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巨头再起
需求助手在各家各户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形成了互通无壁垒的网络零售平台。安亦提新能源的商业创新推动了分布式发电的规模迅速扩大。由于投资家们对安亦提集团未来收益的预期值提升，股价突破了历史最高点。
但是在安亦提新能源控制中心的显示板上，索斯制造厂宅一带的节点依然没有亮起来。买卖电力的价格倒挂仍在持续，安亦提新能源的现金存量即将见底。正在小安亦提忧心忡忡的时候，商都网络的创始人奈特来到了位于商都河畔的安亦提总部大楼。
奈特潇洒的身姿出现在了一楼大厅，听到消息的员工蜂拥而至，争相目睹这位传说中的网络创业英雄和美男子。他身穿紧身的灰色条纹西服，手提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向围观的人群周到地挥手示意，博来阵阵掌声。
奈特在董事长办公室见到了小安亦提，他称赞道，“现在清洁能源发电风生水起，你们干得不错！”
“我们只能努力转型。”小安亦提说。
“你们的这个转型，不仅推动了能源体系的转变，还影响了零售行业的格局。”
“你是指需求助手吗？”
“是呀，需求助手使得每个潜在的消费者，都可以随时随地地得到想要的信息，得到最新的产品、最佳的物流和售后服务。我们商都网络都快要成为多余的一个环节了。”
“言过了！”小安亦提说。
奈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材料——《关于与安亦提新能源进行资本合作的提案》。
“我们有个想法。请你考虑一下。”他对小安亦提说。
小安亦提接过材料，仔细地看了起来。
商都网络的提案包括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表达了商都网络希望与安亦提新能源建立资本关系的愿望；第二部分，详细说明了上述愿望的理由：为了维持商都网络的零售业市场份额，同时他们的经验和品牌也会对需求助手起到很好的补充；第三部分，列出了三种可能的资本合作方式：1）公司间交换股票；2）合并竞争部门；3）安亦提新能源以股票的交易市价为基础，向商都网络增发股票。
这个提案对于小安亦提来说，可以带来救急的资金，有很大的吸引力，虽然股权在一定程度上被稀释了，也是东隅桑榆的无奈之举。
经过接下来的几轮协商，两家企业最终决定以第三种资本合作方式进行合作。
获得了商都网络增资的安亦提新能源，并没有解决清洁能源发电未能足够放量的问题。控制中心的显示板上仍然变换着那些不如意的价格和现金存量的数字。小安亦提走到了显示板的跟前。一个卡通小人——他在这里的需求助手从数字当中跳了出来。
“您一直在盯着索斯制造的厂宅处的节点，是希望那里赶快亮起来吧？”卡通小人通过他的手机在发声。
“你有什么办法吗？”小安亦提不经意地问。
“您可以去问您的妻子。”
“什么？”小安亦提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如果知道，不早就说了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
“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她的需求助手是朋友。”
小安亦提苦笑了一下。他正好也想去看看佩妮，就从控制中心走了出来，从楼梯下了一层楼，向走廊西端的研修室走去。
佩妮正在那里为新招聘的员工做入职培训。她站在讲台的后面，亭亭玉立。
“你们晃不晃眼？我要把窗帘拉上了。” 她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新员工们，按动手里的遥控器，窗帘徐徐地落下。
“我们来了解一下时空子储能器的工作原理。”她说。
每个新员工面前的空气中，都出现了一个时空子储能器的三维虚拟模型，它们一个个地悬浮在那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模型里演示着质能转化的瞬息万变的景象，新员工们仔细地看着，啧啧称奇。
佩妮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休门。
——深邃多情的眼睛，“他是这台机器的发明者，还是超级模拟机和蓝色海燕的发明者。他是与众不同的——”
“老师你走神了！”正在遥远的索斯听讲的一名新员工小声地说，在那里的海上光能板发电场的研修室里，讲台上站着从商都传输过去的佩妮的同步虚拟影像。
千里之外的声音传到了佩妮的耳机里，“哦，对不起，我们继续。”她说。
“零零……”课间休息的铃声响了。她看见小安亦提站在研修室的门口，赶忙走了过去。
“我是掐着时间来的，知道马上要下课。”小安亦提说。
佩妮笑了起来。
“怎么样？他们好像对培训很感兴趣。”小安亦提说。
“新人新事业，当然感兴趣。”佩妮说。
“将来的安亦提新能源的骨干会从他们中间产生。”
“是的。”
“刚才控制中心的需求助手说，它是你的需求助手的朋友。”
“它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它说知道我一直在看索斯厂宅那里的节点。”
“我也经常关注那里。”
“那就对了。它还说你知道让那里亮起来的方法。是真的吗？”
“哦？是吗？这种说法很有趣。”
佩妮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一个办法，但是风险太大，不能贸然说出来。”
“是因为我曾经反对过需求助手的方案，让你产生顾虑了吗？不用想那么多，说说看？”
“好的。其他地区的情况应该类似。索斯厂宅那里的住户，会从他们的需求助手那里知道清洁能源发电的种种好处，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愿，需求助手会帮助他们搭建最佳的发电系统。”
小安亦提点点头。
佩妮说，“这需要住户们有一定的先期投资。如果他们自身的财力有限，又无法得到足够的信用贷款，他们即使有这个意愿，也无法实现。”
“是啊，需求助手不是万能的。”
“我们也许应该提供给他们一定的启动资金。”
“没有抵押，信用又低，有无法回收的风险。”
“你看，又让你为难了不是！”佩妮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们可以按照光电板发电业务成功的概率，从整体上估计资金的安全性。”
小安亦提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行。不管是贷款给他们，还是我们直接投资，成功的基础都是光能板发电的未来前景，这是我们和银行不同的地方，既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宿命。我们没有理由拒绝这项服务。”
佩妮对这次小安亦提痛快的表态，感到有些意外。
——“人是会改变的，是因为受了爸爸的影响了吗？”她想。
安亦提新能源的融资方案，很快就被需求助手们转告到了各家各户。
“这样的话，你就有能力安装光能板发电系统了，相当于安亦提新能源承担了一部分风险。” 小灰白摇着尾巴对瓦科说。
瓦科思考了几天，最后决定开始家庭的光能板发电项目。索斯制造的厂宅区里，瓦科的邻居们也纷纷行动了起来。各地陡增的需求，让索斯制造的光能板和时空子储能器出现了严重的供不应求，他们对瓦科家的交货也推迟到了一个月之后。
随着电力供应的增加和发电设备销量的扩大，销售电价加速回落，成本电价的降幅更大，二者的差距在不断减小，但是安亦提新能源的现金存量仍在持续降低，再一次逼近枯竭，小安亦提不知道公司能不能坚持到盈亏平衡的时候。在安亦提集团这次业务转型的过程中，佩妮提出了几个重要的建议，在这又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他也想听听佩妮的想法。
他问佩妮，“现在已经看到曙光了，不过还需要持续的资金供应，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佩妮说，“还有最后一手。防灾委员会在新卫一星上开展了一些实验项目，以验证在极端条件下应对温室气体的办法。”
“是的。”
“他们在为那些项目募集建设资金时发行了一星币——一种分布式的数字货币，这样可以方便新卫二星的投资者们参与，以减少他们的疑虑。”
“我听说过这个事情，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星币设定的总发行量是一定的，如果我们以这种数字货币发行安亦提新能源专用的权益证，过程快速简单，而且可能获得超额收益和极大的融资额。”
“价格又不会真正改变价值。”小安亦提对这个方案感到有些失望。
佩妮说，“并非这么绝对。权益证的价格，同样可以是清洁能源体系未来价值的提前体现。”
“应用这种机制不会出现价格泡沫吗？”
“我们当然要提出相应的控制机制，不然，防灾委员会也不会同意的。”
“好吧。我去跟防灾委员会的赛可秘书谈谈。”小安亦提说。
安亦提新能源的融资方案最终获得了董事会的批准，并在防灾委员会的各相关部门顺利登记。
在这个关键时刻，老安亦提专程从亦卢赶到了商都。他告诉儿子，他已经提前实施了捐赠计划，成立了安亦提新能源基金会，将个人的全部财产捐赠给了这个基金会，基金会的资金将全部用于清洁能源的相关事业。
这些就是安亦提新能源所能使用的最后的资金了。
显示板上的数字之间，仿佛正在进行一场速度的角逐。现金存量在急剧地下降，同时成本电价下降到几乎与销售电价持平。小安亦提紧盯着这些数字，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在现金存量消耗殆尽之前，成本电价能够低于销售电价，否则，就意味着安亦提新能源的破产，以及转变能源体系尝试的又一次失败。
“现金存量一定要坚持住！成本电价快降下来！快点！快点！”小安亦提在心里紧张地企盼着。
当现金存量值显示为零的时候，控制中心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安亦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他惊奇地睁开眼，看到佩妮和员工们正在欢心雀跃着。
前方的显示板上显示着“销售电价10爱币”“成本电价9.9爱币”的字样，同时现金存量的数字开始上升——安亦提新能源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不仅如此，销售电价已经低于化石能源发电时的价格，这会提振新瑞爱星对能源的整体需求！”佩妮想。
当她再次把目光投向控制中心的显示板的时候，看到了她和小安亦提都在一直期盼着的情景——索斯制造厂宅区那里的网络节点亮了起来，宛如一颗灿烂的星星！
几天以后，小安亦提收到了来自防灾委员会赛可秘书的正式通知，通知里说，由于化石能源发电的比例在迅速降低，反垄断调查的市场范围改为整个电力体系，这样安亦提集团的市场份额低于垄断认定的标准，再加上考虑到他们在能源体系转变过程中的积极作用，再审的结果是——免除对安亦提集团的所有处罚。
这让小安亦提悬着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
——“显示板上亮起哪个节点，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亮起的节点占整个节点的比例在特定的条件下是必然的，每一片按照必然的比例亮起的节点，在它们所代表的具体的虚拟发电站，又会与其他的诸多必然性叠加起来，形成一种新的偶然性。到底有没有一种真正的必然性或者真正的偶然性呢？”佩妮想。
她对那些抽象的节点发生了神秘的兴趣，产生了去那里看一看的冲动。
几天以后，她来到了那片厂宅区，沿着鹅卵石铺成的街道向前走，看着两侧的院子、高脚屋和黑色的光能板。
瓦科从里屋出来，穿过前厅，下了楼梯，来到院子里。他手里拿着遥控器，正打算启动光能板自动清洗的功能，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纱裙的漂亮女人正从院门前经过。
漂亮女人也看到了他。
“佩妮？”瓦科惊讶地说。
“是呀，你是瓦科吧！”佩妮想起了中纬的救援直升机。
“你住在这里？”她问。
“嗯，索斯制造照顾我。——进来坐一会儿吧！”
“不打扰了。谢谢！”
这时，小灰白从佩妮的身边经过，翘着尾巴走进了院子，在它的身后，一只棕色皮毛的狗，在门口蹲坐下来，温柔地目送着它。
瓦科认了出来，那只狗正是一直守在索斯步行街50号的阿棕。
“汪汪~他今天送我回来了。”小灰白兴奋地说。
“我说嘛！它总有一天还会开始新的恋情的。”瓦科说。
“不是新的，是他终于认出了我，”小灰白说，“需求助手告诉我，阿棕认不出我是因为我身上的细胞里，与发出气味相关的遗传质没有表达出来，它给我推荐了远程医疗诊所，诊所根据我的情况寄来了解除表达抑制的制剂，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疗效！”
“你的需求助手？”
“是呀！”它晃了晃脑袋，“顺便说一下，诊治的费用是用贷款支付的，只相当于咱们家光电板发电一天的收入。”
瓦科和佩妮都开心地笑了。
回到商都后的一个寂静的夜晚，佩妮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她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读过了许多遍的信，在灯下又重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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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你好。
谢谢你的来信和珍贵的日记，我会好好保存。
这次去商都，能够见到你，是我意外的惊喜。
我们因为莫名的误解而分手，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虽然许多年过去了，但是你还是你，这一点只要我在你的身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
人总是被生活推动着往前走的，往往在许多年以后，才知道哪些是最宝贵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虽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很难再有了，但是我为我曾经的拥有感到幸福。
心心相印未必要一个形式上的东西来束缚。
如果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归宿，我也就心安了。
你的命运和安亦提这个名字结合到了一起。他们正处于主业的困境当中，似乎危机重重。
其实不必太悲观。
我相信安亦提集团会走出低谷的，不仅是情绪上的，更是观念上的走出。
小安亦提一定会想到要转型到清洁能源发电的，因为无论这个过程多么艰难，都是必须要走的一步。以安亦提集团的实力和市场地位，会比其他同行公司有更多的机遇和可能性。这是安亦提集团能够采取主动的优势所在。
分布式清洁能源发电在技术上已经有了本质的突破，你不久以后就可以看到。这是一个重要的前提。
另外一个前提，就是清洁能源发电的规模。以光能板为代表的分布式发电，需要千家万户的参与，他们既是能源的消费者，又是能源的生产者。
围绕着他们的信息、产品的提供，需要最大限度地减少流通的层次，增加服务者与被服务者之间的直接联系。这又是安亦提集团的优势了。电网可以成为提供这项服务的基础。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身边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
资金问题永远都会存在。
对于想要开始自家发电的家庭，安亦提集团可以考虑提供贷款的支持，整体的风险并不会因此而增大。你也许会感到担心，但是这种担心实际上与贷款无关，它来自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安亦提集团转型本身的风险是最大的。
能源体系转变所需要的巨额资金，可以来自安亦提公司在新领域的竞争者，也可以来自对未来的预期，你是学金融的，对此应该不难理解。顺便提一下，一星币也许会有些超预期的加速效果。
至于针对安亦提集团的反垄断处罚，应该会在清洁能源发电市场启动后自然消失，不必过于担心。
在个人信件中谈到这些沉闷的话题，似乎过于乏味。不过，我想我的这样的思考方式，也是你对我抱有好感的理由之一，就列出来以博一笑。
不管未来怎样，我们只能继续前行。也许会有新的交叉口让我们重新相会，希望那个时候我们的心依然年轻。
休门
2092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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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在字里行间仿佛看到了休门沉静自信的面容。她把信折叠好，重新放回信封里。
在崭新的清洁能源生活里，成千上万的人参与了进来，迸发出极大的活力。
到新瑞爱星纪元2100年的年初，随着能源体系转变的完成，二氧化碳的净排放量得到了完全的控制。
但是气候变暖的危机并没有过去，气温的上升反而在加速。这不单单是因为二氧化碳排放的滞后效果，而且出现了更为棘手的问题——空前的高温造成了大气中水蒸汽和甲烷含量的急剧增加。它们是效率更高的温室气体。
——“按照计划完成了任务，却发现这个任务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难道到现在为止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吗？”休门想。
他推开公寓的窗户，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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