他们谈得非常清楚，所有试验项目的建设和运行，他们是不允许参与一丝一毫的。欣楠和甄萱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怀疑，所以只有爱德华，他在趁我出门之际，不知用什么方法迫使施工人员安装了一套监控摄像头。
心里一旦这个假设成立，许多个疑问的答案都似乎浮出水面。我的所有研究都是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完成的，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项精神离子传输的技术或许早就被监视的人掌握了。我在传输试验当天，在场的有欣楠、甄萱和爱德华，在实验过程中，只有欣楠在实验室陪着我，甄萱在外间监控设备，爱德华进入实验室很短的时间就出去了。实验中，我的精神离子转移到了白蚁身上，八成也是爱德华做的手脚了，但是怎么会在生物探测器正常工作的时候，将白蚁放进传输通道而没有探测到，我却想不通了。
从上面看下去，实验室还是之前的样子，试验设备还都在，只是试验用的由施罗德的科研机构提供的克隆体不在了。
去检查一下生物探测器吧！希望能解释我的怀疑。
从灯罩里爬出，顺着墙壁爬到了生物探测器的位置。生物探测器是通过感应生物所发出超低频电波产生的电场来确认范围内的生物，这部生物探测器探测指标非常高，一丝一毫都不会错过，因为当时国内没有这么精密的仪器，也是委托爱德华从国外进口的。通过表面的缝隙，进入到生物探测器内部勘察一番，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仪器内部的探头上，蒙着一层特制的极细的金属网。有了这一层的金属网，像白蚁之类的小昆虫，只有爬到探头上才会有感应，在整个实验室范围内，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我有些出离愤怒了！我现在才发现，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施罗德和爱德华两个人精心设计的。他们为了得到我的研究成果，不惜重金支持我搞研究，等得到数据后，再在实验当中做手脚，将我变成了一只白蚁，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真的是杀人不眨眼呐！
可是，还有一个疑问，他既然让我变成了白蚁，他为什么不直接将白蚁杀死，而让白蚁飞走又生下了我呢？他们应该并不清楚，人类的精神离子可以转移到白蚁身上，或许只是为了用白蚁破坏我的精神离子传输，至于我的精神离子现在何方，他们应该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吧！
到了这步，我已不想在继续想下去了。这也许是我咎由自取吧，明明可以好好的做人，好好的生活，却偏偏去研究什么精神离子转移。别人都以为我努力研究是为了追求真理，为了救岳父梁教授，甚至有时我自己都这么认为。其实私下自己扪心自问，其实最根本的还是为了在量子物理研究领域标新立异，突出自我，显得与众不同，来满足自己那点可耻的虚荣心罢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赵毅刚在他办公室请我喝大红袍的时候问我的话，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到底想要什么，可为时已晚。错已铸成，后悔也无济于事。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到了晚上，房间里也越发的黑了。
我也忙碌了一整天，需要补充点能量休息一下了。好在墙壁里，穿线管里有许多的木头碎屑，足够生活几天了。吃饱了就在墙面插座里、电灯开关里睡一觉，睡醒了再继续搜索。
刚准备在插座里眯一觉，突然一束强烈的光透过插座孔射了进来。
实验室的灯被打开了，我看到了欣楠那略显单薄的身影走了进来，缓缓地坐在实验室的主控电脑旁。我现在也无法与她接触，她也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现在是一只白蚁，只有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吧！
她来实验室做什么？
我所在的插座正好在欣楠背对的墙的侧边上，在这里完全可以看到她的背影和实验主控电脑。看到欣楠缓缓地按开主机电源，我感觉到了熟悉的震动声。等到进入账户界面，欣楠将手掌放在电容触摸键盘（电容触摸键盘就像一块长方形的触摸屏，可以用于掌纹扫描，可以做键盘使用）上，电脑便打开了。
这让我想起了当时设置密码时的情景，这台主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手掌才能打开，另外还有数字密码，是我们农历生日的合体，只有在掌纹失灵等特殊情况下才用。
接着，欣楠打开了我在电脑里的试验视频日志翻看起来。
这个试验视频日志是我在实验室里工作时，用于记录一些试验状况和自己的心得之类的软件。这里面记录了我从这里做研究工作以来，所有的视频资料，有很多都是我自己对着镜头边说边做的。
欣楠点开了其中的一个文件，播放的正是我自己的画面。我看得到大概的画面，感受得到声音的震动，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画面里的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坐在电脑屏幕前的欣楠，我能感觉得到，她的表情也随着画面而变化，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又有些忧伤。微微颤抖的肩膀，我感到了她在哭泣，垂下的左手腕上那条白金手链放射着惨白的光芒。
我明白了，自从我的精神离子离开了那副身体，舒简华对于欣楠来说，就是一具蜡像，一件雕塑。从那里，欣楠得不到一丝的爱和安慰。她只好来这里，从视频里找我过去的影子，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有继续活下去和照顾那具蜡像的勇气吧！
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多么想冲过去与她相见，可是心里更清楚，现在的这个样子是根本不可能的！谁会相信一只白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呢？如果现在可以哭，可以懊悔地流泪，我觉得泪水可以把苏玉湖填满！
就这样，作为白蚁的我陪着我人世间最爱的人，看着我过去的视频哭到睡去。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咫尺天涯这个词语的涵义！
昏昏沉沉的一晚终于过去了，等我再醒来，欣楠已不知所踪。我镇定了一下心神，我不能再看着心爱的人独自流泪，这样孤寂地生活下去，我要寻找一切方法回到欣楠的身边。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要实现这一想法，我现在必须先去做一件事：拆除摄像头。我想爱德华并没有拿到所有的实验数据，他也有可能还在继续监视着，因为欣楠可以打开我的电脑。所以，我拆除掉摄像头以后，如果爱德华再次出现，我基本就可以确定陷害我的人就是他！
再次爬进吸顶灯里，找到了摄像头的接线头，接线头是将铜线用锡焊上去的，白蚁的蚁酸是无法腐蚀它的。我在摄像头的各个位置上仔细搜索着目标，终于在摄像头与主控电路板连接的排线处找到了缝隙，排线针脚在安装时，排线的保护层有一块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细细的铜针脚。白蚁的蚁酸虽然不能完全腐蚀铜针脚，但是可以长时间与酸接触，也会产生氧化反应被腐蚀。何况铜针脚是薄片式的，加酸腐蚀后用我的大鳌应该可以很轻松地钳断，摄像头就废了。
虽然铜片很薄，但是我还是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将摄像头的排线全部钳断了。这时真的怀念作为人类的时候，像这种问题分分钟便能解决，可转念一想，如果我不是变成白蚁，我怎会有机会发现这隐藏在LED灯板上的摄像头呢。一时竟不知是沮丧，还是欣喜了。
做完这件事，我心里踏实了一半。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与欣楠联系，告诉她我还活着。
现在去寻找工具，来启动我的回归计划。我需要一根针和一块苹果皮或土豆皮之类的东西，用它们来操作我的实验室的电脑，通过它来和欣楠说话。
金属针还好找些，我知道在电脑桌上有一盒订书针，我随便取一根就可以用。只是这个果皮费点劲了，看来我要去一楼厨房里寻找一下了。
顺着穿线管下到了一楼厨房，小心翼翼地翻进厨房的垃圾桶里。这里倒有不少的苹果皮，看来是欣楠刚削的。舒简华现在不会咀嚼，只能吃流食，所以听医生说，欣楠会经常的将水果榨成汁，然后用注射器管给他送到食道里，算是补充营养吧！
钳了一块我可以搬动的够用的苹果皮，然后踏上漫漫征程。我因为多了这么一块比我大两三倍的苹果皮，从穿线管里走是相当费力的。用了好长的时间，我终于把苹果皮放在了实验室的电脑桌上。然后，我又从订书针盒子里去了一根订书针，用我的蚁酸腐蚀掉了一个拐角，拖着它来到电脑机箱里。
电脑电源并没有断，因为欣楠每晚都会来这里。电脑主板边上有一排针脚，旁边标着“Power”的那两根针脚便是电脑的电源开关，只要用一根铁丝搭在两根针脚上造成短接，电脑便会启动。因为我不清楚电脑主板的12V电压会对白蚁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又找了一小片塑料缠到了订书针的一角，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虽然做足了准备，在订书针与两个针脚接触时产生的电火花，还是吓了我一跳，就像天空的一道闪电像我劈来，还好没有伤到我。随着电脑接通电源，整个机箱里瞬间产生了此起彼伏的巨大的震动，我费力地从机箱的最下方的卡槽里钻出，可以离电源风扇远一些，一旦被风扇叶片击中，我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等我再爬到桌面的电容触摸键盘上时，显示屏早已在输入密码界面等候多时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当然无法使用手掌扫描了，只能用输入密码来进入了。
到了我不远万里搬回来的苹果皮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电容触摸键盘就像手机触摸屏一样，含有水分的苹果皮就像人的手指一样，可以被电容触摸屏感应，我钳着苹果皮就像人的一个手指，这样我就可以在电脑上打字了！
用苹果皮点开输入密码界面，我依然用了好久的时间，才输入了正确的密码。并不是我记错了密码，而是由我一只白蚁所控制的苹果皮毕竟不是手指，反反复复总是出现一些触碰错误。照这样的点击速度，给欣楠写封信着实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终于进入了Windows桌面，我接着又打开了文字处理系统。面对着屏幕上天空一般的空白页面，突然间，内心的委屈和辛苦像决堤的河水奔涌出来，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可是我却一时不知如何开这个头。
“欣楠，我是简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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