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我拾掇整齐,所谓的整齐也不过是换了件稍显干净的长衫,将蓬乱的头发用根麻绳束在脑后,去年的端午玄歌临行之前赠与我一件淡粉色的衣裙,我满怀欣喜地换上,轻快的穿梭在听语谷间,却恰巧遇见玄云里,注视我片刻只是冷淡的说了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从那以后我便将粉色衣裙长压箱底,终日粗布麻衣,鲜少装扮。
一路行来远远的就能闻到异香扑鼻,水岸边芳菲落了一地,各色夹竹桃争奇斗艳,白色曼陀罗旖旎清远,红叶万年青耀目火热,我最喜的还是白色含苞的杜若,似仙子婷临水岸和衣曼舞,此时早春已过,木兰花开的正盛,纷纷洒洒的白色、粉色花瓣随风飞扬,我置身在这终日下着木兰花雨的谷内,轻轻磕上双眼,鼻侧萦绕着满世芬芳,只愿岁月从此静好。
进入医庐院内,韩政手持医书坐在石几旁边饮茶,木兰花瓣洒落一肩,一副淡薄悠远的样子,我心里暗笑:只听闻有人葬花,这般情景倒是要花葬其人了。
忽见韩政略歪了头眯着眼瞧我,忙正了色缓步走进,怯怯唤了声韩先生。
“上次拿给你的医书可有看完?”
“看过了,小丫还要谢谢先生想的周全。”
“哦?”
韩政将尾音拉长,我低了头回话,心中叨咕着,生怕哪句话会无意间惹怒到他。
“先生知我所识之字甚少,想必这医草图煞费了一番苦心。”
“这倒不假,你能洞悉也还可见亦非愚笨之人。”韩政微微点点头。
此时从屋内走出一个淡妆素服的妇人,丰满的体态,面色红润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笑:“丫头来的这么早,想必还没用过早点吧,正好尝尝刚出锅的莲叶糕,还热乎着呢。”
我站起身来弯弯腰以示感谢,便又落座,韩政之妻吴氏敏佳,每次偶遇总会带着淡漠疏离的微笑。
韩先生倒去旧茶清洗了杯子,旁边小炉子上的水已经煮沸,将几片晒干的草茶放入茶壶,动作优雅不温不火:
“今日天好,适宜饮茶。”
“先生是懂得鉴赏之人,小丫粗鄙,还望先生赐教。”
韩政神色一冷:“要你前来并非想听你妄自菲薄,拍马奉承。”
我心下一震,暗想:这韩先生性情如此怪异实难与之相处,遂住了嘴,敛了色只看不语,他见我改了态度,略为满意,继续手上的动作,轻悠的说道:“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致,以茶道来修身可事倍功半。”
我忍不住端起眼前茶杯细瞧,整套茶器,一只茶壶,六只茶杯,还有几样叫出不名字的配物,均是有些明亮的紫檀色,鲜艳干洁,隐约可见茶杯内侧的茶垢,壶身也并非雕刻着凡俗的龙凤佛狮,只有两节青竹暗影沉浮。
见我看得仔细不免有些欣喜,谈到喜爱之物竟露出孩童般得意之色。
“切莫小觑我这套木鱼石茶器,此乃甘泽寺前任住持了空大师所赠——璇竹,世间仅此两套,此乃大师挚爱之物,我与大师萍水相逢却相见恨晚,大师圆寂前夕将此茶器赐赠于我,以慰故人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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