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三个星期天
“十·一黄金周”是拉动内需、促进消费的一大举措。国家利用国庆假期,鼓励大众出行、旅游、消费。既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又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利国利民。自2000年出现第一个“十·一黄金周”后,每年国庆节就成了人们旅游、餐饮、购物、娱乐的狂欢节。
人们还未从年初的暴雪与5.12汶川地震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立即加入奥运会的欢呼声中。此刻,还进行着一场愈演愈烈的“金融风暴”。
这些事都与诸杭无关,至少,他表现出一种与他无关的样子。他不仅让周围的人看不出他为同胞所承受的灾难而痛心,为国家荣耀与日益强大而喝彩,他甚至让周围的人觉得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这样挺好的,起码,他不用在对人们就某事的看法的附和声中,削弱自己的真实情感。
毕竟,能说出口的,都不是最极致的。
今天,是十月五日,又一个星期日。诸杭想,这应该是自己过的最不规律的个星期了吧,诸杭从星期三开始,已经连续钓了五天的鱼了。在剩下的两天假期里,可能依然要用这种方式度过吧。
上周日,诸杭六点半才回到家里,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然而,这一个小时并未打破他们家的运行规律,弟弟和妹妹依旧缠的妈妈脱不开身,爸爸照旧没回来吃晚饭。这一个小时,就像诸杭从漫长的时光里,偷出来的一样……
为什么会有些许的期待呢?
这是这几天,只要一拿着鱼竿,坐在河边,就会有的念头。
正望着河面出神的诸杭,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是熟悉的声音,她来了。
为什么仅听过一次,就能让诸杭准确分辨,并有熟悉的感觉,这让诸杭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诧异。不过,这些对诸杭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将空掉的鱼钓提出水面,装上饵食,再将鱼线抛出,然后紧盯着随水流轻轻摆动的浮漂。诸杭整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只不过速度比平时稍快了些,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诸杭只想让自己的表现更自然一些,再怎么着,也不能拘谨的像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男生似的。
脚步声停止了。她竟然就站在诸杭的右边,这让诸杭不自觉的挪了挪屁股,好像此时他屁股下面是一把公园里的长凳,而不是刚够一个人坐的小折凳一样。诸杭更加用力的盯着鱼浮的位置,他知道鱼钩上已经没有饵食了,但他就是不将它提起,固执的像在跟谁赌气。
那个女人蹲了下来,诸杭发现她也紧紧盯着摇摆不定的浮漂,果然,她开口对诸杭说道:“没了。”声音慵懒中带着点沙哑,又带着点像她的脚步声中的东西——小心翼翼。诸杭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嗯”了一声,将鱼钩提出水面。
再次往鱼钩上装饵食时,诸杭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慢条斯理。前面已经说过,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气场(强大的气场),就像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两个人之间,竟有一种老友的氛围满满弥漫着。诸杭想,也许这就是自己恢复到原有状态的原因。
女人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神态自然的像坐在自家的床上。两人都不说话,就静静的盯着水面,不过也不觉得尴尬。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在想什么,诸杭不知道。诸杭只知道自己在想身边的女人,想她那些怪异的行为以及这些行为的用意;想她是生来就有让人安定下来的气场,还是通过后天努力的学习;想她的小心翼翼是害怕还是习惯,或是害怕的习惯了;想她的衣着与没有一丝血色,并永远肿着的脸;而诸杭最想知道的是她的名字。
诸杭觉得只要知道了她的名字,就掌握了能解开有关于她的所有疑问的钥匙。可是,对于如何开囗,诸杭却还没想好。
“白玉。”一直安静的女人突然开囗。
愣了一下,诸杭才意视到这是她的名字。
“诸杭。”怕她没听明白,诸杭又解释道:“诸葛的诸,杭州的杭。”
在等待女人答话时,浮漂突然向下轻坠了一下,看来有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一不小心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诸杭把手里的竿向下压了一点儿,多给那个家伙点儿空间,希望它能尽快摆脱困境。诸杭可不想把它提到半空中,再将它从鱼钩上取下,然后再丢进水里。因为听说,沾了人气儿的鱼,活不了多久。虽然不太肯定这种说法的准确性,但诸杭也不想让哪条鱼因为自己而过早的死去。并不是他有多少悲悯之心,他只是想要一条大鱼,在自己钓到大鱼之前,他不能枉杀那么多可能会长成大鱼的小鱼们。浮漂在水里又猛的扯了一下,随后突然跃出了水面一点儿,最后恢复了平静。看来,水下那个家伙已经成功的脱离险境,它的嘴角可能会留下一条丑陋但光荣的伤疤,有流言说鱼的记忆是按秒算的,但愿这只是流言。真希望它的有生之年,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诸杭长舒了口气,将鱼钩提出水面,他并没有急着把它拉到跟前继续装食,而是让它完全的暴露在空气中,在斜照的太阳光中,仔细的观察了它一会儿,神态认真的像观察一件凶器。
白玉一直安静的看着,突然不自觉的笑了,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河对面上次她蹲着一直看的地方。
诸杭的脑子里有一个词语在或隐或现——同床异梦。这个经常被拿来形容夫妻关系的贬义词,此时,被诸杭拿来形容他与白玉的现在的状态,并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
看着快要消失的太阳,俩人都明白,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第一个起身的是白玉,她先是将一直盘着的腿收了回来,然后慢慢站起身子,眼睛未离开河对面的那个地方,用依然轻柔的声音说道:“总有一天,你会钓到一条大鱼。”说完就离开了。
诸杭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沧桑感,不知道是不是掌管时光的老人,穿过漫长的岁月,通过白玉,向他说了一句在几十年后已经实现的谶语。白玉走了五分钟后,诸杭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再见到白玉了,最起码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再见到她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诸杭突然有点儿难过。这种难过真的只有一点点,诸杭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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