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谁才是贼
李英巧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赵丰年正倚着墙在那抠脚。一边抠脚,还一边往嘴里塞馒头。齐锦堂和他说,大姑娘都爱干净,要想让李英巧放弃和他结婚,就得让李英巧觉得他是个恶心的男人。
一边抠脚一边吃饭确实挺恶心的,馒头里混着脚丫子上头的酸臭味,一个劲地往他脑仁里面钻。可他非但不能表现得很恶心,还得强忍着反胃,摆出一脸陶醉的神情。这一刻,赵丰年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招大姑娘喜欢,有些时候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李英巧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差异,随随便便地把胳膊上的菜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头掏出了一个鸡蛋递给赵丰年:“喏,俺从家里偷来的蛋,你身子虚,得多吃点好的。”
齐锦堂在旁边捂着嘴乐,推开门一个人先溜了。剩下赵丰年一脸惊愕地盯着那颗红皮大鸡蛋,手指头卡在脚趾缝里,活像是让人点了穴道。
李英巧瞅着赵丰年的模样,捂着小嘴噗嗤一声乐上了:“咋?没见过鸡蛋是咋的?你别怕,俺就偷了一个蛋出来,俺爹就算发现了也不能说啥!”
看见赵丰年也不伸手,李英巧把鸡蛋拿过来,三两下就给它剥了壳:“吃吧!吃饱了好养伤,等你养好了伤,俺跟你一起去关东!”说着话,李英巧就把那颗白白净净的熟鸡蛋塞进了赵丰年的手心里,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
赵丰年在此刻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触电一般地缩回了藏在脚趾缝里头的手,还把手指头往自己的裤子上抹了两下:“那个……那啥……我……我有脚气,没事要是不搓搓脚吧……这脚丫子实在是刺挠!”
李英巧一屁股就坐到了赵丰年身边,按着他的肩膀,柔声细语地说:“哎呀……你怕俺嫌你脏是不是?那哪能呢!俺爹跟你一样,闲着没事啊,就喜欢摆弄自己的脚丫子。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在外头表现得可能耐了,到了家里头啊……一个个还不是都像七八岁的小孩子那样?没事,你别多想,俺现在就给你打水洗脚!”
李英巧说着话刚抬起屁股,就让赵丰年一把抓住了手。她的手还是第一次让别的男人摸,脸蛋 子刷啦一下就红了,低着个脑袋,扭扭捏捏道:“咋?你舍不得俺啊……俺就是出去打个水,一会就回来!”
赵丰年哪是舍不得她?洗脚水要是打回来,这姑娘百分之百得要张罗着给他洗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让人嚼舌根子,在赶巧让人撞着李英巧给他洗脚,他赵丰年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不过这姑娘也是大方,记得自己第一次拉月儿手的时候,当时就挨了她一个大嘴巴。女人的手,是和大老爷们的不一样,别管脸蛋长成什么德行,那手摸上去都是滑溜溜的。
赵丰年愣神的功夫,李英巧反倒刷拉一下先把手抽了出来:“你咋还抓着人家的手不撒开了呢……净是俺说话,你也不搭腔……那……那俺可就走啦!篮子里头放的菜,你趁热把菜吃了吧。”
别管这姑娘长得咋样,对赵丰年倒是真的好。这一刻,赵丰年是当真有了家的感觉。长成啥模样真的重要吗?咋地不是过一辈子,到了岁数大的那一天,再好看的脸蛋,不也得是一脸褶子?
李英巧眼看着就要出了门,赵丰年干咳两声,支吾道:“那啥……你要没事……陪我唠一会呗?”
李英巧惊喜地扭过脑袋,三两步就窜到了赵丰年跟前,乐得活像是四五月份盛开的槐花:“俺没事!说吧,你想唠啥?”
他自己的事,再咋说也不过是些个儿女情长。当下最重要的,是帮齐锦堂了却了他的那块心病。方才在院里头,赵丰年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天象地气本来是互不干预,井水不犯河水。然而这庄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幡,恰好应上了天顶的凶气。照那青光的深浅来看,不出半年,这地界铁定还有大事要发生,死掉的人,绝对不止几十个孩子而已!
赵丰年迷着眼睛,又瞧了瞧李英巧脑瓜子顶上的气数。青烟里头隐隐约约地包着一抹红光,赵丰年看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赵庄上,几乎人人脑瓜子顶上的气数都被一团青烟裹着。甚至是齐锦堂的脑瓜子顶上,也没了最初那团飞黄腾达的金光。连金光紫气都能给盖住,这李庄上,究竟要出什么大事?
赵丰年现在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咽了口唾沫,尽量温柔地说道:“听说你们庄上又丢孩子了?人人都绕着我们哥俩走,你咋还自己往我们这送呢?你就不怕庄上的人在背后嚼你舌头根子?”
看见赵丰年惨白如纸的一张脸,李英巧还以为他是害怕庄上的人轰他们走,当下把胸脯一挺,正色道:“俺?俺身正不怕影子斜,俺怕啥?哥,你就放心大胆地在这住,天塌下来,俺李英巧给你顶着!”
赵丰年的心里头一暖:“妹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们村里的孩子……老这么丢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你能给我详细地说说,你们庄上,是打啥时候开始丢孩子的吗?”
李英巧一听赵丰年这意思也要来帮忙,眼珠子里头一下子就有了光:“你也要帮俺们?那太好了!你连腥戎都能一棍子轮死,更别提这狗日的偷孩子的贼了!你容俺想想啊……第一个丢孩子的,是村东头的李保国家,然后又是村西口的李丰庆家,后来孩子丢得越来越多,庄上的人才开始想起来找人帮忙捉贼。可是这贼就好像会什么妖法似的。李月荣家孩子被偷的那天,那孩子明明让他娘抱在怀里头吃奶,孩子他娘就是打个盹的功夫,怀里的孩子就没影了!这时候俺们才知道,在村里面闹的玩意,恐怕不是俺们能照量得起的。”
赵丰年皱了皱眉头:“你们庄子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家?我的意思是,离你们李庄最近的村子,要是坐马车去得多远?”
“你问这个干啥?”李英巧还当是赵丰年感觉这事麻烦,想要换个地方养伤,想都不想就脱口道,“俺们这地方,当不当正不正地按在两省中间,四周围的村子,就算是最近的陈家坝村,骑着快马也得一小天的时间。你要是实在觉得这事难办,那就不用瞎……”
“你也别瞎寻思,齐锦堂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抓着贼,我们不能走!”为了防止李英巧把话题越引越偏,没等李英巧把话说完,赵丰年赶紧插嘴道,“别的村子,跟你们的人有往来吗?他们村上丢没丢过孩子?”
李英巧莫名其妙道:“俺们庄上丢孩子,跟别的村有啥关系?”
离着李庄最近的村子就算骑着快马,也得一小天的路程——照着李庄一天最少丢一个孩子的频率来看,邻村的人潜入李庄头孩子,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再加上别的村子压根一个孩子都没丢,现在最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那个贼,兴许就住在李庄上,即便不是李庄的家贼,也跑不了是附近山头上跑下来的邪祟。
可是李庄上下丢孩子的人家在地理位置上,毫无规律可寻,莫非那个贼,当真是从山上下来的?
赵丰年搓着脑门寻思了半天,接着道:“从李保国他们家丢孩子的那天算起,你们庄上偷孩子的这个事,持续多长时间了?”
“多长时间……”李英巧掰着手指头算道,“大概有三两个月了吧!哥,你问这些事要干啥呀?”
赵丰年道:“三四个月以前,你们庄子上,甚至于你们庄子附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反常的事?”
李英巧捂着嘴巴大笑了两声:“反常的事?这年头反常的事不有的是?你容我寻思寻思啊……三个月前,村里的义庄丢了两具尸,李老歪一夜之间死个绝户,山上的母狼到庄子上找崽子,然后让村里的人乱棍打死……两个月前,陈大嫂生出了个连体娃娃,李富贵打死了个黄皮子,二婶八十多岁长新牙……”
“你等会,八十多岁长新牙?”赵丰年的眼珠子一亮,“两个月以前,你们这就开始丢孩子了?”
李英巧眨巴了两下眼睛:“是吧……俺也记不太清楚了!哥,你跟俺打听这些干啥?你难不成怀疑,是二婶偷了孩子?不可能!那小老太太瞅见谁都笑呵呵的,平时最心疼孩子了,俺小的时候还让她抱过呢!在俺们庄上,她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这两年闯关东的流浪汉,都没少得着她们家的救济。你怀疑谁,都不能怀疑到她的脑瓜子上头。”
“你咋还生气了呢!我不是怀疑你们二婶,我就是好奇……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咋还能长出新牙来!”赵丰年眼瞅着李英巧要急眼,赶紧说句好听的打圆场。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头平日一套背地里一套的笑面虎还少吗?
听见赵丰年的话,李英巧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了一点:“俺也不是,毕竟你刚来庄子上没多长时间,也不认识俺们庄上的二婶。我和你说,二婶嘴里边长新牙,那完全就是她这辈子积德的好报!等我哪天领你去见见她,一看见她,你就啥都清楚了。”
说话间,赵丰年已经摸着鞋下了炕:“那就别等着哪天了!齐老鳖说了,我这腿啊,刚长出来的新肉,得多活动活动!趁着天还没黑,你领我见见你们二婶去吧?”
李英巧一把搀住赵丰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说你没怀疑人家?你不怀疑人家,干啥这么着急要上他家去?”
“这你可错了!”赵丰年勾了勾嘴角,“去完她家,我还得上你们陈大嫂家看看去。你刚才和我说的那几件事啊,我得一个一个地查,说不准就能在里头发现什么眉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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