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绥都第一夜
确实是敲门声，只不过敲的是对面的门。
李灏透过门缝，看见红毛怪拖着长长的毛发，站在对面门前，佝偻着身形，宛若妇人一般贴近院门，有节奏的单手敲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敲了不久，对面的门打开一条缝。长发女鬼打开门，从门缝里丢出来一个血色包袱。
红毛怪接住包袱，便回转身形。李灏急忙回头，从门缝错开，坐在一边，免得和那红毛怪第二次对上眼。
也不知道这红毛怪会不会敲这里的门。李灏一颗心紧张地跳动着，如有十头小鹿在开凿隧道一般。
依稀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一点没有要上门看看的意思。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李灏放下心来，提起胆子，透过门缝又往外看了一眼。
“*****”
再次口吐芬芳。
李灏没有和红毛怪对上眼，反而是跟那长发女鬼对上了眼，没有生气的阴郁眼神，带着一些讽刺意味，看得李灏浑身发毛。长发女鬼的头发散乱，面前稀稀拉拉得垂着几根长发，面色苍白，正面无表情地躲在对面门后，看着这边。
唐晋阳已经收起了刀，和其他三人站在一起，好奇地看着李灏。
“怎么了？”吴峥问道。
李灏没有回答，他喘口气，又往外看了一眼。
对面门关上了。
李灏调整了一下位置，想要看得更多一些，但是无论如何调整，也只能多看到若隐若现的一丝丝。
他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说道：“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吧。”
吴峥有些好奇，绕到李灏身边，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摇着头又回来了，小声道：“没什么啊。”
李灏懒得搭理这个多疑的人，拽着唐晋阳和沈万三绕过石壁，进到了院子当中。吴峥见没人搭理自己，只能快步跟上。
没有人注意到，石壁上一闪而过的金色符光。符光一闪而过，紧跟着石壁上的青松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闪烁幽幽寒光的利剑；青松下的仙鹤，则变成了一座孤坟。
“沈胖子。”李灏看着沈万三，问道：“白天追你们的，可是一群白衣女鬼？长发盖脸，面色苍白？”
沈万三咽下口水，点头道：“可不是吗？它们还是驱魔里那么行动的呢，脸朝天，四肢着地，爬得飞快，可吓人了。”
李灏指着门外街对面，沉重地说道：“对面有一只站着的，跟你说的那些很像，刚才和我对上眼了。”
沈万三脸色煞白，他急忙取出两把枪，握在手中，慌张道：“从现在起，我就枪不离手了。”
李灏也是脸色苍白，倒不是生病，而是吓得。
他一个人看午夜凶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不过跟这种实力强劲的怪物对上眼，是真的快要吓破他的胆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设身处地。
唐晋阳这个时候又坐到了正屋前台阶上，不过没有擦刀，而是在休息。饶是李灏说得多么恐怖，没有亲眼见到，只凭想象终归是没有那种代入感，所以他不是怎么害怕。不过这里总归是有危险存在的，养精蓄锐，不无益处。
“吱扭”，突然身后的屋门响了一下。
唐晋阳猛地回头，只看见屋门微微动了一下，没了后续。
唐晋阳起身，提刀在手，缓缓进了正屋。
李灏看见唐晋阳奇怪举动，只当是屋子里出现了什么东西。他不再理会沈万三，持剑追进正屋当中。
屋子里没有鬼怪，但是气氛略显压抑，也许是因为黑暗的关系。几个人修为尚浅，尚不能在黑暗中视物，而且神念不能外放，还不能做到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李灏打开手环的照明，一瞬间李灏眼角似乎看到一道白影闪过，跑出屋子，跳进了水井当中。
“是谁？”李灏惊呼一声，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被李灏的叫声所吸引，凑了过来，相继问发生何事。李灏一言不发，慢步走向水井，看向里面。
水井干了？
这是为何？刚才还是满的。
李灏喊吴峥过来，跟他说道：“你眼神儿好，看看底下，能看到什么？”
“怎么了？”吴峥问道。
“哎呀，让你看你就看。”李灏焦急道。
那白色身影是什么，谁都不知道，甚至可能只有他一人看到了，若是贸然说出，可能会引起恐慌，其他人还好，但是沈万三...李灏虽然与沈万三很早就认识，不过一直没有交集，今天才是二人第一天相处，不得不提，李灏对他观感极差。若是他贸然说出白色身影，难保沈万三不会打开门跑出去，到时候要是引来什么不好的东西，比如红毛怪，比如对面的长发女鬼，甚至是陶夭夭，都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吴峥趴在井口，只露出半个脑袋，借着手环的光向下看去，“水井水都没了，井壁底下连接着暗道，可能是暗河。”
吴峥抬头起身，倍感神奇。他突然猜测道：“这不会是海边吧，有涨潮退潮一说，涨潮了，水就涨上来了；退潮了，水就退走，留下一条水道。”
李灏摇头，果断道：“谁家挖井挖海水井，那水能吃吗？”
李灏起身，喊沈万三将白天那块石板拿来，盖在水井口上，边上留了一道缝。
做完这些，李灏又回到了正屋里。他还没进门，就看见许多异常。
“唐晋阳。”李灏喊道。
唐晋阳走了过来，轻轻问道：“怎么了？”
李灏眉头紧皱，指着香炉，问道：“那三支香，是你点的？”
“没有啊。”唐晋阳顺着李灏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见黑暗中的三点红光，就像三只泛着红光的竖眼，十分诡异。
李灏抬起手，让手环的光可以照到香炉位置。
红点没了。
好奇怪。李灏将照明关闭，再看向香炉位置，只见红点出现在原位，而且没有了手环的光照，还能看见袅袅青烟升起。李灏的目光顺着青烟往上，就看见了挂着中堂的位置。
借着燃烧着的三个红点，李灏勉强可以看得清楚画卷上的内容发生了转变。白天他看到的是月下荷花图，此刻看到的却是血泊骷髅图。
画卷中央，有一片血色的湖泊，湖泊里三三两两地露出半个头部骷髅，血水淹没半个眼窝。湖边则有一团黑影，看着像是个人，站在湖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画卷两旁的字也变了，左侧写得是“惨惨惨惨惨惨惨”，右边写着“凄凄凄凄凄凄凄凄”。
李灏打个寒颤，强行扭头，将视线别到右边。
屋子右侧的屏风也变了，白天看到的是薄纱材质的半透明屏风，可此刻那屏风表面竟然写着一个“祭”字。
李灏又看向左边，只见立架上放着的小装饰们，一个一个都活了过来，花鸟鱼虫、立人站桩尽皆张着嘴，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哭泣，却发不出声来。
悲从中来。
李灏仔细看着那些小人，突然发现他们都指着一个方向。李灏回头望去，正好看到那口水井。
其余三人也都过来了，五个人站在门口，看向屋子里，却是没有一个人敢抬脚进去。
“我说，阴森森的。”沈万三颤抖着问道，“呆在这里，真的没事吗？”
“你敢出去吗？”李灏转头厉声问道，“你现在想出去吗？”
“...还是算了。”沈万三小声回了一句，然后便走下了台阶，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最好，现在彻底断了他开门外逃的念想，免得他等下搞事。
李灏再次看了一眼正屋，然后走下台阶，站在院子中。
整个院子只有两间屋子，除了这间正屋，就只剩下那间小屋子，可能是厨房，也可能是柴房，而那里，恰恰是几人都没有去看的地方。
李灏下定决心，唤来唐晋阳与吴峥陈曦三人，伴随在他左右。李灏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浑浊，趁着打开的门，内外空气交换，扬起一阵灰尘。他抬手轻挥，将灰尘拍散，然后看向屋子里。
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李灏将手环照明打开，看向屋子里。
几人面前，只有一座孤坟，坟头还有一块无字碑，碑前的石台上有一个香炉，香炉两边各有一个小酒杯，杯中还剩了些浑浊的液体，而石碑上，则插着一把剑。
李灏探头，看向屋子角落，却是没有别的发现了。
李灏作揖，拜了三拜，然后轻轻拉上了门。
吴峥突然有感而发，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结果这几天咱们净看了些怪力乱神，乃至于现在看到个坟包都要恭恭敬敬得，免得主人说咱们不敬，把咱们一一收了当下酒菜。”
“子是不语，不是不信，碰到这些事，还是稍微尊敬一些吧。”李灏示意吴峥不要说了，然后在小屋门前几步坐了下来。
门外有危险，水井正屋有异变，反而是孤坟看起来最为正常。偌大一个院子，如今也只有小屋门前坐着还算安心。
其他四人跟李灏坐得很近，方便互相照顾，万一出了意外也能有个照应。
但愿今晚能安然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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