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济慈.林德
“别让我踏进险地福翠尔，你知道这事不简单。而我欠你的东西早就还的一干二净了。”
炉火旁两个人靠在软椅里，一个人搂着猫，另一个人则用脚帮一只柯基挠肚子。
“你断开圈子里的来往有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正常，我告诉你吧杰森，现在市里来了一帮外地佬找温岺佐家的麻烦，曾经在大家面前逞强对敌的西西里佬现在四处结交所谓的朋友。朋友？当初如果不是西西里人那么排外四处宣扬暴力他们怎么会没有朋友。”
那人喝了一口酒，继续逗弄着手上的猫，猫在他的怀里发出舒服的呜噜声，一旁的杰森可能觉得自己对狗有些不够好便停止了对狗的逗弄，柯基发觉享受不到他的服务便从新回到它主人的脚下亮出肚子。
“知道么？看着那些意大利杂种倒霉我心里美的简直乐出花了！我才不会和你跑到什么脉流镇去给自己找麻烦。报酬？什么报酬都比不上看着那些垃圾受挫让我开心，有人传言他们就要滚出市里了，我以后的订单会更多，做的手术也会更多，有钱租更好的房子，也许还能买一辆四轮车……”
“该死的你是不是就没完没了啦？你为什么找到我这里来？不找更出名的人？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对吧？我也跟你说了西西里人都想离开这里了，上个让意大利黑手党离开家园的是谁？上台的墨索里尼。脉流镇的人在他们眼里就和那家伙一样恐怖，警局和市长都对此保持缄默，你一个改行的侦探为什么要往上撞？”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猫儿觉得主任的情绪不对劲便窜了出去，狗却没脸没皮的搭上主人的膝盖想要和主人亲近，那人捧起狗的脸搓揉起来。
“之前有个侦探受了枪伤，他的事务所付不起医院账单就送到我这里来，我用阉猫的工具给他做的手术，事务所说这是他们那里这周第五个，你知道挨上一枪要多少钱么？我可不想别人用不是给人看病的工具在我身上缝合伤口。”
“听我的，躲一段时间，你这种小人物都不在人家眼皮底下，别因为人家广撒网就以为自己是条大鱼，咱们就是小虾米，侦探事务所、帮派、警局全都不做声响，人家既有人手又有钞票，你想干什么，两个不被人放在眼里小人物去干什么？三个？谁这么傻？你还要带个新手？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柯基被主人拎着两条前腿放倒在膝盖上，感受着主人抓挠着它的肚子，开心的将脑袋靠在主人的怀里嗅着味道，那是“焦虑”的味道，每次主人摸它之后那味道就会减轻，它喜欢主人摸它。
杰森拿出了一本薄薄的笔记，硬纸封皮麻线缠封，上面有些歪歪斜斜的钢笔字，字符规整却大小不一，看起来写它的人出于某种满足需求将一种不和谐的艺术感通过书写表达在封面上。
《赫伯特.维斯特手稿研究（其三）》
“为什么你有它？这就是你的报酬？你是吃定我了么？”
“……”
“好吧，我答应你，这东西你看了么？我就知道你看不懂，研究人员的笔记没有相关性专业知识很难明白具体含义，何况里面还全都是暗语和替代的专业术语。你想知道我当初的事情？是呀，当初我说的那么无辜，现在又当黑医生，还转卖化学药品，怎么看都是个骗子，隔了两年了我也不该只和动物诉说秘密，何况已有定案，而你也不是警察了。”
“一切开始于六年前，一个名为肯恩的教授从马萨诸塞州密斯塔托尼克大学转来依兰市立大学任职，那时我分配到他的手下作为研究生，我亲眼见证全校因为他的才华而追捧他，又因为他的超前思想而远离他。把瓶子递给我好吗？谢谢。”
柯基想要舔主人的脸，但是被捋趴在怀里，看着主人接过对面倒满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担心的把脑袋埋在主人的怀里听着心跳声。
“肯恩知识渊博、技术高超，他能把人的断腿接回去，能将暂时不适合做手术的手掌接到腰上方便以后再做手术，当肯恩将从一个父亲的身上切下来三分之一的肝脏救活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人们把他推向了荣誉的顶点，完全不在乎同行们对于他激进言行的警告，那还记得当初依兰日报的头条么？《治愈伤痛的新希望！》”
那人眯着眼比划着，声音满是嘲讽“他们不了解肯恩，在肯恩带着我们完成手术的时候，他对我们说＇这帮人就像是军队后面的乌鸦，喊叫为的不是喝彩而是庆祝自己可以大快朵颐＇，果然后来他被大学清出的时候媒体称呼他为变态、扭曲的人时全然忘了当初的话，而为他抗辩的却是当初反对他的人。”
“你知道那件事吧？哦，你当时在旧大陆打仗。＇咆哮幽灵实验＇这是媒体给它起的名字，肯恩在发布会上声称灵魂并不存在，死与活只是肉体的存续状态，只要有足够的化学和物理刺激我们就能将死人复活，当时报纸上宣称人们终于战胜了死亡，没错在学校实验室里我们通过一次次的实验最终做到了，先是天竺鼠，后来是狗，是猪，最终我们决定在发布会上复活一位刚死去的人。”
“当时即使是最反对他的那些老教授也来到现场，毕竟复活人类的实验是那么的具有诱惑力，他在死后都看到过什么？天堂还是地狱？灵魂存在与否？有太多事情需要问了。最终在发布会上教授亲手将化学药剂注入了捐赠者那不再流血的静脉，通过电击刺激那颗心脏又开始了跳动，随后便是……便是撕心裂肺的喊叫。仿佛地狱里传出的苦难哀嚎，或是狰狞魔鬼的惊声尖叫。”
他闭起眼睛抚摸他的狗，狗则轻咬他的手给予回应。
“乖孩子，真乖，所以狗真是人类的好朋友不是么？有的时候我多希望从它的嘴里听到人话，这种欲望强烈的就像是不希望自己当初听到从人的嘴里吼出那像是动物一般的声音，那叫声惊慌失措、撕心裂肺，就像是被宰杀的猪……不！那叫声比那还要扭曲，还要可怕，它持续了正正半个小时，它活了半个小时。”
“我不想喝醉，我需要沏茶，你要喝么？来，帮我抱着它。”
“所以在那东西活过来大喊大叫掀了桌子想要逃走，被保安按在地上痛苦的死去之后，肯恩的一切都毁了，实验室也最终解散，我毕业之后成了一名兽医，因为我总是觉得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会忽然醒来，然后……”
那人沏好了茶，给自己到了一杯，然后从杰森手里接过狗抱在怀里。
“我也许在大家的眼里很正常，但多少个深夜我都会在噩梦中惊醒，直到有一天肯恩找到了我，他说＇济慈.林德，我需要帮助。＇我没有迟疑就答应了他，我不像逃离那梦魇了，就因为一场失败我要承受一辈子的痛苦？这绝对不行！所以我又一次成了肯恩的实验助手。”
“实验室解散后的两年肯恩也不好过，没人愿意资助他的研究，因为他亵渎了大自然，亵渎了上帝，就算是支持他的人也劝他放弃复活的研究，重新进行外科手术的教学研究并说愿意为他写推荐信。”
“肯恩还能指望什么呢？那些仁慈文雅的老教授，他们善良的大脑里充斥着清教徒思想，有一条无法跨过的门槛，知识给了他们行善的能力，而道德使他们做出的最大恶行也不过是放弃进步的胆怯。”
“对，没错。这段话就是在这本笔记上的。现在想想真是……我都怀疑这本书是有生命的，它在鼓励肯恩迈出那一步。肯恩教授和我共享了笔记，当然只有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也足够让我明白编写者的别有用心。每到更进一步，这上面总是会有一些或是激励或是有着哲理的话鼓励研究它的人更进一步。而那些话明明就在那里但平时你却根本没有注意。”
“首先是钱，实验是烧钱的事情，在学校解散实验室之后所有的资料都离开了我们，不得已我们两人只能逆推曾经50人团队历经3年才完成的项目，那极其耗费资金，而我们资金状况堪忧，就这样我们走上了快速赚钱的路子。”
“你知道我宠物医院下面的手术台吧？帮派分子免不了受伤，而他们又不好去医院，就是在那里我们医治了第一个病人，从他的下巴上拿下了一把螺丝刀，也从我心里拔下了一根刺，我终于又能给人做手术了。”
“还有烧开挂锁的铝热剂、炸开薄墙的炸药，让屋子里的人吐的直不起身的臭蛋，帮派分子是个宝库，你有货他们就愿意花钱。我们有钱就能继续研究，依靠曾经的经验我们终于重新配制出了药剂。然后我们又陷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从哪里找到尸体？”
“我们是医生是研究者，我们为了钱而跨出了那一步成为了罪犯但是不代表我们真的成了那种人，这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但是，但是我们最初想要的不是那些……”
“最终我们找到了办法，在笔记上我们找到了一样配方能将尸体完好保存，肯恩将他工作的医院的停尸房中新鲜尸体通过药剂保存，然后他……我不想说他的错，你明白的。”
“就这样，我们凑齐了属于我们的科学怪人，它身躯健美高大，犹如希腊雕塑中的英雄，除了没有这个……”
济慈指了指他的太阳穴。
“这时肯恩将我叫到了他家的地下室。他说，之前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捐赠尸体已经离世过久，如果我们想要完成实验之前的路是行不通的，我们最终一定是需要一个鲜活的大脑。”
济慈笑着喝了一口茶看向杰森，杰森觉得有些发毛。
“你害怕了是吧！”济慈指着杰森没有等到他否认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需要一个没有受到损伤的尸体，我们确认了其它器官的完好无缺，现在还差最后一步，所以肯恩将我叫到了他家的地下室，掏出了一管药剂和一把手枪。就是书架上那把和铁针筒一起做成书挡的那把。”
“他自杀了，死之前将药剂注射给自己。他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如果还有活人会受到那份罪他希望是有准备的人。”
“后来就是警方在发现肯恩家被烧毁的废墟里发现了两具尸体，而你顺藤摸瓜不但把我抓了出来还将那些爱尔兰帮派分子送进了监狱。”
“之后你都知道了，我成了检察官眼里的可攻克对象，成了保密证人，因为非法行医和协助制造出售化学物品判处两年，听说你后来因为这件事还和地检闹了一阵。谁能想到曾经希望我一辈子都在监狱里过活的人会和我成了熟人。为什么？”
杰森喝了一口酒然后将笔记交给济慈，对他说道：“当时我接手案子的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可能是杀人犯的家伙会因为受过高等教育就被人网开一面，所以我寻找可能将你定罪的证据。然后我找到了肯恩购买的一间仓库，里面有很多东西，除了我看不明白的各种手稿、化学药品还有他的日记和账本。他写下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以及他做过的事情。我想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便放手了。这本被你们研究透了的笔记是我留下没有处理的纪念品。”
“我欠你的。”济慈接过笔记走到壁炉边伸手丢了进去。
“你就这么烧了，不觉得可惜么？”杰森问道。
“你觉得呢？肯恩教授已经为了验证它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如果我无视了结果才是对不起他，如果有人想要探索这条路依兰大学里有封存的资料供他选择，也许还有密斯塔托尼克大学的图书馆可以让他浏览，但这本被研究透了的错误道路还是在这里结束吧，让我们谈谈脉流镇怎么样？”
壁炉里的笔记在火光中渐渐卷起泛黑最终燃烧了起来，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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