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声叹息
刚到酒店M姐就被她几个闺蜜截住了,她不好意思的朝我嘟了下嘴巴,让我先找位置坐下。
我来到桌前挑了一个相邻空位的椅子坐下,把M姐位子上餐具包装拆开,算是占位子了。在豆瓣上找了几个段子,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毕竟我不是来看段子的。就在按耐不住要给她打电话时,周围空气中多了一股百合的香气,M姐来了。我敏捷地站起来,帮她把椅子拉开.
M姐不好意思地说:“刚来时打招呼的是我大学室友,从毕业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聚的这么齐就多说了几句,让你等了这么久。”听她的语气就像一个不小心弄飞气球的小女孩,原来那团无名火一下子熄灭了,反而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小气。于是我打趣地说:“你们好闺蜜坐一起也没关系,新人来敬酒,我就说自己是新娘失散多年的弟弟…..”M姐瞪了我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在我逗气十足的倒卖刚刚看到的段子时,主席台方向传来了“叮叮”的脆响。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司仪在拿汤匙敲高脚杯,全场安静,舞台的灯光暗下来,随即一袭婀娜的身影凸现出来,轻快的腰鼓声响起,她开始开始翩翩起舞,身姿婀娜,曼妙妖娆。全场都沉浸在这迷人的舞曲之中,几乎忽略了司仪再次敲响高脚杯的脆响。一曲终了,华灯点亮,身着霓裳羽衣的新娘傲立在舞台中间微笑着欠身向大家致意。
“刚刚跳舞的不是她。”我小声对M姐说。
“哟!你眼睛还真毒啊。上次在我们新街口碰见就和她寒暄几句,你居然看出刚跳舞的不是她。”M姐有些意外的说。
“我以前见过新娘吗?”我脱口而出,因为一点印象也没有。
M姐听了,表情突然变了,还好她没有发脾气,只是冷冷地说:“可能没见过吧。”
我赶紧解释:“新娘用的香水和刚刚跳舞的那个味道不一样,跳舞的味道有点像你说的什么No.4。”
“这个你倒是记得。”M姐轻轻地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暖黄的灯光,喜庆的音乐中间夹杂着杯碟擦碰的清脆声,我夹一片干切牛肉呷一口红酒——醇香对醇香——真是对得起这好时光。一得意我就想跟M姐卖弄一下品酒的技巧,谁知她居然在低着头玩筷子!
她根本没有吃过东西,这点我疏忽了。“M姐,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啊?”她抬头看了看我,继续把筷子当笔转。我开始向周围搜寻,果然被我发现了,正对面有个男的老是瞄M姐,下巴留一撮小胡子而且眼珠子还上上下下的游移着。对这种半老不老的男人最没有好感,自诩长者混迹在年轻人的圈子,面子是他的,好处也是他的,搞不好最后女人也是他的。比如我现在跟一群高中生玩,有意思吗?
M姐肯定是被他恶心得食欲全无。我等待着终于捕捉到他的眼神,然后接过来,和他对视了1秒再很不屑的瞥向桌角把他的目光丢到地上。该措施成效明显,那家伙悻悻的挤了挤下巴,自顾自吃菜喝酒了。这时隔壁的桌子忽然传来了吹嘘和稀稀拉拉的掌声,原来新娘新郎开始敬宾客喜酒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全都聚焦在这对新人身上。
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郎才女貌。新郎瘦高个,文质彬彬;新娘身材好就不说了,品相也是一流,坦白说不输M姐,而且今天是她主场更显得光彩照人,M姐不在的话我肯定会拍照留念。我说:“M姐,当年你们宿舍肯定伤了不少清纯少男的心。”她听完皱了下眉,开始掰着手指算,剩下我在一边苦笑不得。
旁边那桌年轻人多特别会折腾,伴郎伴娘各种掩护才算过关来到我们桌。原以为要先敬M姐,没想到,居然,竟第一个给那撮小胡子敬酒,新娘满面桃花,用半生不熟的南京口音说:“阿唷!雷大哥,我找你老半天了,还以为你么的来呢,怎么坐的这么偏呀?”
小胡子:“小妹,你结婚我能不来吗?下午店里有点事到这人都坐满了。结婚了以后可不能忘了你哥我哟。”说着他抄起酒瓶倒了大半杯酒,“来,我先干为敬。“仰头一口喝完,完了把杯子翻过来摇了摇,看着新娘说“我得替若兰把好关。”说完就给新郎添了半杯酒。新郎点点头一口喝完,旁边的人赶紧拍手叫好。突然“啪”的一声——M姐的筷子折了。
其他的宾客都很识趣,说两句祝福话敬酒各自点到为止。终于敬到M姐了,我看她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新娘一脸笑容,拉着M姐的手说:“燕子,我还以为你一个人来的呢。虽然我们都在南京,也就上周在新街口偶然碰到一次,忙完这会我们姐妹几个好好说说话。”
M姐听了,半开玩笑的说:“你们正经事要紧,以后有的是时间。”
新娘笑的更灿烂了:“燕子,还是你最好。”说完就把目光转向我,“看不出来你穿西装蛮帅的...”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过分熟识的调侃,只有会意的对她点点头。她笑了笑,掠过我的目光,把视线转向别处。我看了看新郎又看了新娘,然后又看了看M姐,M姐看了看我便低下了头。所以我也就不打算说什么了,直接举起举杯示意,4个人各自喝完。
就在要体面收场的时候,那个愣头青居然过来了,他红着脸一脸讪笑的问新娘:“若兰,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怎么藏了那么漂亮的闺蜜也不告诉我呀?”虽然是跟新娘说话,可眼睛一秒也没离开M姐。
新娘赶紧说:“雷大哥,我和雪燕也好久没联系了,人家可是好女孩。”也巧,伴娘不小心把M姐的杯子碰掉了。谢天谢地,我正窃喜呢。谁能想到!后边M姐居然说:“小米,你的杯子用一下,我和这位先生喝一杯。”
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通M姐为什么这么说——而且她还是一个程序员——一点逻辑都没有。我想都没想,直接告诉她:“我不给,你也不要喝”。
她问:“为什么?”
我说:“君子不器。”
她说:“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你不能再喝酒了。”
雷山羊被晾在一边尴尬不住就嚷起来:“你谁呀,她是你什么人?我跟妹妹的闺蜜喝杯酒你管什么闲事?”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谁,跟她什么关系都和你没有关系,请你回去。”
他没有接我的话(这算是一个很好的回击),转身对M姐说:“小燕妹妹,要是不嫌弃就用哥的杯子,我对瓶吹,不跟你喝杯酒今晚算是白来了!”。
呵!我已经被恶心到不行了,干脆拿手盖住他的杯子,然后看着M姐说:“你今天就不能喝。”
M姐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
“你把手拿开!”山羊在叫,我没理他,于是他又咩了几声,我还是不理。
M姐说话了:“小米,你…..”
当时憋了一肚子火,不光因为那个男的,主要是M姐的忽冷忽热让人不爽,我打断她说:“这里没你的事,女人靠边站。”
话音没落,余光里右边一道黑影甩过来,我来不及多想,随手捏过桌边的筷子向右上方刺了过去…….
等眼睛跟上手的动作时,红酒的瓶底正架在我的脑门上,而我手里的筷子正好抵在他喉结上边,酒从瓶口哗哗的流出来,一部分从他袖口灌了进去,一部分洒到桌子上溅得到处都是,全场雅雀无声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发生。
我努力的稳住呼吸,不让手抖得太厉害,但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问题是该怎么收场。背后有人说话:“小伙子,你先收手。”我回头看,是那个司仪,他须发稍微有些泛白,表情温和,眼神里却投射出一种凌驾人之上的威严。我很识趣,先收手了,刚才那一瞬是他托住了瓶子,不然我可能已经躺下了。
山羊还在那一动不动,横着脸说:“我今天谁的面子都不给!”
只见司仪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右手接过酒瓶,慢条斯理的说:“要不是他把筷子倒过头戳,你现在连喘气都成问题了,你看你裤子都湿了,赶紧去收拾一下吧。”
山羊还想咩呢,估计也是给那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乖乖地跟着服务人员去了洗手间。为了不出事,我下意识把筷子颠了个才出手,没想到连这也没逃过他的眼睛。片刻过后司仪拍了拍手,爽朗地说:“哈哈,无闹不欢,音乐在哪里?喊声在哪里?下一个环节是红包满天飞!!!”全场的气氛再次被他引爆。
到这里我真是一点兴致也没有了,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就红着脸小声跟M姐说:“M姐,真是不好意思。已经10点了,要不先回去吧。”
M姐看了看手机,说:“好吧。”
走出狮王府酒店,我再次向M姐郑重道歉:“M姐,真是抱歉,你买的衣服也被弄脏了,明天我买件新的。请你不要生气。”
M姐没有说什么,她理了理刘海露出白净的脸,然后用一种非常困惑的眼神看着我。她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没想到你穿西装还挺帅的。我和几个室友还有约,你先回去吧。”
不知为什么,在我挥手转身的瞬间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不舍和愧疚,但我是没有回头。
从安德门跌贴粘出来已经晚上11点,我站在附近的公交站台等车,行道树在霓虹灯下低着头,树影安静地躺歇在马路上,而我的心情却一直找不到停息之处。最后一班公交姗姗而来,我找到一个空位坐下,窗外静谧依然。引擎发动,车子缓缓开起,载着一车的灵魂驶向下一处灯火阑珊。
似乎今晚唯一真实的只有残留在衣服上的酒渍和她那一声略带苦涩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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