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嘉文与希瓦娜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驾！”
一直链接着德玛西亚正门出来的大路上，本寂静的森林里瞬间就被一大队参差的马蹄声撕破了，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兽也即刻四处飞散，为首一匹披着金边马具的白马，载着一名身着金色铠甲的男子正疾驰向前方。
“嘉文，保持体力。”
随后，乘着同样坐骑的一名壮硕男子追上这匹快马，向着马上的人叮嘱道。嘉文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追上来的扛着大剑的男子，嘴里又大喊出一声“驾！”
扛着大剑的男子看着加快速度的嘉文，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向着另一边一个握着长枪的男子使了眼色，顿时两人心灵意会的一同追向了嘉文。
“嘉文！”
握着长枪的男子一声呵斥，嘉文的马匹竟似乎真的慢了一两分。嘉文左右瞟了一左一右的这两男子，那一声呵斥，似乎让他也稍稍清醒了几分。
“保持心境，切勿急躁。”
“士兵马匹都累了。”
“吁…”
嘉文吐出一口浊气，头盔下的眼神也清澈透明了几分。马匹渐渐慢了许多，队伍顿时也随着慢了下来，缓冲几分后，嘉文手指一顿，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稍作整顿！”
一名随着嘉文的士兵高声命令下去，顿时哗啦哗啦的下马声和盔甲摩擦声应声而起。嘉文下马，卸下头盔眺望着前方。森林尽头，一片大山连绵起伏，在浓厚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嘉文看着大山，久久没有言语。
背着大剑的男子整顿好了马匹装备，站在嘉文身边也看着远处的大山，随机拍了拍嘉文的肩膀。另一边，握着长枪的男子正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猜不出他的心思。
“情报如果没错的话，她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嘉文。”
背着大剑的男子缓缓说道，嘉文微微点头示意他听到了。他看着前方，人在此地，心思却早已飘向了目光的尽头。
“拉克丝现在怎么样盖伦？”
“按照帝国的安排，已经将她隐秘安排好了。”
“魔法师……”
话说一半，嘉文眼睛中冒出些许精光。盖伦看着嘉文，这微弱的变化自然而然没有逃过盖伦的眼睛。
拉克丝是魔法师，这一个秘密在德玛西亚上层中早已不是秘密。很早之前就拉克丝与‘牢笼’里的人接触，似乎是拉克丝不经意间的所为，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德玛西亚上层的意思。而如今拉克丝突然暴露身份，虽然没有明确的知道是拉克丝，但是城里突然炸裂的那道光，着实在德玛西亚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德玛西亚下层人的恐慌，对魔法的厌恶，对魔法师的恐惧，如今所有的猜测，都点点滴滴指向了德玛西亚的制度。
“‘牢笼’里的人跑出去了是吧？”
“嗯。”
盖伦应声回答道，随即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握着长枪的男子依旧一言不发闭目养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盖伦顿了顿，随即出声。
“要不要去捉回来，出笼的鸟儿总是有迹可循。”
“不用了，笼中鸟始终是笼子里的鸟，就算飞出去了，折了翅膀，总是爬也会爬回来的。”
嘉文稍稍整理了铠甲，翻身一跃，熟练的翻身上马。盖伦随即也翻身上马，握着长枪的男子站直了身子，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看了一眼嘉文和盖伦，也坐上了马。
“启程！”
随着一声令响，众人都上马随着嘉文向前走去。不同的是刚才心急如焚的嘉文，现在却不慌不忙的向前奔跑着。马儿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握着长枪的男子看着嘉文，嘴角露出一丝若隐若无的微笑。
“情报说的，嘉文你有几分把握是那个人？”
马蹄声在林中响彻着，尘土飞扬，士兵们领命跟随着嘉文出城，却不知此行的目的。如果告诉他们此去是要屠龙，是那冒险者嘴里恐怖如斯的巨龙，不知还未到达终点，路上就有几个人吓破了胆。又或者，是情绪激昂的德玛西亚士兵，信心高涨。
“盖伦你还记得伦沃尔那次吗？”
嘉文驱马直行，头盔下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里，似乎泛起几丝涟漪。
“伦沃尔吗…你确定这次也是她？”
烁银山脉一侧，战场四处硝烟弥漫，冷兵器的碰撞声处处可闻。嘉文和他的士兵奋力抵抗着来自诺克萨斯的追兵，明眼都看得出来，嘉文正节节败退。血液顺着嘉文盔甲内侧流了出来，他咬着牙，怒吼一声，一把长戟带着一股劲风锋利的划破了面前敌人的板甲，敌人应声倒地，鲜血顺着伤口霎时染红了地面。
血液自然的形成一股细流，流向坡度较低的池洼中，而后，自四面八方流过来的细流都汇聚在此池洼中，浓浓的腥味便自此散开，混合着地面上散落的众多尸体及残肢断体，反馈给视觉及嗅觉及听觉，无不令人恶心恐惧，一点一点的摧残着活着的人的信念和心理。德玛西亚的士兵和诺克萨斯的士兵交融着，一个个横死在这里，不分敌我的趴倒在血池中，脸上各色的表情早已变得狰狞僵硬，生前这幅模样，死后亦是如此。
但是死了的人，还有什么阵营可分。
“啊！！！”
渐渐被包围住的嘉文愤怒的嘶喊着，为数不多的活着的死忠士兵仍然保护着嘉文，嘉文看着身边逐渐倒下去的士兵，想起自己之前不听劝阻非要追到诺克萨斯境内，如今的他，心里渐渐升起了悔恨。
“啊！！！！”
嘉文不甘的怒吼着，手里的长戟愤恨的在空气中挥舞着，长戟和身体上，早已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液。身边的士兵用身躯替嘉文挡着诺克萨斯士兵的每一刀每一件，也终于，待他身边只剩几个士兵时，撕开了这个包围圈。
但是，就算撕开了这个包围圈，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嘉文带着他所剩不多的几个士兵，拒绝投降的他们终于逃进了烁银山脉一片森林中。嘉文想起之前的风光，他在德玛西亚的一呼百应，也想起之前他在烁银山脉脚下带着军队所向披靡。然而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不听劝的失败了的皇子，甚至他连烁银山脉下的特里威尔城都没到达。他开始自嘲，他看了看身边的士兵，曾经雄壮的军队，如今因为他的固执只剩这点兵力，所有的错，所有的损失，都是他这个皇子一手造成的。嘉文握紧了拳头，甚至鲜血都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但是这对于失败者来说，所有的愤恨一点用都没有。
嘉文突然间觉得，他不配做德玛西亚的皇子，绝望再次滚滚袭来。
身后的追兵不断的追来，源源不断的斥候在他们熟悉的林子中穿梭着，嘲讽声接二连三的穿到嘉文和他士兵的耳朵里，嘉文和士兵就像被嬉耍的猎物一般，只能向前逃去。一支冷箭从背后袭来，“嘭”的一声，身旁一名士兵顿时被贯穿了肉体，眼都没来得及闭上，就摔倒在了路旁。“嗖嗖”几声，几支冷箭又从不同的角落射出，几乎没有死角的射向嘉文一众，几名士兵瞬间被射成刺猬，栽倒在嘉文身边，而所有的利剑，都刻意的避开了嘉文。嘉文咬牙切齿的望着林子里若隐若现的斥候身影，但是却又奈何不得他们，他明白，现在的他就像被猎人戏耍的兔子一样，任由着这些人宰割，他很想痛快的死去，但是他又不能，求生的本能令他不知疲倦的奔跑着，只要还能动，就有希望。
然而耳边传来诺克萨斯人的嘲笑声令他的希望一点一点消散，嘉文明白，这些残忍的诺克萨斯人是不会放过他这样的德玛西亚贵族的，他想的，也只能是在他们戏耍够了，最后跟他们搏上一把。然而这点希望，在看到侧面射来的一箭时，也成了奢望。
“嘭！”
终于，嘉文连人带箭一同被钉在路旁的树干上，他跌倒在树旁，心里仅有的那点希望之火也消散在黑洞之中。嘉文握着那支箭，那冰冷的手感如同他的内心，遭到彻底的打击一般冰冷。他知道他辜负了王国，辜负了他的家族，也辜负了他的同胞兄弟们。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孤独的死在这里。
如果没有希瓦娜的话。
“一定会是希瓦娜的。”
嘉文驱马直行，坚定的对着盖伦说道。盖伦定定的看了一眼嘉文，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了视野前方。
军队已经从林中窜出， 眼前视野终于开始明亮。映入所有士兵眼中的，却是一片狼藉的破碎了的山体。众多大小不一的碎石滚落在四周，众多烧焦了的树木连接着漆黑的焦土，有些山体从中间被折断，硕大的抓痕生生映刻在山体上，令人触目惊心。
所有的马似乎都在同一刻抬起前脚急刹了马蹄，惯性使所有士兵身体都往前一倾。顿时马鸣声响彻四处，待士兵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忽然才明白了这次的目的是什么，一个个的，霎时背后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握着兵器的手，也突然在颤抖。
这里，可不就是传言中龙的栖息地。
而这次的任务，真的就是军队里传言的不假。
屠龙！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两个字。
此时，一声巨大的龙吟响彻山谷，同时，握着长枪的男子，也睁开了他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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