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说书人
杨宗谨并不是因为伤势,而是饿的。
李迪微微一笑,吩咐厨房把早就做好的饭菜端到房里。
杨宗谨瞅见一桌子的菜,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翻身下床,扑到饭桌前抓起一只鸡腿就啃。
边吃边叫着“好吃,好吃。”惹得屋里的下人们都啧啧称奇。
不过,一看是杨宗谨那就没事了。
老没规矩了。
杨宗谨注意到这样不好,感觉吃了三分饱,就端正坐姿,但吃相依旧难看。
李迪看杨宗谨吃得差不多,叮嘱道:“这些时日是非常时期,你一定要好好的在家待着。”
杨宗谨边吃边问:“出了什么事?”
李迪叹道:“官家龙体抱恙,导致朝局动荡不安。”
杨宗谨急忙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李迪闻言一怔:“乾兴元年。”
杨宗谨终于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朝代,果然是北宋真宗年间。既然是乾兴元年就是公元1022年。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年的三月,真宗一命呜呼。
李迪看杨宗谨异常沉默,随口问道:“你干嘛问这个?”
杨宗谨随口道:“皇帝本月肯定驾崩,新皇继位。”
李迪闻言拍案而起,喝道:“孽障,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吓得杨宗谨捂着嘴,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
李迪缓缓的坐下,又道:“你父亲和我是同年的进士,他不幸病故,我有责任教导和抚养你。你要踏踏实实做人,不要出去惹事。不然,我就考虑解除你和我女儿的婚事,把你赶出去。”
杨宗谨捂着嘴,连连点头。
李迪起身往门外走几步,回头问道:“你凭什么认定官家会驾崩?”
杨宗谨当然不能说自己看过历史,只道:“如果官家身体还行,您也就不会这么忧愁。”
李迪一怔,苦笑着走了。
杨宗谨吃完饭,便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的望着墙。
据说赵祯年幼时,朝政都把持在太后刘氏的手中。那可是著名的一代奸后,厉害的不得了的恶女人。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狸猫换太子”的逸事,如果有的话就好玩了。
杨宗谨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偷笑。
在李府一连待了两日,杨宗谨都快被闷死。每天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又不敢在府里到处走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窜到内院,就等着被打死吧。
没有电脑等高科技,连歌舞表演都没有。都说宋代士大夫都爱听歌弄曲,杨宗谨也没机会见到。
到了第三日,杨宗谨实在无聊死了,无聊到用食指在桌子上转茶杯玩。
“公子,和小人一起出去玩吧。”李兴建议道。
“行吗?”杨宗谨左手托腮,一脸不信,“我岳父说过不许我出去。”
“李相公是说不让公子惹事,没说不许公子出去啊。”李兴又道。
杨宗谨一下子活了过来,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唱道:“说走咱就走,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这是什么歌?”
“我自己编的。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从屋里出来,信步走出李府,沿途无人阻拦。
来到大街的一刹那,杨宗谨感觉自己是从牢里放出来的一样。
“李兴,你说我们去哪里好?”
“当然是茶楼。那里不仅小曲儿听,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呢。”
“let's go!”
“什么?”
“走的意思。”
李兴被杨宗谨的口无遮拦弄得一惊一乍,都不知道公子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偶尔说出他不懂的意思。
杨宗谨沿着宽阔大路走,边走边想:“既然穿越到了宋代,还是尽量别说宋代没有的东西。”
走着走着在拥挤的行人中,看到一个名叫路家的茶楼。
为什么知道是路家茶楼,因为门前挂着写着“路”字的幌子,在空中随风飘荡。
主仆随着其他的客人来到路家茶楼的二楼,往里一瞧每个雅间都是人,就算没人也开销不起。
只能挑了稍微靠门的桌坐着,杨宗谨主位,李兴陪座。
点了一碟花生,一壶茶,听着歌女唱的曲儿,好不惬意。
忽然,一声惊堂木响。
满屋都安静下来。
杨宗谨挺直身子,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山羊胡的消瘦老头。
只见老头举起惊堂木,再往桌上一拍,朗声道:“在座各位看官,老王头在这里向大家献丑了。”
不少茶客应该是都听过老头说书,只听他说完这一句,便齐声叫好。
老头大受鼓舞,双目放光,朗声道:“这书上说的是巴蜀旧事,书名《狸猫换太子》。”
杨宗谨心里一个咯噔,本来正在喝茶,差点被茶水呛到。茶水洒在身上,都浑然不知,一门心思在老头说书。
“话说蜀国孝元皇帝年间,发生了一桩奇闻。孝元皇帝孟阳宠爱宸妃,碍于德妃的威势,不敢立德妃为后。事有凑巧,两位妃子同时怀孕。孝元皇帝便下诏,谁先生下儿子谁就立为太子。”
老王头这时,声音变得低沉:“诸位看客皆知,母以子贵,儿子被立为太子,太子的母亲自然是皇后。”
在座茶客此时都安静了,连唱曲儿的都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王。
杨宗谨也是这样。
老王头一拍大腿,充满遗憾道:“到了四月十三日夜,宸妃最先生子,德妃在后面一个时辰生子。不想,宸妃竟然先生下一个狸猫。德妃生下一名男婴,顺利被立为皇后。可怜的宸妃被当做妖妃打入冷宫,永不见天日。”
茶客们无不唏嘘。
有人问道:“宸妃的孩子呢?”
老王头回道:“宸妃的孩子被调包了,真的孩子被交给德妃抚育成人,继承了皇帝位。”
“不对呀!德妃不是怀孕生子吗?那德妃的孩子呢?”又有人问道。
“德妃的孩子实际上夭折了。”老王头叹道。
茶客们又是一阵唏嘘。
杨宗谨听了觉得特别耳熟,似乎和自己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内容相似,又稍微有一点不同。但总体来说都是狸猫换太子,似乎影射了什么。
他正想的入神,却听到楼下异常吵杂。立即起身,正要出门看热闹。却和全副甲胄的禁军士兵撞了正面。
“这厮滚开!”士兵一把将杨宗谨往边上一推。
杨宗谨只觉肩膀一痛,身子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砰的一声,跌在茶楼的角落里,只跌得头晕眼花,浑身酸痛。
李兴见状,忙上前将他扶起。
禁军将茶客驱赶到一边,长驱直入,扑到老王头面前。
为首的将领,把老王头面前的书案一扫,惊堂木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恶狠狠的喝道:“好你个老东西,竟然敢借说书影射我朝。”
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架起老王头,踹翻他面前书案,粗鲁的拖走。
禁军将领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指着在场茶客,警告道:“官家龙体抱恙,举国祈福。尔等敢再听这些妖言,立刻拘捕。”大手一挥,带着禁军哗啦啦的离开了路家茶楼。
杨宗谨只觉浑身都痛,果然得练点武功才行。
在李兴的搀扶下,正要往外走。
突然门口又闪进来一人,怀里抱着白色的包袱,神色仓惶。
还没等杨宗谨看清来人模样,那人将包袱往他怀里一塞,粗声粗气的道:“兄台,请为小弟妥善保管。”钻入茶客堆里,左晃右晃不见了踪影。
“这……”杨宗谨有点懵。
这时,从门外涌进来一班衙役。人人满头大汗,盯到杨宗谨怀里的包袱,眼前登时一亮。
“好你个白面书生,果然不是好人。”衙役叫嚷道。
没等杨宗谨开口,便一拥而上把他连同他手里的包袱一并押走。
可怜的杨宗谨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像屠夫拖猪从二楼拖到一楼,戴上枷锁镣铐。
戴着镣铐枷锁,被衙役们推搡着走。
沿途百姓指指点点,都在说抓得好:“这个杨宗谨鱼肉乡里,横行不法,早该抓了。”
有直接叫道:“抓得好!”
杨宗谨有苦说不出,被像赶小鸡似的一路推搡到了开封府衙门前。
守门的衙役见同伴押着两个人回来,笑迎道:“恭喜薛捕头抓获抢劫歹徒,府尹面前大大露脸。升迁指日可待,到时可不要忘了小的们。看在小的们曾给捕头跑腿的份上,在上差面前多多美言。”
薛捕头笑道:“我要是真有那天,绝对不会忘记兄弟们。等我把这俩个大盗,押入大牢,回来再请你们喝酒。”大手一挥,带着衙役推搡着杨宗谨进了开封府。
开封府作为京都府衙,规模很大。在里面走了一刻钟,这才看到府衙的大堂。中间隔着一块石牌,杨宗谨看不清大堂里面的情况。
薛捕头整理了一下衣帽,拿着包袱,大步流星的绕过石牌进了大堂。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将人犯带上来。”
杨宗谨就被带上了大堂。
两班差役分站两旁,一声“威~武~”。
杨宗谨扑通一声跪在案前。
堂上李谘仔细一看,还真是杨宗谨。
“薛捕头,你确定自己抓到的人就是抢了大顺珠宝行的歹徒?”李谘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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