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 一
记得那是三年前的大撤离行动,那一天海风吹得很舒服,海面上飞翔的鸥鸟被军舰的笛声惊地四散而逃,往常它们会排着队站在海岸线上。
我作为一名列兵跟随部队南征北战,我们一直被打到了祖国领土的南半部分,神奇的是,直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敌人,只是好不痛快地随军跑到东边又跑到西边。
现在,我已经和熟悉的面孔走散了,被临时编入了某混编师的独立侦查大队,他们决定这几天晋升军衔,战争开始以来出现了巨大的人员伤亡,编制的空缺已经到了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可能晋升的地步。
这一场打得稀里糊涂的战争席卷全球,好像是一场强势的北风,从遥远的北方吹到了这里。
我们拥有足够的车辆、坦克却没有足够经验的驾驶员,拥有足够的飞机却没有多余的飞行员,就连为战机挂载弹药都需要飞行员亲自动手。不过万幸的是我们有足够的导弹发射井,可是导弹数量明显不足。
数以千万计的人民聚集在小小的上海市,绵长的海岸线上能够看到驱逐舰、两栖登录舰、被临时征用的货轮、游轮,还有一艘艘正在海岸和舰队之间来回奔驰的小型运输船。
听班长苏赫巴鲁说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还停泊着两支航母战斗群,苏赫巴鲁,彻头彻尾的蒙古汉子,现在他正钻到一台猛士的地盘下面做着日常维护,班里的其他战士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至于我这个临时插进来的到底像是一个异类。
高楼林立的上海为撤离徒增了不少时间,可正因为高楼林立我们不必担心敌人地面部队的攻击,而为了保证人民能够安全的撤离,还有两支作战旅奉命驻守在北和西北两个方向上。
我无聊地坐在车顶上,维持秩序并不是我们这支侦查大队该做的,所以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海滩上那二十几个挖出来的炮位,炮兵门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块大石头,他们将其作为参照物使用。
基准炮正在调整射击诸元并且装填了炮弹和装药,关上炮闩后准备对疑似敌人出没的位置进行试射。
我听到螺旋桨的声音,于是仰着脖子去看天上,有一架黑鹰直升机正背对着初生的太阳往我们这里飞过来。
“美国人?”班里的张华问道,他正把自己的班用机枪分成零件铺到汽车的引擎盖上,两者之间用一块帆布隔开,他正仔细地保养枪支,那句提问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因为无聊罢了。
和这家伙同姓的张成用望远镜对着直升机看,阳光照射进镜筒里面使其充满了刺眼的光亮,他眯着眼说:“好像是个大官,你们看,还穿着西服呢!有五六个小弟围着他。”
“方位五两洞洞,高度三幺三,一发装填,发射!”
海滩的那门基准炮轰鸣起来,一发炮弹被反推力推出了炮膛,而附近的沙土被掀得半个人那样高,这门炮哑火了,在等待前方反馈消息的时间里,炮手们将炮口持平准备重新装填。
苏赫巴鲁抓住汽车的保险杠将自己拉出来半个身子,他那硕大的身形暴露在阳光下,并对着张成问:“真有美国人的大官?”
“一群美国大兵围着转,穿西装打领带,脚下蹬着锃亮的皮鞋,不是大官我就把车吃了。”张成一边用望远镜看一边回答班长的问题。
“你个狗眼睛,看得倒挺清楚。”苏赫巴鲁说着把自己的身子整个拉出了车底,他要来了那副望远镜看了起来:“还真是,好家伙,他们来干什么?”
“报告班长,不晓得。”林建军背上步枪敬礼,“需不需要我来干掉他!”
“你有多少把握?”苏赫巴鲁根本没移开眼睛。
“等这老小子落地了我有十成把握一枪毙命!”
“那我对付那个没带头盔的。”这是张华说的。
“飞行员交给我。”张成也跟着起哄。
他们已经无聊到开这种玩笑来打发时间。
苏赫巴鲁放下了望远镜,他看着我问道:“那你呢小胡?”
“我?”我没想到他会叫上还不太合群的人,只不过作为班长他玩保证自己的这些兄弟们团结一致。
最后我回答了这个问题:“实在不行把剩下的分给我吧。”这委实是在吹牛,作为一个连敌人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的家伙也只能这样吹吹牛了。
这倒是引起了那群家伙们的笑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要降落了。”不只是哪个家伙在提醒我们。
那架黑鹰直升机卷起了沙土,飞扬而起的沙尘令许多附近的人怨声载道,为直升机做引导的战士更是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企图用手遮挡沙尘。
张成看着这一幕骂道:“他奶奶的,一来就不安生,不搞出点动静他们就不是美国人。”
由于并不清楚着陆区的情况,这架直升机并没有完全落地,飞行员控制着与地面约有半米的距离,他成功实现了近陆区的空中悬停。
坐在两侧的美国大兵首先跳下直升机,接着这群人呼啦抄地到达了地面,最后一个下来的还不忘回去搀扶他们的先生。
那个大官的领带被螺旋桨制造的强劲气流吹得到处乱跑,有几次还拍在了他的脸上,可他到底是一手扶着身前大兵的肩膀一手护着稀疏的毛发向前方走。
这些人离我们越来越近,但显然不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黑鹰直升机开始攀升,就在这时候炮兵阵地上再次传开了指令:“左减三,上调幺,一发装填,发射。”
基准炮再次轰鸣,这次把那位官员吓了一跳。
这队人马离我们已经很近了,近到能够看清他们臂章上的“Rangers”。
这很奇怪,护送官员的不是海军也不是海军陆战队的锅盖头,而是美国游骑兵。
林建国对着这群游骑兵喊着:“Rangers!”
“lead the way!”可能是出于习惯,游骑兵中有几个竟然神奇地做出了回应,之后便与我们擦肩而过。
这句经典的“游骑兵,做先锋”的对白出现在中国的土地上,这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苏赫巴鲁看着渐渐远去的他们笑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美国纯爷们!大家千万别向这群偶像学习,也不要向他们致敬。”
“sir,yes,sir!”
“谁啊!找削呢?”苏赫巴鲁环顾我们每一个人,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林建国的身上,后者嘿嘿一乐,用满口的黄牙对着自己的班长。
不仅仅是他,我们这群人已经连续几周没刷过牙了,水用来喝才刚刚足够,最多也就是找个水坑摸一把脸就算洗过了。
这边的闹剧还有结束,我们围着的猛士车门被打开了,一直藏在里面的李兵戴着墨镜走了出来,他把胳膊肘搭在打开的车门上问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那个方向是指挥部吧?”
这句话引来了张成的嘲讽:“李大爷,人家America的官员来着儿不去指挥部难不成还是来找您老的?”
那对人马去的地方正是撤离行动的指挥中心,也许有什么重要的行动需要双方协同,这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李兵没有回怼,他漫不经心地走到班长那里讨要东西:“班长,有烟没有?”
“无组织无纪律。”苏赫巴鲁像我们挥了挥手,“该干啥干啥,我这车还没保养完呢。”
这群看惯了生死的人早已不在乎规章制度下的各种细节,他们并不怕死,这是因为无数次与子弹擦肩而过所带来的松懈,也正因为好几次都没死成他们才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死,然而这种并非与生俱来的松懈才是致命的。
我这样想,完全因为我没有和死神擦肩而过,等到后来被这群家伙教会了如何面对战争,回过头来才发现,后来的我和现在的他们完全一样。
友情提示:本章有几个专业名词是违规的,所以没办法打出来,只能用相近的词汇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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