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烟灰
“孩子的奶奶是不是已经去世了?”谢二嫂点好烟后夹在手里,却不去抽。
岳妈妈听后一愣,没想到谢二嫂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毕竟岳乾宇爷爷奶奶家和他们不在一个城市,谢二嫂估计也不能听说过这事。于是,她有些惊讶地说:“去世有四年多了。”
听到岳妈妈肯定的回答,谢二嫂手里的香烟烟灰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是不是葬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
岳妈妈回想岳乾宇奶奶下葬的地方,正是谢二嫂说的那样,惊讶地点头,“对,就在他爷爷家后山。”
谢二嫂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手里刚刚燃烧形成的烟灰又轻轻向下掉落,“坟前是不是有条河?”
岳妈妈想了一想,才摇摇头说:“没有啊。”
听到了否定的答案,谢二嫂手里的烟灰没有掉落,她又继续问道:“孩子爷爷奶奶家有横死的人吧?”
“没有,他大爷爷虽然38岁就死了,但是是病死的。”岳妈妈回答道。
这时,谢二嫂手里的香烟还在继续燃烧,而烟灰已经有一厘米多长了。
“之前你家是不是有人打死过蛇?”谢二嫂又老神在在地问。
岳妈妈略一回想,才猛地反应过来,“我之前在地里打死过一条黑花长虫,它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就用锄头把它打死了。”
听到了肯定的答案,两厘米长的烟灰才如愿以偿地落了下去。
在一旁静静观察的岳乾宇觉得这烟灰太神奇了。他不是没见过别人抽烟,烟灰有半厘米就会自然掉落。可是到了谢二嫂这里,只有“猜”对了,烟灰才会掉落。如果“猜”不对,烟灰就有两厘米了,也不会掉落。
谢二嫂又重新点起一根烟,眼睛像是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沉静地说:“孩子奶奶棺材下面有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正对着左胳膊的地方,所以后人左胳膊或左腿被咯着,就容易出事儿。”
岳妈妈听完,虽然不知道岳乾宇奶奶棺材底下是否有石头,但对谢二嫂说的话却是宁可信其有,于是赶紧询问:“怎么破解呢?”
“迁坟啊。”谢二嫂举着手里的香烟,变换了一下盘腿的姿势。
这迁坟可是关系到一家老少的大事,不是岳妈妈和岳爸爸能决定的。她打算回去和岳乾宇的爷爷、叔叔们提议试试。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你的这个孩子,”谢二嫂用香烟指着岳乾宇,“左胳膊弯曲成这样,是因为你之前打死的那条蛇缠在他的胳膊上,才把胳膊勒得变了形。”
岳妈妈听完惊得愣了一下,而在旁边聚精会神听着的岳乾宇心里倒是没有多少害怕,这不痛不痒的害怕什么呢?
岳妈妈赶紧询问:“能将它送走么?”
谢二嫂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你今天晚上回去,等9点多钟孩子睡着的时候,拿三沓纸在孩子身上划三圈,叨咕一下:我不是有意打死你的,你老人家莫怪。我给你烧些纸钱,你就在深山老林里好好修行,将来成仙成神。我孩子还小,就别缠着他了。然后拿着这三沓纸到十字路口烧了就行。”
岳妈妈连忙谢过谢二嫂,付了钱后,就领着岳乾宇回家了。
等晚上,岳乾宇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依稀感觉岳妈妈小心翼翼地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画了三圈,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一些话。可是因为他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之后的事情也不太记得,只知道第二天妈妈说他的魂叫回来了。
后来,爷爷家不同意迁坟,却不料四叔在给人开山放炮时,被崩下来的石头砸断了左腿,三叔家的儿子出车祸也被撞断了左腿。爷爷家终于发现不对劲,打算有合适的风水宝地就迁过去。
在岳乾宇长大后,他并不在意自己弯曲的左胳膊,只是偶尔还会想那条蛇是否还在自己的身上?他倒也不觉得害怕,毕竟这条蛇或许只是害得他关节错位,而他妈却把蛇打死了。两相比较,这条蛇还是很仁义宽容的。
有时候,岳乾宇还会幻想着如果遇到危险,这条蛇就会像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幻化出实体,威风凛凛,霸气侧漏,将那些胆敢欺负他的坏人赶走。
想到这里,岳乾宇竟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自嘲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不过,记得第一次见傅昱清时,他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有东西,会不会是这条蛇没被送走呢?
“那位阿姨有没有说怎么破解?”结束了回忆,岳乾宇问起了最关心的事情。
“让我明天去她那拿些烧纸,回来晚上在这儿叨咕叨咕,在江坝上将纸烧了,把祂们送走。”岳妈妈面色严肃,说起这个送走仪式都恭敬非常。
岳乾宇听完,一颗悬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有大仙儿指点,这事基本上就成了。
转过天的上午,岳妈妈从外面拿回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然后不动声色地放在大儿子病床下面。
岳乾宇看了之后,早先形成的默契没有让他再多问一句,只是在心里默默升起了对晚上要进行的仪式的敬畏感。
过了不久后,小姨拎着几样水果和牛奶来到病房。坐在病床前,她看着自从刚才进屋瞥了她一眼,就没在看她的岳哥哥,内心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毕竟小姨就是一个逢年过节就容易被冲撞到的人,她太明白这环绕在岳哥哥身上这股看起来就和正常人不同的气息和眼神意味着什么,心脏没来由地皱缩了一下。
“我认识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老板,跟着他干了好几桩大生意,还建了一个别墅,手底下有好多小弟,挣了不少钱。”哥哥躺在病床上,口齿伶俐地自说自话。
围绕在身旁的岳乾宇家人早已经听惯了这些套话,也就不再感到好奇了。但小姨却是第一次听到,脸上全是惊异和不解,心直口快地接话道:“跟哪个老板?”
“我们老板可厉害的,是从海边来的。据说家里有好几十艘轮船,还开了几个养鱼场。”
“扑哧。”岳乾宇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哥哥编的瞎话真是一一套的,还吹得牛都飞上天了。
小姨倒是被唬得一愣,她之前可没说侄子这么有出息,在惊疑的同时,又不免好奇地继续追问:“你跟你们老板干什么活?”
“我跟老板干了个大工程,建了好几栋别墅。”岳哥哥语气没有一点变化地,就像是在唠家常,“赔了好多钱,别人还欠我挺多钱。”
小姨听完还想继续再问,倒是被岳爸爸给高声打断了,“别听他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儿。 ”
“小南现在怎么样?还上学吗?”岳妈妈也连忙岔开话题,询问小姨家那个十分叛逆的孩子。
听着小姨和妈妈又拉起家常,岳乾宇的嘴露出一丝被粉饰过的微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明明说话清楚流利,可是净说些有的没的事情,一半真一半假,也不知道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那时还没有接触过通灵这个神秘的职业,只用偏向于科学的思维来理解这是哥哥中毒的后遗症。
那边岳妈妈却和小姨不知何时又转回到了哥哥出事那天的事情上,“咋那么多人吃饭,就小辰出事了。姐,你有没有去找个明白人看看?”
“我已经去找了。”岳妈妈扫了一眼自己大儿子,然后才继续说,“小李的说动土的时候也没打招呼,勾机直接就把那个地方给抓了,弄死了好几个,有的眼睛还坏了,尾巴也没了。”妈妈声音减小,而蛇这个词像是禁忌一样,始终没有说出来。
但这不妨碍小姨的理解,她瞬间秒懂了。
这也许就是在东北生活这么多年形成的默契。对于东北有灵性的动物的敬畏和害怕。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忘记了。我看我大哥、三哥、四哥都那么干的。”岳乾宇听出小姨下一句话想说的是“也没见出什么事情。 ”
“他们也不好那么做。不过现在事都出在小辰身上了。”岳妈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十几天的经历仿佛让她瞬间老了几岁。自己儿子从鬼门关走了一招,任哪个做母亲的心里会好受?
“好在现在也没事了。”小姨糯糯地应了一句。
“别人咋就没事?别听你大姐的,竟整那些没用的。”岳爸爸特意和岳妈妈唱反调,将尴尬的话题岔开了。
小姨又坐了一会儿,就到了中午,岳妈妈本想留小姨吃饭。可是她坚称自己有事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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