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仙（四）
半天的功夫，张平不断研习A4纸上剩下的几本书。直到张平研究到《瑜伽师地论》的时候，张平感觉感觉自己不再昏昏沉沉的，而是整个思绪都变清晰了。
看来就是这一本了。
吴慎行就在张平旁边，看着旁边的张平不断的感慨，天赋这东西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直到张平看完正本经书，从状态里出来，吴慎行才开口说话。
“行了，第一步你算是完成了。这本就是你的本命经了，没事多看看，稳定稳定心境。”
“那下一步呢。”
“你的路子得拜祖慧，我先教你第二步的基础，点化得祖慧来。”
“我不用剃度吧？”张平有些担心。
“你就想美事吧，出家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最少僧团得考察你一年。祖慧教你点本事，也不用拜师，你持居士戒，别喝酒就行。”
“那更好，本来我也不想喝酒。”
“这两本书你拿好，看完了还我，”吴慎行从随身的包里交给张平两本书。
一本《术法简史》，一本《术法入门》。要知道老和尚送给吴慎行的书，吴慎行借给张平都没往回要，可见这两本多半很重要。
这两本书一看就不是吴慎行写的。第一字体就不一样。第二书中的语气极其的严肃认真，完全没有吴慎行的《五三》那么不着调。
“时间还早，我给你简单的讲讲，你可别像学哲学史似的，学个半吊子。
所谓术法，就是寻找人与天地的共鸣，这一步的基础就是心境空明。远古巫族是最先发现的，随后加以利用，形成了最初的巫术。
巫族在漫长的观察中，发现在祭祀仪式上人与天地共鸣最强，而后逐步改进了祭祀仪式。但远古终究蒙昧，人祭使巫族在研究巫术的时候，走上了一条邪路。
人是万物之灵，欲念混杂。从人祭仪式上学到的天地共鸣，多数是是危险的、偏激的。这也是巫术逐渐失传的原因之一。
祭祀仪式逐渐改良，从人祭，血祭，牲祭，改良到了现在。大致就是施法材料越来越便宜，但还没能全免的程度。术法多承袭自巫术，术法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自老庄的高尚思想，下至房中术都有。
到了东汉末年，佛教传入，因为同属宗教，一部分术法也流传进了佛教，形成了今天佛法。佛教的宗教制度，也反哺了本土，逐渐形成了道教，传承了道术。
然后像书里写的一样了，随后因为心境不同，所持信念不同，施法方式等等的差异，各个宗门逐步分化，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现在的佛教大体成了法姓宗、法相宗、法华宗等等，你适合的就是法相宗，也就是瑜伽流派。
道教这边因为丹鼎和符箓的区别，分成了全真派和正一派两大流派。全真派占去了丹术，修的内丹经黄庭经和外丹经抱朴子。我是正一派的，传承的是符咒方术，修的太平经和周易参同契。
行了，我就说到这里，你先看看书。我去找祖慧研究一下超度法事的事情，顺路把你的事情给办了。”
“哎，吴哥，慢走。”张平下意识的起身相送，吴慎行今天难得教点真本事。
随后的两天张平研究上了吴慎行给的两本基础书。《术法简史》是关于流派历史，术法区别之类的，张平看的是津津有味，隐约之间能看出点江湖的味道。但是《术法入门》张平只能看个热闹，究其根本是张平现在依旧没有法力，需要和张平心境对应的法力点化。
时间又是两天匆匆而过，到了吴慎行和祖慧组织好法事的日子。吴慎行也是轻车熟路推门就进，祖慧依旧穿着那身补丁袈裟。俩人也没多废话，回龙观人迹罕至，就那附近最好，显然这俩人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一个简易折叠桌，两个蒲团，一个佛像，几张黄纸，就这法事现场布置的，连个香炉都没有，简直寒酸。吴慎行拿出了几个空瓶子，摆在了折叠桌上。随后挨个贴上了黄纸，从黄纸的讳令上，能看出是几个人名。
祖慧正襟危坐，口中念念有词，韵律幽远。张平从自己能听懂的只言片语上，能听出是《佛说阿弥陀经》。随着祖慧诵经，桌子上上空瓶里的异样法力，渐渐凭空消失，显然是超度法事完成了。
“完事了？”张平问道。
“还早呢。”吴慎行掏出了一只冻着的野鸭子。
“老吴，我一直想问，咱们带着这种野生动物的尸体，不会被森警抓吧？”
“小朋友看清楚，这是狐狸咬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准备就地掩埋，你有意见？”吴慎行扬了扬手里的絜钩。
“好吧，算你有理。”
吴慎行没有给絜钩贴符，直接放到了桌子上。祖慧这次换了本经，是《地藏本愿经》。不多时，第二场超度完成。一股更强的法力，从絜钩的尸体上消失了。
“开胃菜差不多了，今年就这个老头最难搞，看你的了。”吴慎行拿出了最后一个空瓶子。瓶子底部被磕进去了一节，黄符牢牢的绑满了整个瓶子。
“阿弥陀佛。”祖慧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
第三次祖慧念的经张平根本就听不懂，只觉得深山鸟鸣，禅唱悠扬。随着禅唱，祖慧一身的法力渐渐放开，如同阳光般温暖。桌子上，瓶子四周的黄符渐渐散开，异样的法力如春雪消融。
“劝人上路，还是你专业。行了，我去把絜钩埋了。你俩完事儿了来车上找我。记得把折叠桌搬回去啊。”这货分明嫌搬东西沉。
“来，小友，坐这儿。”祖慧拍了拍另一个蒲团。
“祖慧大师，要不你先歇会儿？”张平见祖慧已现疲态。
“不碍的，点化重在你自己的灵犀一点，和贫僧法力强弱无关。”
“哦，好的。”
“坐下，默念你的本命经，调整心境。”
“闭眼，不要为外物所扰，别去感受我的法力运转，人和人的道路是不一样的。”
“哎？你是不是睡着了？醒醒哎。”
“算了算了，贫僧离你远点，你调吧，我看着情况点你。”
遇到这么个急脾气的，张平也是欲哭无泪。好在天赋多少还在，不久，张平就调整好了心境。随后的张平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无忧无虑，无喜无悲。
不多时，张平就醒了过来，至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事情，确实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仔细感受下，张平感觉到自己身上突然出现了法力。
对面祖慧的法力，如同和煦暖阳，远处吴慎行似燎原烈火，自己的却似有若无，没有任何的形态或者性质。祖慧和吴慎行的法力，隐约可以感觉到在体内流转，自己的却固定不动。
“这就完了？”张平难以置信。
“完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的和你的怎么不一样啊？”
“很正常，那两本书吴慎行借给你了吧？术法入门的你都能用了，但控制好，透支法力会晕倒的。”
“哦，谢谢大师。”张平起身要走。
“想不想知道怎么变成我们俩这样？”
“想。”张平又坐下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去和谨言聊聊。悟到哪里，就看你自己了，这一步尽量别让慎行教你。”
“为什么啊？”
“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还听不听故事了？”
“听听，你讲吧。”张平知道祖慧是个急脾气。
“从前有户人家，家里两兄弟。老大上学没赶上好时候，早早的成家立业，生了个姑娘。熟悉的都劝老大再生一个儿子，可老大却十分宝贝这个姑娘。为了晚上早点收摊回去陪姑娘，老大把酒都给戒了，就连自己开的饭店里都不卖酒了。
但天有不测风云，7岁那年孩子走了。孩子下葬完，老大却和没事一样。过了一个来月，老大四处吵嚷说孩子丢了。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之前老大的一举一动，完全是孩子还活着的样子。
老大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后来附近都传说老大会算命，而且特别的灵。往来的人，偶尔也会去老大的饭店坐坐，算上一卦。”
“大师的意思是，力量有代价？”张平见过吴童的墓碑，一下就猜出了老大就是吴谨言。
“世人皆苦，佛须自渡。和谨言聊聊，你就明白了。”
“好，谢过大师。”
回到静思饭店，吴慎行以稳定境界为由，放了张平半天的假。显然是没想好第三步的教学，该怎么跟张平开口。张平也是找了个机会，按祖慧的意思，去和吴谨言聊聊。
张平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说吴童的事儿，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还是迂回套套近乎吧。
“哥，你会算命？”
“会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张平此时已经有法力在身，这么近的距离，吴谨言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张平的。
“有什么事情直说了吧，别绕圈子了。”
“那个，祖慧让你继续教我，还让我别去找老吴教剩下的。”
“恩，这就对了。小伙子不用太拘谨，祖慧也是好意，他不想刺激慎行。他和你说过小童的事情了吧？”
“说过了。”
“你觉得我真的在给他们算命么？”
吴谨言这句话把张平问懵了。张平能清晰的感受到吴谨言的法力如白云缥缈，聚散不息。而且吴谨言应该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算命先生了，否则不会有人慕名而来。再说自己前两天还见过来算命的啊。
“不是......吗？”
“你说什么是命？我戒了七年的酒，唯独那天中午喝了一杯，小童就掉到河里了。大部分来找我人，不是来算命。是来找我要一句话，一句他们已经知道答案的话。”
“我不算命，我更多的时候是在教他们认命。”
“那祖慧呢？”张平仿佛抓住了什么。
“祖慧年少游侠，失手杀过一个孩子。服刑之后，被玄定大师收留。”
“老吴？”
“上一辈的仇怨不应该留传下去。他上过大学，学天体物理的，后来因为他师傅的死，慎行信仰崩塌，现在四处降妖除魔。”
张平明白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神仙，只有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一个心怀愧疚的和尚，一个的寻找正义道士。
这世上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更能理解痛苦。所以这身法力，对于吴谨言是宽慰、是告解；对于祖慧是宽恕、是救赎；对于吴慎行是力量、是复仇。
可这身法力，对于张平来说，又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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