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2月5日上午,鳯由市
早晨8点不到,黄欢就叩响了谢俊丰的房门,谢俊丰自那天之后就被他老婆逐出了家门,现在暂时住宿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酒店里。
“怎么样?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黄欢进门便说。
“处理好了还能住这边?也是托你们的福。”谢俊丰明显还是有点责怪,他穿着酒店的白色睡袍,用手撩了撩脑门前那层斜刘海,没有定型水的帮助,这撮头发已经快挡不住他的秃脑门了。
黄欢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住的不错啊,还是套房。”
谢俊丰尴尬地一笑,整个人显得非常疲惫,那双无神的小眼睛四周绕着两圈明显的黑眼圈,他驼着背收拾着一茶几的烟灰和空啤酒罐,比起上一次见他,谢俊丰似乎老了有5岁,“找到杀害小沅的凶手没?”他有气无力地问。
“快了。”黄欢说着示意他坐下,“今天过来是想找你了解下一个人,名叫任悠扬,你应该认识吧?”
谢俊丰缓缓坐了下来,思索了一番,答道:“任悠扬?认识啊,不过你要不提他名字,我都已经把这人忘了。这人是我以前一个手下,半年前就辞职了,怎么着?这小子有嫌疑?”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们查到,就是他给你寄的那把匕首。”黄欢说道。
“什么?这东西是他给我寄的?难不成真是这小子干的!?”谢俊丰一下子精神起来,“小沅再怎么说也是他同学,两个人也无冤无仇啊!为什么要杀她?”
“等下,你刚刚说,他们两是同学?”黄欢追问道。
“对啊,两个人都是大四刚毕业就过来实习的,而且都是在我手下,他俩也没结过仇啊,怎么会这样?”谢俊丰愁眉苦脸地说道。
“你先别激动,我觉得应该不是他干的,这家伙跟你一样,八成也是收到了陌生人寄来的匕首,然后威胁他再寄出,他才往你这里寄的,我猜啊,他肯定是跟你有什么过节,所以我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是听你说说你们两之间的事情。”黄欢说道。
“我跟他哪有什么过节啊?”他推着金丝眼镜斜眼回想着,“难不成我平时待他太苛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住武川路的?”
“这就要问你自己咯,”黄欢往沙发背上一靠:“既然你跟他没过节,那死者跟他是同学这事绝对有问题,得深挖,你好好回忆一下,把你能记起来的关于这个人的信息都告诉我。”
谢俊丰用指关节猛揉着太阳穴:“不好意思啊黄警官,昨晚喝得有点多,头有点炸,你给我点时间,这家伙的存在感本来就不是很强,再说又过了半年多时间了。”
黄欢便点上一支烟,说道:“没事,你慢慢想。”
谢俊丰匆匆站了起来,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回到沙发后坐定了下来,手里拿着毛巾边擦着还挂在脸上的水,边回忆着。
不一会,他放下毛巾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有一次组里面团建,我喝多了,这小子那天说生病了正在吃头孢,就没喝酒,饭后就主动要求开车送我回去,当然了,开的是我的车,也就是给我做了代驾,总之那天我几乎就是断片的状态,只记得凭着最后的意识给他指了下路,而且,那天我正好回的是武川路这边。”他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渣子,“怪不得他知道地址。”
“嗯……”黄欢点着头透过沙发对面的落地窗户望着外面,脑补着谢俊丰断片的这段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不一会,他转过头注视着谢俊丰说:“这样吧,你先说说你跟这个小沅之间的故事吧,你不是说她一开始只是你手下的实习生吗?”
“哎……”谢俊丰叹了口气,故意躲开了黄欢的目光。
“我是个警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能在外面养着小三,一边还号称自己‘家庭幸福美满’,看起来也不是个皮薄的主,少装蒜了,快说吧。”黄欢催促道。
谢俊丰尴尬地抿了抿嘴:“行吧,我也就当是为了早点找到凶手吧。我和小沅吧,是在她来我部门后大概3个月左右确定的关系,公司不允许同事之间处对象,所以我俩起初是地下情。”
“就算公司允许,你两不也还是地下情?难不成能公开?”黄欢补了一刀,他感觉自己犹如被李剑安附了体。
谢俊丰又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就这样过了2个月,我们这层关系在那里放着很多工作就不好开展,再说,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遮遮掩掩了,也怕露馅被公司高层抓现行,就劝她辞了职,给她租了个房子,她也很乖,一开始没想着用我的钱,一直在重新找工作,可惜到出事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我过意不去,就每个月给她点零花钱用。差不多就这样。”
“她知道你成家了吗?”
“呃……知道。”
黄欢慢慢点了点头:“接下来说说任悠扬和小沅之间的事情吧。他两关系怎么样?”
“他两就是大学同学啊,是同一个系的貌似,据我们HR说,当时的入职测验,他俩分数最高,就分到我的部门了,另外有2个其次的,被分到其他事业部去了。”
“顺便问一下,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实验设备。”谢俊丰接着说,“小沅没怎么跟我提过任悠扬,从共事的那段时间来看,他们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任悠扬这个人平时也比较孤僻,独来独往的,聚餐团建也不怎么爱说话,干了一年多才稍稍融入了团队,跟组里的另一个不声不响的家伙交上了朋友,哎,我们这里,尽是些理工男,工作还算卖力,但性格都普遍古怪,所以也看得习惯了。”他说着摇摇头,“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天主动要求送我回家还真挺让我意外的,平时看到我都是低着头走路的家伙,没想到…...”
“那他半年前为什么突然辞职呢?”黄欢继续问道。
“真正什么原因我们这没人知道,总之当时的辞职报告上说是身体因素,说我这边加班太凶,当时我也劝过,但这小子似乎是铁了心,完全说不动他。”谢俊丰说着也点起了一根烟,继续说:“据我所知,这家伙很小的时候就丧了母,性格古怪也正常,不过,平时见他身体也没什么抱恙啊,我就猜测可能是家庭问题吧,要不然就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后来也没多想,自从离职后,这个人就在我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就这样。”
黄欢靠着沙发整理着思路,好久没有说话,谢俊丰起身为黄欢倒了一杯热水,并拉起了半幕窗帘,因为刺眼的阳光此时正直挺挺打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
“好吧,总之呢,现在我们也在想办法找到寄给任悠扬快递的这个人,但是他现在正处于失联状态,从昨晚开始,我们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黄欢说着把手机递给谢俊丰,“你核对下你手机里存的号码, 是否是同一个,他是否还有其它联系电话。”
谢俊丰核对了一下, 点头表示确实是同一个号码,且并没有其它联系方式。
正当黄欢一展莫愁,打算动身去找任悠扬父亲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筱筱。
“黄欢,我跟严北现在正在华泰路那个老小区,一个多小时前,昨天那个快递员打我电话,说他今天在跟他同事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同事居然说在1号下午他也在这个小区的健身设施这边收了一个快递,所以我们就火速赶过来调了监控视频。”
“哦?找到了吗?是什么人寄的?”黄欢焦急地问。
“戴着口罩和帽子,看样子应该跟虹港路商务楼下面的是同一个人,我待会就拷回来给你看。”电话那头说。
“好嘞,寄的是什么东西,看清楚了没。”
“那人出现的时候就捧了一个半米见方的大盒子,不知里面是什么。我们从快递那儿问到他发往的具体地址了,是江峰市的某个地方。”
“那太好了!我正愁着接下去从哪下手呢,他1号傍晚座动车去的江峰,这就对上了,先不管他是不是最终凶手,总算是有了个线索。具体我们回局里碰头再说吧。”两人道别后挂了电话。
“看起来是个好消息啊?”谢俊丰说道。
黄欢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理了理羽绒外套,郑重其事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谢俊丰,这个姓任的跟你那个小沅可真的只是点头之交?”
谢俊丰见黄欢起了身,便也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黄警官,难不成你是指?”
黄欢点着头,谢俊丰皱着眉头说:“不可能!我最了解小沅了,她单纯的很,根本不会做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事,我说黄警官,人家现在都已经……”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显然情绪有点上头了,“她现在人都不在了,你可不可放过她,留点口德呢?”
黄欢“啧”了一声,看来他是已经把那个报案者刑文俊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再看了看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在过度的压力下,大脑总是选择性记忆,或者说,是定向性遗忘,他决定还是不跟他继续争执了:“得得得,算我的不是,”说着拍了拍谢俊丰的肩膀,“我先撤了,还是非常感谢你能抽出上班时间来配合我的工作。”
谢俊丰叹了口气,“哎,不影响不影响,我正好请了1个礼拜的假,我最近这状态,根本没法去上班。也希望你们早点把凶手绳之以法,好告慰小沅的冤魂。”
两人握过手之后,黄欢便匆匆离开了。
“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人是不是任悠扬暂且不好说,但与虹江路那个肯定是同一个。”黄欢仔细看完视频录像后跟张筱筱说。
“嗯,时间上也差不多,看起来就是在虹江路那儿放完快递后直接赶过去的。”张筱筱说道,“对了,这个地址我刚刚在地图上初步查过了。”她拿出一张白纸,纸上用秀气的字写着:江峰市海岩区文芙路356弄,“地图上没有显示是什么地方,卫星图也是空白,我网上搜了一下,那片地方以前是江峰的老工业区,现在貌似已经废弃了。收件人电话和寄件人电话都是空号。”
黄欢接过纸张:“我说,这人怎么就那么喜欢用快递呢?”
“这很正常,这种人寄的八成不是什么正常东西,随身带过去的话,怕是过不了铁路安检。”
“那开车过去不行吗?”
“那也得有车啊,再说就算有车,万一车牌被警方锁定了,岂不是被定位追踪了?大侦探?”张筱筱略带讥讽地说。
黄欢挑了挑眉毛:“我现在很好奇,你说,是什么东西他一定要急着发到江峰去?”
“看来,要联系下当地警方派人去这个地址查查了。”
“不,”黄欢斩钉截铁地说,“我要亲自去。”
“没那必要吧,黄欢,哪里的警察不是警察?”张筱筱不削地说。
“我有种感觉,这地方可能就是凶手的老巢!我黄欢,破案就要有始有终!”黄欢坚毅地看着张筱筱说。
张筱筱假惺惺地鼓起掌来,然后她微笑着说:“你不就是怕人家抢了你的功劳吗,不过,如果你非要去,也要等刘队去安排,跨省缉捕有特定的程序。”
“我现在就去找刘队申请!”黄欢说着就要往刘玥办公室走。
“唉!刘队他出门了!”张筱筱叫住了黄欢。
还没等黄欢开口问张筱筱刘玥去哪里了,办公室另一边传来了严北的叫唤声:“黄欢!你快过来看啊,联动网上有任悠扬的消息了!”严北今天的任务就是盯着内网,看看黄欢昨晚上发布的消息有没有其它所的回应。
黄欢快步走了过去,张筱筱也跟上了。
网页上显示,在千束区隔壁的替山区分局,上报了一起人口失踪案,失踪者正是任悠扬。详情描述里,说是在12月4日,失踪者的妹妹去其住所帮助喂猫,发现了求救字条,于是就报了案。
也就是过了10分钟,正当黄欢准备直接跟替山分局通电话的时候,刘玥给黄欢来了电话,“黄欢啊,想必你也看到替山局的回应了,你和筱筱还有严北现在马上出发,到这家伙的公寓来作搜查,我到时候也会赶过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刘队”黄欢回答,对面便匆匆挂了电话。
“话说,刘队怎么知道的?”黄欢疑惑地问道。
“他一早就去市局开会了,估计是碰到替山分局的吴队长了吧,两人交流了一下。”张筱筱解释道,“我刚刚听见他说他要去啊?黄警司的案子刘队果然是区别对待啊……啧啧啧。”
接下去,黄欢几乎是被张筱筱和严北强行架去了食堂,在这节骨眼上,碰到那么大一摊线索摆在那里,就犹如海盗看到了金光闪闪的藏宝箱,他巴不得直接飞过去开箱检验,再说,刘玥直接下达了现在就出发的命令,这让他更是心急如焚。但再急,最终还是架不住来自他筱筱姐的撒娇,也只能缴枪投降,乖乖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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