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画中玄机
欧阳南浔究竟会变成了什么模样？林昭然深吸口气，朝前迈去。
隔帘的转角露出病榻，却是一张同样精致的大床，床上铺着真丝羽绒被，显得雍容华贵。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朝里侧卧，只看得到后脑。他头上的根根花白发丝整齐地梳理向脑后，倒显得并不凌乱。
毫无疑问，此人肯定就是欧阳家主，欧阳南浔了。
两人见并无异样，心中也稍稍宽慰，便缓缓走进，终于来到了床侧。
然而一眼之下，黎梦嫣差点再次惊呼。
不是欧阳南浔长得多么可怕，而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居然死死地睁着，正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盯住前方。
“欧阳老先生。”林昭然立刻谦逊地喊了一声。
然而，对方即不看他，也无反应，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从面目来看，老人约莫七十来岁。他面容苍白，若不是被下那一呼一吸的起伏，甚至还会让人觉得这是已一个死人。
林昭然忽然伸手向被子上伸去。
“喂，你干嘛？当心被他们看到！”黎梦嫣叫道。
“你不觉得他这么躺着很奇怪么？病人不应该仰卧才更舒服么？”
见对方几乎毫无反应，林昭然大胆地轻轻掀开他上身被子的一角，欧阳南浔瘦骨嶙峋的后背就露了出来。
“啊！”黎梦嫣又是一声低呼，这一次连林昭然也紧锁住了双眉。
只见欧阳南浔后背两侧肩胛骨之处，有两处明显的凸起，透过薄薄的睡衣，甚至可以看到那坚硬的质感正透出惨白，显然是两块骨头。
难怪要这么躺着。真是太过辛苦了。林昭然暗忖。
“呃呃呃。”两人一惊，就见欧阳南浔突然嘴巴一张一翕，竟然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能说话么？”
“不，你看。”
只见欧阳浑身颤抖，身后的两块骨头竟然诡异地左右移动起来。
“这是什么？”黎梦嫣问。
“你觉得呢？”林昭然却反问道。
“有点像...翅膀？”
“如果被认为是恶魔之翼，倒是更会让人相信他的毛病招自于怨灵吧。”
“这道也是哦。”
两人就站在老人身边默默看了一会。黎梦嫣首先打破静默：“怎么样，也看不出什么，还是用老方法？”
说完她瞥了眼林昭然手中的戒指。
林昭然却只是皱眉。
“喂，你为什么和灵能姐姐这么敌对？”
林昭然看向黎梦嫣，神秘笑道：“你小孩子不懂。”
“好啊，你这什么话，欺负人啊。”黎梦嫣立马撅起了嘴。
“我们要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行。”林昭然却突然正色道。
“自身能力！”
“就像你刚才吞噬怨灵那样。”
“矮油，我可不想再有那样的经历了。再说了，这东西有没有后遗症还不知道呢。”
“你觉得欧阳曼娜怎么样？”林昭然却突然转移话题道。
“哈？人家还在外面嘞，你就这么大言不惭地议论人家？”
“你说说看。”
“嗯，其实吧，我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就是越后来越有点看不懂她了。”
“这就对了。”
“对什么啊？”
“我觉得至少她不会是敌人。”
“为什么？”
“如果是敌人，一定会竭力表现友好。相反，她倒像是个敢做敢当的人。”
“才这么会功夫，就帮别人说话了。你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黎梦嫣说着转动脖子，在房内四下逡巡，似在找着什么。
“不用看的，监控都关闭了。”林昭然淡然道。
“啊，你怎么知道？”
林昭然扬了扬左手。
“你说，他们，还有这个本事？”
林昭然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欧阳小姐还是对我们挺信任的喽？”
“目前来看，是这样。”
“好吧，算你有理。那我们接下来咋办，要不，你给我这个乡巴佬解释下世界名画？”
“看看这些东西倒也无妨的。”
林昭然说着真的自顾自就离开了病榻，来到墙边。中世纪的挂画古朴精致，他饶有兴趣的一一观摩。这些画在他眼中，虽也算的上是名流之作，但也顶多就属一流，算不上极品稀罕。
毕竟，自己家中也没少收藏。
从屋前走到屋后，很快便把每一幅都看了个遍。这里的画作大多都是写实，也有少量印象派。但唯有一副抽象画作。
这幅画在屋子偏后的不显眼之处，混在其他画作之中。林昭然在画前再次驻足。
“喂，怎么，看出什么了么？”黎梦嫣在屋子里也是乱转一气，一副心不在焉走马观花的样子。
林昭然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喂，怎么了？”黎梦嫣走过去，一脸狐疑地看向林昭然眼前的抽象画。
这幅画并不是十分凌乱的泼墨或者是诡异的结构扭曲。而是如教堂琉璃窗那样被无数不规则的晶格分割，并有着无数颜色的组成。涂色均匀勾线齐整，倒是像电脑作出来的设计图。
“这幅画，和这里的风格不太一样啊，你说是不是啊？”黎梦嫣似乎终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喂，你在看什么啊？说话啊。”她见林昭然不说话，又拍着他的后背道。
“奇怪？”林昭然却独自沉吟了一声。
“什么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巴伦.泰勒。你有听说过这个画家么？”林昭然突然回头问向黎梦嫣。
“啊！我，我怎么会懂。”
“嗯。这就对了，小嫣，你知道么，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
“哈？你有毛病吧你。”黎梦嫣笑着说，“这也好跟我开玩笑。”
然而林昭然的神情却异常严肃，巴伦.泰勒，这个名字他又怎么会忘记，早在不久以前，自己和妹妹林旭出海冒险的遭遇中，在幽灵船上找到的大副日记，作者正是这个名字。
难道只是巧合么？
“喂，你想到什么了？”黎梦嫣终于也严肃起来。
“小嫣，你，把它拍下了。对。”
林昭然说着也拿出了手机。
“拍他干嘛？你都没说这人怎么回事了？”
林昭然并没有和黎梦嫣提及过幽灵船上的遭遇，一时也难以解释，只是急急地按了好几次快门。
黎梦嫣只得不服气地依样画葫芦。一边拍，一边还说：“喂，别的要不要也拍一下。”
放回手机。林昭然却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那个巴伦泰勒，那这幅画肯定是着不凡的渊源。这个泰勒后来的下落也并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哪里，有过什么奇遇，欧阳南浔为什么会要收藏这幅画？太多的疑问让他无从想起，思绪一片混乱。
然而眼下，欧阳南浔的病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类似恶魔附体的症状。林昭然看不出这副抽象画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隐隐总觉得，总有一丝什么联系还隐藏在屋中没被察觉。
“二十五、二十六。”黎梦嫣装可爱般的萝莉音却从屋角传来。
“小嫣，你在干什么？”林昭然看去，只见黎梦嫣正在身后墙角的一处盯着另一副画框，口中喃喃有词地数着什么。
现在轮到林昭然好奇了。他走过去，只见这是一幅褐色调为主的偏向晦暗风格的写实作品，画的是工业时代普通百姓的一次夜间聚会场景。画面上人物繁多，场面热闹，色调却偏向阴冷，给人一种自由与压抑的奇妙的矛盾感觉。
这是一副经典油画代表，作者卡尔.迪特雷斯是西欧当时的知名画家。他运笔随性，人物生动，尤其是在超多人物表现能力上，在当时极具影响力。而他的用色与描绘内容的强烈反差，当初一度被人认为是一种表现反讽世道的精妙手法，因此甚至还掀起过一股“反现象”画派的热潮。。
“你在数上面的人么？”林昭然问。
“嗯。”黎梦嫣赌气般越数越大声，一边还说，“你不瞒着我么？我自个玩还不行么。”
林昭然却是轻轻咳嗽一声，轻笑道：“呵呵，不用数了。这幅画，应该一共有108人，每一个都极富生动表情，我小时候数过哦。”
“别打断我。”黎梦嫣却置若罔闻，数得更加专注起来。
她的眼神机灵地来回扫动，小嘴也动得越来越快。
“喂，确定是108个？”黎梦嫣张大嘴吸了口空气，依然看着画道。
“怎么？你数下来几个。”
“我怎么数出来有115个？”
“你确定？”林昭然感到喉结耸动，有一种打脸的尴尬。
“怎么不确定，你以为本姑娘是吃素的啊。一只蚊子飞过来，我都能一把夹住。”她俏皮的伸出两根手指，仿佛正是在捏空中的蚊子。
“你青蛙啊，还抓蚊子。”
“哎，说正经的。你真的数过是108个？”
“干嘛这样问。”
“喂，就这样你就不自信了啊。”
“对，我数过，可能记错了怎么了。要么就是你数错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嘿，你倒是挺大度。”黎梦嫣背着手，点着头道，“哎？那就怪了。我明明数了两遍了。”
“我们可以网上查一下。”林昭然又举起了手机。
“等一下，你别查了，我来吧。”
“什么你来？”林昭然见黎梦嫣忽然露出坏笑，不由心说不好。
“当当当当。”果然，就见她忽然手掌一翻，林昭然登时大惊。只见自己刚刚草草放在裤袋中的指环，居然又到了她的手里。
“你...”林昭然再次伸手去夺，却没能得手。
“哎，你刚才对我这么粗鲁，现在不行偿还我一下了么？”
“你怎么拿来的。”林昭然板着脸道。
“喂，这么凶干嘛啊。本来我就不是什么好人嘛，你还不知道？”
“哼，看来我还是真小看你们这里的人了。”
“哎呀，昭然哥哥。”她突然撒起娇来，“我就试一下，就还给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对吧。”
林昭然扭过头去，却是悄悄握紧了拳头。
“你要怎么弄？”他沉声道。
“嗯，这幅画那么古怪，那当然是...”说话间，黎梦嫣已经将指环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奇怪的是，这枚指环不大不小，正正好好。
“嘿，还挺合...”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指刚刚再次碰触画框的表面，突然间，一道蓝色的炫光突如其来地从指环表面散开，犹如镭射投影般，一块蓝色的方椎形区域迅速而精准地覆盖住了画框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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