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车祸
听完小女孩的话我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向窗外。一辆货车正行驶在旁边的车道上，车上装满了一排排切掉头，半成品的死鸡。
我长舒一口气，刚要给小女孩解释，车子这时从站点开出。随着车子的晃动，刚上车的一位老太太朝着这边走来。走到我们旁边的时候，也许是没站稳，一屁股就朝着小女孩的方向坐去，我赶紧抽出右手伸过去，推住了老太太的后腰。
我转头问小女孩：“小妹妹，没吓着吧？”
小女孩似乎并没有被吓着，笑嘻嘻的摇了摇头。
我刚想问问老太太有没有事，谁知道老太太一回头，白了我一眼，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小死孩儿，你有没有礼貌？我看我就快让你吓着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上了公交车，你还得让我站着？现在些年轻人，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
我被这一顿机关枪骂蒙了，我这不也是刚看见你吗？再说了，我抱着一堆东西，怎么给你让座？我又没坐在“特需乘客专座”上，我有什么义务非要让座给你？
小女孩看我脸色不对，赶紧揪揪我的衣服，“叔叔叔叔，你别生气了，我给老奶奶让座吧。”说着，站起身，朝旁边走去。
我刚想跟小女孩说“你别让，我给她让就是了。”看见小女孩的妈妈对我笑笑，摆摆手。我明白这是母亲对孩子人性道德上的一种教育方式，也看到了孩子妈妈的脸上因为小女孩懂事而散发出的自豪感。便没好气的跟老太太说，“来，大娘，别气坏了身子，坐吧。”
老太太瞅了瞅我，扶着把手，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头还嘟囔着：“年轻人真有意思，我坐怎么着？还用你指挥我？”
我索性不理她。回头看看，小女孩已经跟着妈妈走到后门的扶手旁，我见状，也不好把小女孩叫过来说话，就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终于，我听到“下一站，御海馨苑小区”的报站声，回头看看，因为快到总站了，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母女俩不知何时也已经下了车。我转头对老太太说：“大娘，麻烦让一下，我要下车了。”
老太太看看我，极不情愿站起身，坐到后面的位置。我抱着东西，慢慢往外挪着。
老太太可能还没过去刚才的坎儿，从后面拍拍我的肩，“小伙子，不是大娘说你，年纪轻轻，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家里也有老人，都将心比心吧。”
我一听老太太这话，不舒服极了，把箱子往过道一放，回道：“大娘，话不是这么说，刚才我推您也是好心。既然您话说到这份了，我就跟您说道说道，您说我没礼貌，那刚才人家小女孩给您让座，您全程一句谢谢都没有，您这就叫有礼貌了？”
老太太一愣，“小伙子，你说的什么小女孩？”
我这火更大了，“您这是吃饱饭骂厨子啊？什么小女孩，刚才坐我旁边给您让座的小女孩啊。”
老太太把手伸到我眼前摇了摇，“小伙子，我看你精神挺正常的啊，怎么净说胡话？刚才你座位旁边没人，我才过来要坐，结果被你一下子推开了。哪来的小女孩啊？”
我闻言一惊，刚想反驳她，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年轻人把头往后一撇，“是啊，哥们儿，我从上车就听见你对着旁边的空座一个劲儿的说话，要不是大娘刚才这么一说，我还真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我刚想站起来的身子颓然倒了下去，要是老太太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在说谎，可年轻人也看见我一个人自言自语，那就说不通了。
我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竟然跟一只小鬼儿聊了一路！如果说昨天夜里见到大眼镜，是因为小区有问题，那今天公交车上见到的，又该怎么解释？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这公交车现在就像一个密闭的空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拎起箱子，颤颤巍巍的往下车门走去，准备车子一停，就赶紧逃下去。
突然，我感受到猛烈的一震，司机猛的一脚刹车，车子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我抱着箱子的手因为没有抓牢，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我挣扎着爬起身，公交车司机已经打开驾驶门冲了下去，车上的乘客也都赶紧挤到了车厢前面，透过挡风玻璃看看撞到了什么。
随着大家一声声“哎呀”的惊恐和同情声，我扒开众人挤了过去。在看到车头底下的情景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公交车的面前，安安静静躺着两个人。血，顺着两人的身体中间蔓延开来，染红了路面。而躺在右侧的人的一只手，还环在前面人的脖子上。我绝望的看到，这就是一路上跟我在一起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而车外的公交车司机看着躺在地上的母女俩，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不断的喊着：“我，我没看到她们俩啊，刚才，刚才路上哪有人？”
有人报了警，交警和救护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警察迅速把人群疏散，两个急诊医生跑下车对被撞者做了简单的检查，然后抬起头，对着警察摆了摆手，说了几句话，又返回急救车，扬长而去。
“诶？这救护车怎么不救人就走了？”车上有乘客吆喝道。
旁边有人“哼”了一声，“说明人已经死了，这种情况下，救护车才不把人拉走。”
警察把公交司机带上了警车，又对车上的乘客一一进行询问。
问到我的时候，我只是简单答了几句，对于一路上和母女一起的事，我只字未提。我并不是怕给自己沾惹上麻烦，而是这种事，有几个人会信你？
一一做完简单的笔录之后，警察留下了每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有什么想起来的，或者新的线索及时汇报，就让我们离开了。
我拖着箱子下了车，走到路边坐了下来。经过刚才的车祸和见鬼，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了。
静下心后，我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恐变成了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小女孩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眼前回荡，如果她是鬼，那么为什么下一刻又会被撞死？公交车司机不停的说事发的时候，他根本没看到有人在车前面，那么他撞到的，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鬼，那其他人，又怎么能看得到？
我实在没有力气想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4点半了。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今天又往公司跑了个来回，我不知道碰到的这些诡异事件跟我的休息不足有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再不好好睡一觉，今天晚上，我还得出事！
想到这儿，我站起身，拖着箱子往宿舍走。
好在车祸地点离小区已经不远。当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往传达室里看了一眼，老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而桌上的收音机里，正放着黄梅戏《女驸马》的选段。
老黄看我回来，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只是嘴角，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我朝他点了下头，刚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说“我回去睡会儿，8点半之前，肯定下来。”
老黄似乎没听到我的话，转过头，听着黄梅戏，轻轻地摇头晃脑起来。
我已经习惯了老黄的高冷，笑了一声，转头往宿舍走去。
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又重新放回上铺后，我调好闹钟，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的真舒服。闹钟响时，我睁开眼，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这么好的睡眠了。我看了一眼手机，8点15，想到晚上还没吃饭，我从箱子里抽出两袋泡面和香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端上饭盒刚要出门，突然，我的眼角瞥见了走廊的地面。
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公交车小女孩就是鬼。想活命，今天晚上12点，来4号楼303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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