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大概六年多以前，记得是入冬前的几天，准确的日期，在当时我也不曾在意过，只印象在河南那边很冷，当地人说那年的寒气比往年来的早了一些，天上飘落着皮屑点大的雪花，但对于我这个南方人来说，看见雪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就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我用手接了好久的雪，手的温度让雪花融化成冰水，就这样反复，我感觉能玩上一整天。
我是从郑州机场下的飞机，准备到鹿邑县去，参加一场民间举办的道学交流会。
选址在鹿邑县自然有原因，这里曾是老子的故乡，他老人家的名声镇得住某些闲言碎语，但我提不到他老人家的故事，只说这场交流会的目的，是关于一个叫张灵的人，后来的六年间，我与他紧急联系在一起，而这一切就是由这场交流会开始的。
这次的交流会本不是我该来的，主办方邀请的是我爷爷，今年他快七十岁了，人老了腿脚就有诸多不方便，我就替他跑这一趟，本身我是不愿意参加什么交流会，听起来就像是一群老古董的聚会。
我提早几天出发到的郑州，当地游玩了几天过后，赶在交流会的当天才匆匆抵达会场，一间在鹿邑县郊区的饭店，外墙刷的还是绿漆，十几年前的配色才没那么讲究，饭店外墙的漆皮大多已经剥落，门口还倚在胡同口的垃圾堆边上，时而刺鼻的腥臭味，卫生状况就很不理想。
虽然我来之前就不抱有什么幻想，因为一开始我就提到，这是一场民间举办的交流会，跟官方那边毫无关系，选址偏僻倒是合情合理，主要是对参与者免费的友好态度。
站在酒店外头，我就听饭店里头一阵阵吵闹声，隔着玻璃就能看到，果然是一群老头老太太们的聚会，认真一看还都是些老腻子。
老腻子指的是跟正经八百修道的人不同，这些人都来至民间，年轻的四五十岁就留着邋遢的胡茬子，要不知道的人，八成会以为是哪跑出来一群油腻的中年人。
推门进去也无人招呼我，每个人张罗着自己的事情，关键这还得自己去抢个座位，好在我也不是来吃饭的，站在门口先听了几句，面前的一桌正商量着散会后打牌的地点，还有旁边的老太太正张罗着找儿女亲家，一个饭店内说什么的都有，但全是些生活琐事。
民间举办的交流会，含金量本身就不高，别以为这些老腻子会安安静静的跟你谈论道学，真问起来他们还不一定懂，但据说老腻子都是另一门里的好手，好比倩女幽魂里的燕赤霞，大胡子环眼的莽汉形象，实际上心细如发，道术超群，’天地无极借法门，伏魔降妖丈尺剑’，虽然老腻子没有电视剧里的夸张，但奇门遁甲，八卦推演，甚至正统道术也玩的溜，至于事实如何，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站了少许时间，我就没打算继续呆下去，这交流会现场的杂音，让我耳膜震得生疼，能想象吗？我就是戴着耳机把音乐调整到最大，依旧难以掩盖丝毫的说话声，站这一会儿我是想看看谁是负责人，出于礼貌跟他打一声招呼再走，现在却有些待不下去了。
爷爷教诲过我，眼视一面墙，却看不穿后面的玄机，但耳朵却能听八方，如果能运用的完全，那要比眼睛更加细腻，当然这并不容易，不过我一直有保护好耳朵，尽量不去掺和吵杂的场所，今天算是破例了。
转身刚要走，不自觉身后却来了人，因为太吵而听不见脚步声，来人静无丝毫的存在感，懂门道就知道来人的道学修为很高，能化有为无形的境界，我没有转头还发现不了，先打量一下对方，是一个慈祥面目的老太太。
“小朋友，请问你是添寿的孙子吗？”她问，一口浓郁的河南地方口音，从她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我感觉她内心是十分的迫切，就点了点头。
但下一句话，她说：“这几十年，添寿还好吗？”，我就有些不高兴了，心说：这老太太年纪与爷爷相仿，这一口一个添寿的，喊得未免也太亲密了吧，这让我奶奶情何以堪。我就没好气的说：“爷爷身体骨硬朗，不劳您过于关心了”
老太太显然一愣，说：“我和你爷爷是几十年的老友了，这会场里我却没见到他的身影，看你和他有几分相似，就想着来询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些懊悔，有点不经意得罪人的意思，连忙开口说：“抱歉，抱歉，我爷爷真的挺好的，这些年也挂念着您呢”
“真的吗！她还挂念着我？”她迫切追问，我听出这老太太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激动，心说：刚才的话就是客气客气，爷爷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平常谁也不提的，关于爷爷的很多事，我还是听奶奶跟家里人谈论时，才知道的一些。我越琢磨这个老太太越不对劲，我爷爷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建，这里是河南地界，两地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来，怎么就相识了呢。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叫我爷爷添寿，刚开始我都没反应过来，奶奶曾告诉过我，添寿是爷爷原先的名字，第二次兑换身份证的时候，填单子马虎就写错了，改了后来的名字沿用了几十年，算起来那会儿爷爷才多大？会有二十五吗？
“你认识我爷爷，那你是谁？”，我问说。
老太太自我介绍，她叫林诚诚，起名用叠音字在三四十年代很流行，很符合当时的潮流，也告诉我，这次的交流会是她举办的，说是我爷爷比较喜欢这样的氛围，过于拘谨的话，反而引起他老人家的反感。
其实这话很对，爷爷的确不喜欢拘谨的场合，因为他本身也是个老腻子，这行业的内幕是老腻子看不惯正统的，说他们立个发髻倍显’沙客”，’沙客’是我们那儿骂人的狠话，正统的也瞧不上老腻子，说他们无一正行辱没道门，总之两边一直处在谁也不服谁的状态，至少上两辈人都是这样，到了我这一代倒是好转了不少，主要是老腻子也少了，原因是学道术又不赚钱，还得承担养家糊口的压力，那年青一代谁还愿意干这种活，关键学道最讲究一个天赋，老腻子一般不会广受门徒，都是家族代代相传下来的，要是两辈儿孙没有天赋，基本上也就绝了根了。
但我听这老太太话里却有话，搞这一场道学交流会，好像是专门为了见我爷爷来的，莫非，真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来过河南，还发生了寻味的事情？
这种想法让我不禁仔细盯着老太太的脸，还原她年轻时候的样貌，不得不说，浮现出的样貌还是风华绝代的，就是个头好像不怎么高，让我不禁感觉，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我脸上有东西吗？”老太太微微一笑，我连忙收回目光，说：“没...，就是有一点好奇，您怎么认识我爷爷的？”
老太太用说来话长总结，只跟我道了几句简单的经过，“大概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添寿还不到二十岁，青年的帅小伙，身体也健硕，但就是太老实了一点”，这是老太太的原话，让我有些没想明白，爷爷具体怎么个老实法。
扯一句题外话，我奶奶一流的火爆脾气，跟我爷爷相亲认识的，万一！爷爷年轻的时候真有个红颜知己，这被奶奶知道了，家中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这句题外话，是见老太太不断流露出的异样情愫，才不经意间有感而发。甚至我有些怀疑爷爷让我来的目的，腿脚不便什么的都是幌子，实际上，是替他私会老情人来着？但回家以后，我这嘴是把严实了还是彻底用针给缝死了？总之是不能说。
老太太见我有兴趣，也愿意多说一点，在饭店外的塑料椅子上，她给我谈了谈五十多年前的简要经过，说的神采风扬，关于他俩认识的过程没细提，集中在她对爷爷崇拜的部分，把他夸得神乎其神，爷爷走后，老太太就用一辈子对道学做深入的研究，就因为她曾认为我爷爷是一名道士，她显然是把爷爷当作了一生的追求了吧。
我听的很不专心，就一个劲的感叹：“爷爷，你老人家是厉害了，想我二十了连一任女朋友没交往过，而你却有一个人能记住你几十年，怪不得家里人都说我，愣是没遗传到优质的家族基因，长的跟一副瞥瓜似的”，想着就不经自嘲的摇摇头。
反复琢磨，其实也不尽然，老太太口中的爷爷和奶奶口中的爷爷，还倒是泾渭分明，爷爷是二十五岁后迎娶的奶奶，结婚后，爷爷就一直在油墨厂里当工人，一直到退休了才到观里做义工，并不算很虔诚的那一种，无非就是多一个借口到观边上的麻将馆里搓几把，要说什么道学道术，奶奶口中的爷爷更喜欢的是麻将馆，这就有了一番对比，一个是绝对的完美偶像，一个却是爱打麻将的糟老头子。
这事一直到了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爷爷选择了奶奶，并且再也没有使用过道术，具体在河南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但就以我个人的感情推断，也许爷爷是厌烦了，早早就选择了淡退做一个平凡人，除了教会我道术外，这无非是想给我一个选择权，同时不让老祖先的道术在他手上绝了根。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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