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一夜
很快来到了审判的日子，法庭上除了林红还有宋斌志的父母，李恪看得到他们眼中的愤怒和痛苦，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李恪心想我理解你们，尽情地恨我吧。
由于案情主要过程都有视频及音频记录，所以审理起来十分简单，李恪一一点头承认，完全没有反驳和辩解之意，即使反驳意义也不大。
“被告人李恪请起立。”法官庄严的声音把李恪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对于将宋志斌推下窗台，造成被害人身体多处受损进入深度昏迷状态你是否认罪。”
“我认罪。”
“好的，鉴于你女儿由于被害人驾驶不当身受重伤造成你情绪失控，本法庭判决如下。嫌疑人李恪犯有故意杀人罪，鉴于被害人暂时未完全失去生命体征，另，女儿同样处于现今医学无法逆转的创伤当中，经由法庭多方考虑，判处于李恪陪同宋志斌及女儿李可儿共同进入静态永生状态暂定一百年，即所谓的冷冻状态。本案充分地进行了人性化审判，如未来李可儿可以得到救治，李恪将陪同一块醒来；如李可儿在冷冻状态下离世，李恪继续陪同宋志斌继续处于冷冻状态；如宋志斌离世，李恪可继续存留于冷冻状态以陪同女儿在未来接受治疗；如宋志斌李可儿皆离开人世，李恪生命中止，不过嫌疑人不用过于担心，以永生科技目前的技术水平，静态永生的失败率不足万分之一。另，为了平复被害人家属情绪，李恪需要在进入静态永生之前接受二十分钟的坠楼模拟神经介入，嫌疑人会感到极度痛苦，过程不会因痛苦而中止，如由于神经过度紧张可能给嫌疑人造成身体严重伤害行刑方可终止，神经介入将在冷冻状态24小时之前进行，嫌疑人李恪是否接受。”
“接受。”
“休庭，结案，三日后开始神经介入模拟痛苦，次日进入静态永生。”
回到牢房的李恪静静地等待着执行的日子，他心想如果自己还是一个情绪正常的人应该会感觉恐惧和焦虑不安，如果自己变成了抑郁症患者应该对死亡充满期待甚至想快些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此时的李恪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担忧，他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既不恐惧也不焦虑也不觉得期待。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他的内心并不宁静，李恪觉得自己每一秒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每次到了边缘他的忍耐力就再一次被拉长一点，痛苦大一些忍耐力就变强一些。李恪觉得痛苦仿佛在和自己做游戏，他对崩溃死亡还是发疯这种结果都不是十分在意，于是他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绝望状态下度过了三天。
第三天的早上，李恪在会客室内见到了执法官，他冷峻地看着李恪说道：“明天就要第一次执行了，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但并不会给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希望你能正确面对惩罚。”
“我知道，这一切是宋志斌的家属要求的吧，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也愿意承受这些痛苦。”
“你是否需要皈依宗教，神经介入之后你即将进入冷冻状态。”
“不了，没必要。”
“好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今晚会给你一些有营养的食物以及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等等，宋志斌有信仰吗？”
“宋志斌？他应该信仰基督教，听他的父母说过，也为他祈祷过。”
“那我就信基督教吧，劳驾帮我找个好神父。”
“好吧，这是你的自由，即将执行死刑或冷冻状态的犯人有自由选择皈依宗教的权利，毕竟有个精神寄托。”
“我不是要寄托，如果死后我和宋志斌都下了地狱我好再修理他一顿。”
“李恪……”执法官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随你吧，神父今晚就到，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忏悔和受洗。”
“一定帮我找个好牧师，让他把我和宋志斌安排到一个地方去。”李恪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李恪的晚餐是一些清淡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加上一些奶制品，据说这些可以缓解行刑之前犯人的紧张情绪，李恪并不紧张。餐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李恪在院内慢跑了很久，这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自由，一个小时之后李恪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他看到自己的简易床上坐着一个红光满面的老者，“你好啊李恪，叫我蒋牧师就好。”
“你好牧师。”李恪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老者，“您没穿制服和道袍了一类的东西吗？”
“哈哈。”老者爽朗地笑了，“别乱说，我已经下班了，今天给你做忏悔和施洗都属于加班的范畴，如果你和天父关系好一些就没有那么些规矩。”
“哦，你们关系好吗？”
“你知道吗李恪，今天是我自己要申请要过来和你聊聊的，你是亚洲战争及暴乱预防中心出来的对吧，其实我认识你确切地说是知道你。”
“您知道我？怎么会？”李恪有些惊讶。
“你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士兵，诚实、勤恳、兢兢业业，知道吗？我儿子是中心科技部的主任蒋学坤，这小子搞了个什么铁甲兵团，你是教官，他曾经多次提起你。”
“哦，蒋主任和我是老相识了，他这么忙还有时间回家？”
“我儿子经常回家的，睡觉在哪还不都一样，我一心想让他当牧师，现在的人们没有信仰，可是他的理想就是做个科学家，感谢上帝他做得还不错，知道吗李恪，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物理系的高材生，不过在专业上和我儿子相比要差一点，不过没关系，服侍上帝是最好的工作。”
“您既然是物理系的高材生怎么会做牧师呢？科学和迷信……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科技和信仰不矛盾吗？物理和上帝不矛盾吗？”
“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相信对吗？”蒋牧师呵呵一笑，“别介意，要说矛盾啊，李恪你看见过这世界上有白色吗？”
“当然看见过。”
“那一定有黑色对吧。”
“是有黑色。”
“水是真的对吧？”
“对啊。”李恪觉得这牧师好像有些老糊涂了。
“那与其对立的火也是真的。”
“你见过好人吗？”
李恪想了想，“见过，但是没有坏人多。”
“有就好，你觉得世界上有正义吗？”
李恪略一沉思，“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作为军人我相信正义。”
“那邪恶也有是吧？”
“蒋牧师我们时间紧迫，要不您给我走个仪式吧。”李恪有些心烦了。
“别着急时间还早呢，你看既然白是真的，黑也是真的，火存在水也存在，好人有，坏人也有，正义在邪恶也在，那科学既然是真的你所怀疑的信仰或者说迷信为什么不是真的呢？只不过是存在的方式和状态不一样。”
李恪叹了口气，“我知道您的好意，只是，只是我现在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是你重生的开始孩子，我从学坤嘴里了解你的为人，也查阅了你的案子，所以我才要求到这里来，执法官和我说你死后想去宋志斌的地方再收拾他一顿，我希望你是真的想皈依而不仅仅是走个过场。以你现在的想法和心态恐怕不能和他去一个地方，带着这么深的怨恨也许你在地狱他在天堂也说不定啊，你要爱人如已才好。”
“他睡了我的老婆，撞死了我的女儿。”
“原谅他吧，你免了他的债，上帝也会免了你的债。”
“我有什么债？”
“你把从高楼推下不算错吗？你的爱人和他在一起可能只是因为不爱你了，虽然我不主张人们离婚，但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否应该维持下去老实说我也不太确定。”
“你不确定？你不是牧师吗？”
“呵呵，我不过是上帝的仆人，记住你信的是上帝不是我，我一个凡夫俗子，平平常常的老头能有多高明。”
“这有什么区别，信仰上帝和信仰你有什么不同吗？既然你是他的使者。”
“区别很大，战士在战场上牺牲为得是国家，而有些时候国家会由一些坏的资本家和贪官在位；你可以相信爱情，但是未必相信女人；无论是东方人相信的共产主义，还是更多西方人信仰的上帝，有力量的东西往往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如果有人告诉你他就是国家，他就是信仰，他就量爱情，他就是上帝，那这人一定是骗子和独裁者。好的牧师是上帝的仆人，好的领袖是国家的公仆，你选择的是上帝不是我啊李恪，我是什么样子一点都不重要。不过现在好多年轻人喜欢样子漂亮的人，所以他们信仰娱乐圈，这也没什么错。”
“好吧，开始吧，我听懂了，也准备好了，抱歉牧师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跪下来，闭上眼睛。”范牧师拿出一小瓶圣水轻轻洒在李恪的头上，“愿上帝保佑你，说阿门。”
“阿门。”
“起来吧，好了。”
“这就完了，就这么简单了。”李恪站起身来仿佛有些失望。
“好的婚姻未必需要庞杂的婚礼，再隆重的婚礼也确保不了爱情的持久和婚姻的稳定，好的信仰也不需要多么繁复的仪式。我不喜欢形式主义，记住李恪，信仰是一种选择，相信你的选择，如果遇到什么痛苦你可以试着祈祷。”
“祈祷会减轻痛苦吗？”
“当然会了，多少会分散些注意力吗。”
“您别逗我牧师。”
“我没逗你啊，信仰是用一辈子来饯行的，别想着一次祈祷就得道成仙了，跪下来闭上眼睛，用心和上帝沟通，理不理你是上帝的事情，用不用心就看你的态度了，好了年轻人，这本圣经送给你，当然可能看不完了，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没关系，我不在乎，谢谢你牧师，为了我加班，回去替我向蒋学坤问声好，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我叫蒋为正，睡个好觉我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原谅我要早些走，要赶不上末班车了，教堂离这好远，现在经费不足我只能坐公车。”
“真是辛苦您了。”
“见到你我很开心，最后问一下，你为什么选择信主？”
“我说过了想和宋志斌一个信仰，死了也好收拾他，我们死后会去一个地方吗？您觉得是天堂还是地狱？”
“你觉得天堂和地狱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我不知道牧师，环境不同吧，天堂很美，地狱都是烈火，这是我能想像到的。”
“我觉得地狱和天堂最大的区别是呆在里面的人不一样，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好休息吧年轻人，多祈祷多忏悔，再见了，愿上帝保佑你，说‘阿门’。”
“阿门。”
目送着蒋牧师离开李恪翻了翻手中的圣经，看了几页他竟然觉得困意袭来，很快李恪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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