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发小！
“放心吧，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原谅我不能等你出手术室了。如果不出意外，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我叫尹凡，四年前查出了癌症，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但这不是我最担心的，高额的化疗费就已经将我击垮，更别说手术了。原本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可是……
坐在病床边说话的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黎涛，同时他也是最熟悉我的人。用别人的话说我们这关系叫发小，可他却说……我们是恋人！
冰冷的手铐，将他的左手紧紧的拷在我的床头，这是他给站在门外的两名警察的特殊要求。他的理由是这样能更好的记住我的容颜，可实际上……我嘴里鼻子里全是呼吸管。
他的嘴角似乎在微笑，但他的眼眶却泛红。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对于已经没有亲人的我来说，别提有多温柔。以至于现在我的背都被汗湿了。
就在前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约我出来喝酒，我像往常一样被灌醉。然后被他带回家倒头便睡，后来的事就不清楚了。直至第二天一大早，才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我打开门看见的赫然是那两名警察。
“你是尹凡？”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由于不是第一次被警察敲门，所以我并没感到紧张，表现出较为正常的疑惑。其实当时我心里就隐约猜到会是什么事。
“周宇豪你认不认识？”
“啊？这个……”
但我貌似只猜对了一半，也有可能是猜错了一半。我听到警察说的名字后先是惊讶和疑惑，然后低下头笑着迟疑，眼神盯着地毯飘忽不定。
“那我换个方式，欧阳沐灵你应该很熟吧。那么周宇豪是他丈夫这件事，你多少也是了解的吧。”
“哦……是是，不好意思，昨晚陪朋友喝酒喝大了，早上起来脑子还有点儿懵。您说的这两个人我都认识，请问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吗？来，进来坐下说。”
这时我突然醒悟站在面前的可是警察啊，自己怎么会想着要糊弄他们呢？赶紧一边说着一边退回客厅，同时招手摆出请进的姿势。
“据我们了解你跟他们可不光是认识这么简单吧，尤其是跟这个欧阳沐灵。四年前你们大学刚毕业，就立马租房子住到一块儿了。真的只是认识？”
两名警官鞋都不换的走进客厅，为首的一位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腋下夹着一本文件夹，说话口气老气横秋的。两人走到沙发前豪不客气的坐下，要不是我没倒茶水，估计都能聊到天黑。
“我们高中就是同班，后来高考又恰巧升入同一所大学。也算是有些缘分，所以后来毕业……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情侣。”
“别不好意思，年轻人嘛，谈恋爱就说谈恋爱，那又不犯法。高中还是大学啊。”
我挪来一把胶凳，老实巴交的坐在他们对面，再加上中间的茶几，感觉比审讯室还审讯室。站着的年轻警察接过老警察递出的文件夹，一边翻阅一边开口问道。
“啊？”
“问你是高中开始谈的还是大学开始谈的，既然不紧张那就没必要这么拘谨，就当是瞎扯淡。另外……不管你之前跟周宇豪关系如何，希望这对你来说是个坏消息。他死在家里的客厅，被发现时地上的血迹都还没干，当时目测死亡不超过两小时。”
看我惊恐的丢下凳子，老警察安慰我说道，紧接着就说出周宇豪遇害的消息。不知为何，我并没有为此消息而感到震惊，就好像昨夜梦里梦见过如梦如常。但由于面对警察，所以我还是强装出一脸的震惊。
“什么？死……死了？自杀还是……他杀？”
我一步步接近答案，疑惑感越来越强烈。但表现出的震惊依然是装的。
“不该问的你就不要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凡哥！”
“哦……您看我这记性。实不相瞒，我跟欧阳是……大学才开始谈的。高中那会儿因为都还忙于学业，所以……暂时没什么感情。”
只有欧阳会叫我凡哥，看来他们已经审过她了，怪不得对我的过去这么了解。可即使知道这些，我还是撒了谎。
“那这么说这个周宇豪岂不是你的情敌？冒昧的问一句，四年前你为什么要对欧阳小姐不辞而别？据我们所知，当时双方父母都还挺支持的吧。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你离开的第二天就是原定的婚礼。你这可是临阵退缩啊。”
“嗨，还不是因为癌症。我也纳闷儿，你说这高中和大学的体检加在一块儿，少说也得有三四回了吧。可就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说到这我咽了口唾沫，就好像这故事从没发生过一样，接着说道。
“后来大学毕业找工作需要体检，结果就是一查一个准。我想离开却又放不下，这一犹豫就是四年，眨眼的时间爹妈就催着要结婚了。都是命运造化弄人啊！”
年轻的警察用玩味的语气问道，我垂头丧气的回答。只是自己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忧愁之间夹杂着些许淡然。开始的疑惑渐渐淡去，开始有点儿瞎扯淡的感觉了。
“那……你恨他吗？”
“谁？欧阳还是……”
“不如你挑一个吧！”
老警察再次开口后，整个客厅都一片死寂，我沉默了。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的莫名其妙，只是……我有选择困难症，要说恨谁不恨！
“怎么会呢？她和我相处了五六年了，我只是尽全力的去爱她。即使……她已经结了婚，我也希望她能幸福美满。不是有句话嘛，爱她就要学会放手。”
我用假惺惺的话语，来掩盖皮笑肉不笑的面容，心里全是反话。
“我们还以为你会选他丈夫呢，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话音刚落两名警察就相视一笑，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看来我已经把话题，扯到了无法掉头的地步。
“哦……不好意思，扯的有点远了。对于他丈夫周宇豪，我要说一点都不恨你们肯定也不信。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参加了婚礼，甚至还成了伴郎。他其实挺好的尤其是对我，就像手足兄弟一样。但现在无论说他什么好都没用了，对不起，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
我垂头丧气的说完，把好奇心全都压在最后的疑问上，随后抬起头，用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对面的老警察。
“先前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受打击，现在了解完了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后，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了。毕竟是手足兄弟嘛，说出来你会受不了的。好了，最后谢谢您的配合，这对我们进一步的调查很有帮助，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给的暗示已经到了明面。至少现在肯定了死得只有周宇豪，欧阳既然还能接受调查那就说明她没事，这对我个人来说是个好消息。
但同时也排除了周宇豪自杀的可能，如果他还活着，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会有孩子了吧。他们本那般的幸福，幸福的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可现在他死了，那是她的丈夫，她又是跟我相处了六年的初恋，我们之间又犹如手足兄弟。一时之间我竟分辨不出，这到底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就在这时，开门声突然响起。难道是警察又回来了？可他们才刚走没一会儿啊？难道是漏了什么重要的问题？还是说……确定了我的嫌疑？
“呦！你醒了，床头的糖水喝了吗？那醒酒效果很好的。”
“你去哪了？”
看着面带微笑走进门的黎涛，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疑惑，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疯狂的上下打量他。
“哦，你不是说你的表坏了吗？我找人看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时间长了不能防水，进了点水吸干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掏出一支皮表带的手表。现在还记得父亲跳楼前，小心翼翼的将它取下，压在那张写满困苦和怨恨的纸上。
我曾一度把这只表，当做这个世界留给我的最后的希望，可就在前一段时间它却突然不走了。不过我也只是无意间，在黎涛面前提起过一两次，没想到他居然上心了。
“嗨，我说怎么平白无故就不见了，刚刚我一顿好找。”
当他拿出表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发现那真的是我的表后，这才敢从他手中接过。
观察他未发现任何异常后，我很快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可他接下来说的自以为平平无奇的话，却让我心跳加速。
“刚刚我上楼时撞见俩警察，看来应该是这栋楼里的人，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我告诉你，他们是来找我的呢？”
听了他的话，我表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呆住。他要是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反而更加重了他的嫌疑。
“找你的？不会吧，当真？。”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装的很到位很真实，我只有默默的点了点头。
“嘿，这可是个新鲜事。快跟我说说，那两个警察叔叔把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严刑逼供啊。”
他半开玩笑的说着，但不知为何，看着他的嬉皮笑脸，我总觉得背后发毛。
“也没什么，就是问一些，关于楼上张奶奶失踪的问题。”
当我想刨根究底时，心底是一万个不情愿。最终我又在他面前撒了谎。
根本没有什么楼上的张奶奶，我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因为黎涛孤僻的性格。从小到大他就没主动交过一个朋友，而且除了我，他对别人也毫无兴趣，所以就更不可能知道，楼上其实还是毛坯房。
但为了掩盖飘忽不定的眼神，我还是刻意低下了头。虽然我知道他一眼就能看出，但我还是这么做了，我天生就不会撒谎。
“你当时一定紧张的要死，想想你当时的表情就觉得可爱。”
他一边胡言乱语，一边蹦蹦跳跳的走进我的房间，他还是想往常一样没有拆穿我，对他的话我也早已习以为常，可还是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他们那都只是走个过场，再说了这又不是我第一次见警察，有什么好怕。”
我一边说着一边跟上他的脚步，来到自己房间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像自己亲妈一样检查房间。
“哎呦我的乖乖，我昨晚咋就没看见。这什么，这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床上不能吃零食，还乌江榨菜。”
自从妈妈和我分道扬镳，从那以后，黎涛就名正言顺的成了我的保姆。每天检查我的房间，检查厕所和厨房，检查冰箱里的过期食品，这些都成了他进门后的常规操作。
跟着他的步伐，我们两人似乎都忘了最初的话题，和那些奇怪的想法。
“哦，对了，你的手术被安排在明天，晚上记得收拾收拾。”
他走进厕所反手关上门，我刚松口气，他一句话又让我紧绷了起来。相比警察，我更怕医院，没人不怕。
“那手术的钱...”
虽然隔着玻璃门但我还是表现出了不好意思，因为手术的钱八万有六万都是他出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钱就算你借的，以后慢慢还。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让你还肯定是不可能的，你也不用操心。”
“可是...”
“哎呀，好了，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可不能再偷跑出去喝酒了，我走了。”
我本想说，虽然只是六万，但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来说，它就犹如一个天文数字。可还没张口，他一出了厕所就往外走。
我呆立在门口，看着他在楼梯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这个一边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又一边给足我希望的男人，到底是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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