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情仇录》最新免费章节第三章火盆瞎话

第三章火盆瞎话

　　自从哈拉记事起，就认识郑闺儿了。郑闺儿比他大一岁。却始终比他高半头。他会听话时，妈妈就说:"郑闺儿，长大给峰当媳妇吧。"见了郑闺妈也说:"你家丫太俊了，给我家峰当媳妇儿吧。"郑闺儿听了，小头一扬，小眼睛一弯说:"那你得给我一百块钱。"妈妈说:"不多，不多呀。可说准了啊，到时娶你不许多要彩礼。"

　　哈拉的童年是和火盆分不开的，还有那满天闪烁的繁星，月亮似乎永永远跟着哈拉走。就象奶奶那混浊的双眼，总是跟着哈拉那红萍果似的脸蛋转。赵家在哈拉海是大户，房屋占了几条街，哈拉家在屯的最东北角，道边一所六间大房子里。东边是他大伯父赵亭仁。外号坎拉。人象老实，但骨子里贪酷。以至屯中大人孩子没有一人敬重看得起他。奶奶住在自己家里，住东屋。每当早晨爸爸妈妈起的早，他没躺够，就光个小屁股钻到奶奶被窝，抱着奶奶睡。爸爸叫赵亭义。每晚必到母亲房间里为母亲打洗脚水。家买水果什么的也放在母亲柜子里。哈拉发现，爸爸在奶奶面前，说话从不高声，而且总是面带笑容。这些哈拉都看在眼里。爷爷早就过世了。

　　冬日里，冷月上窗时，他总是和郑闺儿在奶奶的火盆旁烤手，听奶奶讲瞎话。奶奶的瞎话特别多，比如大黄狗了，琵琶精了，说起来不过惩恶扬善。好人有好报，坏人有坏人的下场。火盆是黄泥做的，用黄泥和麻秧，扣在大盆上，用手抹光泥，翻过来，底座做上棱，干后，盆边也用泥做成檐。之后盛满碳火。那时节是家家都有火盆，都用火盆取暖。火盆还有另一个做用，炙烤食物。一把粳米，放入铁缸内，放好水和少许苏打，便咕噜出满屋的饭香。有时，火盆里也埯下鸡蛋和土豆，当然奶奶的宝贝，哈拉享受的多了。冬日里漫漫长夜，哈拉，郑闺，还有小爷宝成，有时堂兄景山也在。听奶奶讲瞎话。

　　今天，奶奶的瞎话是这样讲的:奶奶说:"人活着不要太贪呢。说从前有哥俩，哥哥把家产占了，给弟弟气受。都快过年了，哥哥让弟弟拿着斧子砍柴，弟弟在山上又冷又饿。又砍不到多少柴禾，在那里哭。这时来了一只大鸟，问:"你哭啥呀，有啥愁事跟我说说。"弟弟说哥哥给他受气，他又没钱，大鸟说，你趴在我背上，不要睁眼晴，我带你拣钱去。弟弟趴在大鸟身上，一会就飞到太阳落山的地方，这里叫西山，满满的都是金银。弟弟一样拣了两块，就要和大鸟走。大鸟说再拣二块，弟弟说够了。然后大鸟背着弟弟飞回了家乡，弟弟卖房买地买车买马，自己种地打粮自己吃，快乐极了。

　　哥哥见弟弟有钱，就问弟弟哪来的钱，弟弟说大鸟背去金山拣的。然后哥哥也装弟弟的样子在弟弟砍柴的地方去砍柴，也装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会儿也真来个大鸟，问明情况后也背着哥哥来到金山。哥哥见满山的金银，拾了起来。拣了多半麻袋了，大鸟说:″太阳马上回来了，咱走了，钱够多的了。"哥哥说″再拣两快。"哥哥只顾拣，把大鸟急坏了。天一会比儿一会热，大鸟说:"你不走，我走了，现在不走就走不了啦。"哥哥说最后再拣二块。"这时火都烧着大鸟羽毛了，大鸟只好飞了，刚飞走，太阳就回来了，把哥哥烧死了。

　　堂兄景山见奶奶的火盆没有埯土豆，也没烧鸡蛋，便起身走了。其时他最爱吃的还是烧豆包和饺子。虽说地主之家，钱粮不缺，但父亲赵亭仁节俭异常，每天吃二顿饭，到夜里景山肚子总空劳劳的。

　　小爷狗蛋一笑，说:"再说一个。"奶奶见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她，就说:

　　"从前，天上有一个最最漂亮的姑娘，叫织女。织女是天上最勤快，而且手又最巧的仙女，能织出最漂亮的火烧云。你们都知道下雨以后出的一道道红杠杠吧？那就是织女给王母娘娘织的裹脚布。"小爷赵宝成一笑，说:″瞎说。那叫采虹，我妈还画过呢。有那么大的裹脚布。"奶奶和小爷本就是老嫂和小叔关系，玩笑不忌口。奶奶那干瘪的嘴嚅动一下说:"小孩家见过啥大小。听着，说一个闺女给伙计蒸馒头吃，把馒头拿到地头，伙计看了，好大的馒头啊。于是五十个伙计开吃，馒头太大，五十个人挖洞吃。就这样吃了一年，洞还没挖到馒头的一半。这时天下大雨涨大水。水太大太大，把馒头飘起来。飘哇飘哇，飘得很远很远。这时，来了一个鱼，一口把馒头吞了。鱼没吃饱，尾巴一摆。又去找吃的，这时从天下飞下个老鹰，老鹰一口把鱼又吃了。吃完了鱼，老鹰飞呀飞。飞到天上，见有一片树林，就在上筑巢。筑完巢，见这片树林原来是一个仙女的眉毛。你说，这仙女大不？"宝成说:"瞎扯。那女的太大了"哈拉说:"那些伙计都完了？"郑闺说:"还讲织女吧……"织女爱上了地上的放牛郎，名就叫牛郎，牛郎勤劳，孝顺，善良，长的好看。郑闺问:"那牛郎有钱吗？"奶奶说:"牛郎家贫，才给财主放牛。"织女嫁给了牛郎，织出了五彩的绸缎，好极了，他们生了两个孩子，非常幸福。郑闺，宝成，哈拉瞪眼睛听着。奶奶又说:"可是，被天上的王母娘娘知道，七月七日这天，派天兵天将，硬把织女捉了回去。牛郎就挑着孩子，披着牛皮，撵上来。眼看撵上了，被王母娘娘用绣花针一划，划出一道天河，把牛郎和织女分开。然后说:"以后你们每隔一年，七月七日这天见面，喜鹊，燕子搭天桥。"奶奶停了一下，又说:"不信呢，你看，七月七这天燕子和喜鹊都少，它们都去给织女和牛郎搭桥去了。"

　　听完，哈拉眼圈红了。说:"这王母娘娘太历害了。真心狠呀。牛郎和孩子多孤单。"郑闺儿说:″回到天上也许就不会过苦日子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下雨房子也不漏。多好啊。"小爷说:"娶媳妇得看看自己啥样，放牛的娶天仙，都放牛了。还娶那么好看的能养住吗"

　　每听完瞎话，都是哈拉提灯笼送郑闺儿。灯影下，两个孩子迈着急促的脚步。也并不抬头，不往两边看。两家只隔一条南北道。到郑闺儿家门口时，郑闺说:"峰，你知道哪个是织女星，哪个是牛郎星吗？"哈拉说:"我不知道。"郑闺指给哈拉看，哪个是三星，三星是标时的。哪个是北斗，认方向的，哪个是牛郎星，哪个织女星。隔着的那道星河叫银河。哈拉说:"你知道的真多。"郑闺说:"我爸告诉我的，我哪能象你呀，啥活不干，你家有钱，你爸最能挣钱。"哈拉听了，心里美滋滋的。郑闺儿又说:"那你妈说让我给你当媳妇，你要吗？"哈拉说:"要！"郑闺说:"你发誓？"哈拉说:"我发誓。"郑闺乐出声来，又说:"那峰，咱俩拉勾吧，"于是俩个孩子的小手指勾在一起，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郑闺又说:″你说错了，该罚，是一千年不许变。"俩个孩子又重拉勾，说一千年不许变！郑闺又说:"你想要我，你得亲我。"哈拉真就隔着距离对着郑闺亲一口，郑闺说:"不是这么亲，哎呀，亲脸蛋。笨。抱着我。"哈拉没有抱着她，也没亲她。脸都羞红了。幸亏谁也看不见谁。哈拉想，不能亲，如果亲出小孩来怎么办？

　　回到家里，洋油灯亮着。妈妈在油灯下纳鞋底。爸爸在灯下读书。

　　妈妈问:″送郑闺去了？"哈拉说″嗯。"妈妈又问:"郑闺好吗？"哈拉说:"郑闺好，郑闺说不让我娶别人，她给我当媳妇儿。"爸爸抬起头，哈哈的笑起来，和妈妈说:"那闺女俊，有一肚子心眼，人小心大，勤快能干话。真是个好孩子。咱孩子这么老实胆小，不得受一辈子气？"爸爸说:″受一辈子气也乐意呢，就怕相不中。等他五年级毕业，咱就张罗把婚事办了。"妈妈说:"那太小。"爸爸说:"不小了。我娶你时不也是十二岁。"

　　哈拉听了，心里暗乐，算了一下，念过五年书，自己十三，那郑闺十四，再等三年，他，赵景峰，就要娶心上的女孩当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