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蛊毒
众人闻声纷纷扭过头来，连那正欲给少年灌下香灰的妇人也如遭电击般的一只手僵在了半途，那道士见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心中甚是不悦，当下便沉下脸来，冲罗先生师徒白了一眼道：“两位是何人，为何要叫住了我们？”
罗先生拱手施礼，呵呵一笑道：“这位师兄，不知道这少年是何等病症，您要给他服下香灰？”
那道士哼了一声，道：“这少年乃是被恶鬼附体，必须服下这炉中香灰将身上恶鬼赶走才好。”
罗先生摇头道：“非也非也！我看这少年是中了蛊了，若以香灰服下，只怕没有什么用。”
一旁围观的众多乡民听到罗先生后脸上齐刷刷地变了，那少年母亲吓得登时把端在手中的香灰水又收了回去。
那道士见状更是恼怒，瞪着罗先生大声道：“你说这孩子中了蛊，有什么凭据吗？”
罗先生走到躺在地上的少年身边，弯腰细细看了一回，又把手指放在少年肚腹之上，轻轻往下按了了两下，然后站起来问少年母亲道：“你家孩子昨天还有知觉对吗？”
妇人哭道：“是啊，前天晚上他从田里回来便说腹痛头疼，我只道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方圆十里也没什么郎中，咱们乡下人若是吃坏了肚子便躺床上歇上两天也就好了，谁知道今天早上叫他也不起，喊他也不应……”说着泪如雨下。
罗先生叹息道：“这孩子怕是中了金蚕蛊，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众人闻言心中更是害怕，虽然不知道这蛊术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后一句这孩子命在旦夕，便都吓得脸色煞白，那妇人更是慌忙拉住罗先生衣襟，连声哀求先生救命。
那道士见状冷哼了一声，道：“我说他是被恶鬼附体，只能用我炉中有神仙灵力的香灰才能救，你们若不信我，只信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骗子所言，到时他救不活这孩子我可不管！”
众乡民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谁才好，这道士久居于此观中，平日里虽然并不见有何高明的本事，但最起码大家早已熟悉，心中自然信任几分，而罗先生与沈燕民师徒两个初来乍到，口中所说的什么什么金蚕蛊的，他们也听不懂，慢慢的众人心中的天平都倾向了道士一边，纷纷又跪倒在道士面前，不住口地求大师救命。
道士见众人重又跪倒在自己面前，脸上不自禁露出得意神色，冷冷看了一眼罗先生，转脸对少年母亲道：“还楞什么，快把香灰给他服下，再晚一会香灰中法力消失便不灵验了。”
罗先生闻言冷笑，道：“是啊，若是这孩子服下不见好甚至死了，你也可以说是他们方才心思不诚不肯信你，所以香灰里的灵力消失才会这般。”
那道士见罗先生一句话把他的心思都说出来了，不由勃然大怒，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大声怒喝道：“你是何方来的妖人，在这里妖言惑众，是想看着这孩子死吗？”
罗先生冷笑了一声，转脸不去理睬那道士，对着众人环抱一揖，大声道：“在下罗福，乃是茅山门下传人，大家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替这孩子祛除身上蛊毒，若是救不活这孩子，在下情愿一命抵一命！”
那道人听到罗先生说道若救不活人便甘愿偿命，便不再言语了，毕竟他可没有什么本事能够救人，救不活便给这少年偿命更是太不划算，就算日后大家因此不再信他，但他在这观里混些香火钱还是有的。
而众人听见罗先生说道自己是茅山传人，当中有些年长者却也是听过茅山道士的大名，心中便已经信了几分，又听罗先生说若是救不活这少年甘愿偿命，有这般保证又如何不肯相信。众人一起将罗先生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纷纷请他施手救这少年。
罗先生摆手示意大家且先安静，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少年脑门上定住他体内神魂，回头对乡民道：“你们快去寻些猪粪来。”
众人中有手脚快的便慌忙跑回家中从猪圈里挖了一堆猪粪用粪筐装了过来，只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罗先生需要多少猪粪，乡下人心思淳朴竟然挖了一大筐来，累的满头大汗地背了过来。罗先生命那少年母亲取些猪粪和水给少年灌下。众人一听不禁都怔住了，也不知道这位先生用猪粪给少年灌下有什么说法，又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却听到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道士冷笑道：“笑话，猪粪灌得，香灰便用不得！”
罗先生见众人听到道士的话后神情又变得满是疑惑，便大声道：“这金蚕蛊不喜污臭，牲畜中猪最是不洁，猪粪更是最污臭之物，此刻这孩子情势危急，只能以猪粪灌肚，先把他腹中蛊毒给逼出来！”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七手八脚把地上少年扶起来，撬开他的嘴巴，把猪粪和水给他灌了下去。如是灌了几次，却听见少年肚腹中一阵响动，接着歪头哇地一声呕吐了起来，不一会便把腹中之物都吐了个干净。众人站在少年身旁都觉呕吐之物腥臭无比，纷纷掩住了口鼻，罗先生却似不惧污臭，从一旁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少年呕吐之物中拨弄了一会，忽然喜道：“好了，蛊毒已经出来了！”
众人纷纷朝他手下去看，却只见一堆污秽之间，赫然有一小撮黑色粉末状的东西，却都不知道是何物。
罗先生道：“这便是蛊毒，此刻他已经吐了出来，自然就没有性命之虞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少年眼睛睁开一线，模糊看见抱着自己的母亲，便颤声叫了一声娘，妇人闻声喜极而泣，抱着少年便哭了起来，哭了几声后放下少年转脸对着罗先生跪倒不停拜谢。
罗先生笑道：“先别急着谢我，此刻他虽然已经苏醒，但体内蛊毒仍有残留，你们快点把他抬回家去，我再以别的方法医治。”
众人忙从地上抓起门板四角将少年抬起，与那妇人往家急奔，余下众人都簇拥着罗先生与沈燕民，一起往前走去，只剩下那个道士站在观门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不一会，众人来到少年家中，把那少年放到了床上。此刻这少年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只是四肢无力头腹疼痛，罗先生让少年母亲去山中抓一只刺猬，将刺猬皮扒下来烧成灰，用米汤送服。这山里刺猬本就很多，不一会便有人抓了几只回来，少年母亲按照罗先生的法子给少年服下，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少年身上疼痛之意渐减，口鼻也能辨出味觉来了。
少年母亲见罗先生的法子十分灵验，忙对着罗先生又是连声拜谢，又从房中取出两块碎布包裹的银元来，捧到罗先生面前道：“俺们家里穷，只有这些钱，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罗先生摇头笑着说道：“钱我就不要了，只是我们暂时还不能走，你们若有饭便请我们吃些便好。”
少年母亲慌忙去打火做饭，不一会便把饭菜做了出来，虽不过是些野味腊肉加上蔬菜之类，却也摆满了一桌子，请罗先生与沈燕民坐在上座后，又请邻居坐在一旁作陪，却原来这少年父亲去了湖州做小买卖，家中只有她们母子二人。
罗先生与沈燕民也不推辞，坐在桌上便吃了起来，酒却不肯喝。
待众人吃罢了饭作陪的邻居也告辞之后，罗先生才对少年母亲道：“我们师徒两个不肯走，并非贪图你们家酒饭，只是这少年中的蛊毒是最凶险的金蚕蛊，寻常人中了蛊三日后便会魂魄离体，下蛊之人会在第三天夜里子时来取人魂魄，这孩子中蛊已有三日，今夜子时那下蛊之人便会来取他魂魄，我们师徒便在这里等着，既护佑你母子安全，也好抓住那个恶徒！”
少年母亲闻言脸色吓得煞白，慌忙跪倒在罗先生面前，哀求先生搭救。
罗先生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道：“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师徒既然决意救你儿子，便须把这事管到底，你也不要害怕，今晚睡在你儿子脚畔照顾他即可，其余的事情便交给我们吧。”
当天晚上，那妇人便睡在儿子脚边，而罗先生与我外公则坐在了堂屋里，只等天黑。
耳听得少年与母亲在屋中睡下，罗先生忽然低叹了一声。
沈燕民见他神情极为怪异，既有些落寞伤感，脸上又是一副悔恨之色，心中不禁万分奇怪忙问他是怎么了，却听到罗先生悠悠长叹了一声道：“下蛊那恶徒，只怕是我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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