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婉
肖辰逸道：“任何事？要你的命呢？！”
刘岩惨然笑道：“便把我这条命赔给她又怎地？”
“你以为你这条贱命又值得什么？！你十条命也抵不过我一个曼凌！”肖辰逸吼道：“力先生，将他腰骨打折！看他还如何硬气！”
“我从不对一个不能反抗之人动手。”力先生淡淡道。
肖辰逸咬牙道：“好！我来！”他左看右看，见墙边的一丛月季花旁的土里插着一把铁锹，走过去拔出，一步一步走到刘岩身前，见他只是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这表情对肖辰逸来说似乎成了一种嘲弄，他狠下心来，举起了手里的铁锹，正要往刘岩腰眼上捅落，忽又觉不对，往手里看时，不禁傻眼，手里拿的哪是铁锹？分明是一支月季花！回头一看，那铁锹还好端端的插在土里。
他暗骂自己是气糊涂了，丢了花枝，折回去，一把抓住铁锹，顿觉两手巨痛，不由“哎呦！”叫唤起来，手上已被扎破了十来个口子，再一看，自己这抓的又哪里是铁锹？赫然是一株月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见那铁锹就在刘岩身旁几步之外的地上，正是被自己刚才丢掉的。他简直快崩溃了，冷汗不住地留下来。
肖辰逸叫痛的时候，刘岩已睁开了眼，看到这一幕也觉奇怪，这肖辰逸怎么颠颠倒倒，像是中了臆症一般？
那力先生看情况有些不对，身形一动，飞快掠到肖辰逸身旁，抓起他的手一看，往四下无人处扫视，怒道：“是谁在这儿装神弄鬼？用这等手段对付一个普通人，不觉有违修真界的规矩吗？”
肖辰逸痴痴呆呆地说道：“力先生，你是说……”
力先生道：“这是一种幻术，能让你产生错误的视听。”
肖辰逸看看那铁锹和月季花，有些明白过来。
只听一个女声笑道：“我用幻术对付他就犯了规矩，你方才用手段对付那小子就不是吗？”
力先生望着声音来处：“他是修真者，并非凡人。”
“那你必定看出，他才修行了没几天，好比一个读书多年的秀才逼着一个看了两天书的穷小子吟诗作对，这跟欺负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分别？”
力先生定定看着屋顶上的一个位置，笑道：“这么说，你是路见不平了？”
那女子笑道：“岂敢岂敢？小女子只是——诶？你……”她的惊异之声未落，便听屋顶“哗啦！”一声响，屋子里又是“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跟着，屋里传出一声惊叫，小丫鬟奔出来，慌乱道：“肖少爷，屋里……屋里……有……”
力先生闪身进了屋，肖辰逸问丫鬟：“有个人掉进了屋里？”
丫鬟摇头，气还未喘匀：“有个……有个……”
肖辰逸不耐，直奔进屋，进门是一个小厅，右边是他的寝室，门大开着，力先生正背手而立。肖辰逸进寝室一看就惊呆了，只见自己的塌上一片狼藉，泥土四下里飞溅得床幔上到处都是，被褥上湿淋淋的，散落着无数瓦片，奇怪的是，还有一个摔成几片的瓮。
肖辰逸道：“人呢？”
力先生望着屋顶上的破洞，自嘲道：“哪有什么人？此女子诡计多端，她故意诱我用重压之术对付她，哪知只是障眼法……”话没说完，他脸色微变，转身奔出，肖辰逸也跟着来到院子里，终于知道力先生为什么那般急切，因为片刻之前还在院子里的刘岩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力先生一离开，刘岩就感觉身上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就没有了，但身子仍不能动弹，随后肖辰逸也进了屋里，他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携着越过了围墙。这人似乎对唐府的路径颇为熟悉，四周黑灯瞎火的环境也没让她过多停留，最后似是到了一个高处，四下里风声呼呼，颇为敝阔。
刘岩觉得身下硌得难受，伸手一摸，是条条棱棱的琉璃瓦片，坐起身四下一看，竟是身处在一处屋顶上！
“能动了？不要乱动，从这儿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旁边一个女子说道。
刘岩一愣：“果然是你！”他先前听这女子和力先生交谈时，便觉其口音像是先前坐在大榕树上的那位姑娘，这时听得更真切了。他说道："谢谢你救我。"
光线太过昏暗，饶是刘岩现在的视力大大超过从前，还是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这姑娘笑了："你要怎么谢我？"
刘岩愣住，所幸她也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身子探过屋脊，往另一边眺望，刘岩站起身，也往屋脊处走去，踩得琉璃瓦"咯吱"一响，那姑娘回头作出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心，刚才那人追过来就麻烦了。"
刘岩脸上一红，猫低了身子，手足并用，轻轻爬到她身旁，往屋脊另一边看去，忽然间灯光大盛，原来下面就是唐府举办宴席的院子。此时百姓的酒席散去了大半，丫环们在收拾着空下的桌子。
仍在用席的只剩了些爱酒如命的大老爷们，往常三两个人，一壶酒，两碟花生米，就能喝到半夜去，何况今日这般丰盛的宴席？最后几伙人又拼成了一席，一时感情浓烈起来，唾沫横飞，觥筹交错，拍胸脯，拍桌子，不在话下。几个在一旁等着收拾桌子的丫环打着呵欠看着这一桌客人，却是莫可奈何。
贺州牧那一桌人也还没散，但酒菜已经撤了，换上了香茗，气氛也颇为融洽，看来今日这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吧，如果唐员外不介意风头被袁家盖过的话。
“这个袁家的公子还是有些手段，本来唐家是要联合湄川所有富商来对付他，没想到被他三下两下就化解了，你看唐员外和罗大人那些人的脸色多难看？”女子笑吟吟地说：“显然，这背后贺州牧必定出了很大的力。袁家果然就如同门外那棵大榕树一般，树大根深，坚不可撼啊。”
刘岩仔细看了一遍，倒也没觉出些唐员外和罗大人的表情如何难看，当然，他们心中真正的心思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席上的袁谷也始终是面带微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向他敬酒的人也是来者不拒。
忽然，刘岩想到什么，问道：“难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不然呢？你以为我如何知道那个姓肖的对你不怀好意？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正好看到了他在你身后的表情。”
刘岩叹道：“想必他对我是恨极了。”
那姑娘转头笑道："这种事，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是恨不得要杀你而后快。"此时灯光明亮了许多，可以看到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眼睛很小，嘴唇稍厚，上嘴唇还有一道疤，使得她整个面部有一点点扭曲。这样的容貌都可以说有点丑了，在唐府随意拎个丫鬟都要比她清丽得多。
刘岩没想到这样一个机智过人，又有着不俗修为的少女却是这样一副容貌。她似乎看出刘岩的心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
刘岩忙道："不……不是……"
姑娘道："虚伪！"
刘岩心想着，虚伪就虚伪吧，反正这实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他又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姑娘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刘岩猜想她必定是生气，不肯理会自己了，忽又听她说道："叫我小婉吧。"
刘岩忙道："小婉姑娘，在下刘……""我知道！"
然后气氛就些尴尬，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刘岩忽又赔笑道："姑娘所说的好戏就是看这两拨人如何斗法吗？"
小婉撇撇嘴：“我才没兴趣看这些人勾心斗角呢。”
“那到底是什么戏呢？”
小婉道："还早。"
屋下那桌上贺州牧突然放下了茶杯，起身说道："诸位，今日良晤，实是幸会，然安顿难民之事不容再耽搁，贺某就先行告辞了！"
唐员外和罗大人一干人自然是极力挽留了一番，然州牧执意要去，便和袁谷、杨弘在众人的拱卫下离开了，众人直送出门外老远方回。一回来，众官员和富商们纷纷也向唐、罗二人告辞，最后只剩了三两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心事重重地去到了后院，不知要商议什么。
见州牧这一桌人离开，那一桌酒客似乎也没了兴致，不多时，也都散了。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丫鬟和家丁们收拾碗碟，归纳桌椅的声音。
“她心里有你。”小婉突然说。
刘岩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徐小姐，她心里有你。”
刘岩脸红了：“小婉姑娘说笑了，你不知道，我和徐姑娘仅有一面之缘，这……这些事都是误会。”
小婉叹道：“一面又怎的？对许多人来说，一面就是一世了。”
刘岩道：“似戏文和评书里说的那些才子佳人式的一见钟情自然也是有的，但那也要看人，如果似我朋友袁峰那般还差不多，那才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我这般模样的怕是万万不能。”
“哟，”小婉笑道：“还挺自谦。不过，并不是每个姑娘家都看重那些，否则，这个徐姑娘为何非得千里迢迢地来找你理论个什么劲？”
刘岩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徐小姐现在究竟在何方？
小婉又道：“如果找到徐曼凌，你又如何？”
刘岩一愣：“我会……向她赔罪，会向徐伯父负荆请罪。”
小婉轻轻一叹：“可怜，可怜。”不知是可怜刘岩的负荆请罪，还是可怜徐曼凌的境遇，刘岩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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