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贵贱
按照彭连衷的说法，长寿宫乃至整个王府中，配置的工作——或者说公务人员，共有一位总管、一位统领和一名侍女以及九名侍卫。
卓统领和那些侍卫都不像是挨过刀的，总不能就他一个人是太监吧？
大家同为难兄难弟的话，心里多少还能有点安慰。
可如果只有自己失足——不对，失节——也不对，这应该算作失身吧，那可就太失衡了。
翠薇尴尬又惊讶道：“世子不是在开玩笑吧，彭总管怎么会是太监呢？”
“在宫里当差，难道不需要净身吗？”
虽然失去了人格和尊严，但是为王室效忠，收获的可是荣誉和信任啊！
“世子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说法？”
“电视——咳，戏剧、史书，各种各样的故事里不都有吗？”
“那早就是陈规陋习了，自从建元以后，各国宗室皆已废除。”
难道这死太监还真娶妻生子了？
“当然，彭总管的孙子都比世——”翠微本想说比赵恒还大，却又觉得这样未免不敬，连忙改口，“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谈婚论嫁的年纪是多大年纪，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听说放在古代，十、四五岁就能结婚生子。
可是在现实中，奔三的单身狗也不老少。
传统文化的丧失，令赵恒由衷地感到悲痛。
对了，我堂堂世子，决定着赵氏血脉的延续，就没人关心一下劳资的个人生活问题吗？
都说什么“秦晋之好”，咱们赵国也算是晋国的继承者，就没和秦国通个婚？
翠薇暗自纳闷，建元这么多年了，赵国各地的面貌均已焕然一新。
即便赵恒出身寒门，但好歹也是王室宗亲，怎么会如此浅薄呢？
难不成真像传闻中的那样，这位世子的那个地方确实有问题不成？
之前祁大夫说，赵恒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
而彭总管也一口咬定，赵恒某个重要且特殊的部位出了毛病。
本来翠薇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或许并非是无中生有。
翠微又开始琢磨起彭总管昨天傍晚的提醒，虽然宗伯那边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动静传来，但随着与赵恒的相处，她越发见识到这位世子的“与众不同”。
扶持这种人上位，宗伯难道真的老眼昏花了吗？
真是一入候门深似海，翠微以前和姐妹们勾心斗角时积累的经验，在王府中几乎压根用不上，这让她感觉自己对“生活和事业”逐渐力有不逮起来。
赵恒同样伤透了脑筋，又是建元，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看到翠薇起疑的样子，赵恒哪还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
经过他热情的邀请，翠薇终于受宠若惊地入座，两人一同进餐。
不过翠薇明显有些拘谨，一顿饭下来，进肚的还不及赵恒一半。
赵恒只以为是因为女孩子饭量小，也没当回事。
但是等赵恒放下筷子不久，就明白了让翠薇在自己后面吃饭的安排是有一定道理的。
确认赵恒吃饱喝足以后，翠微再也不复之前温婉的形象，立即张开“血盆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桌上剩下的大约两半碟菜、大半盆汤和一整碗米饭，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全都风卷残云一般地被她塞进了嘴中。
这——赵恒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在翠薇纤细的腰腿间来回扫视。
这么好的牙口和胃口，您的身材又是怎么保持的呢？
看到赵恒瞠目结舌的表情，翠薇顿时又恢复了小女生柔弱无辜的样子，羞涩道：
“修行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吃得多了一些。而且这些饭菜富含灵机，还能帮我省点丹药。”
昨天翠薇都是在赵恒休息的时候，才能将就着用残羹冷炙填一下肚子。
不光是饭菜的味道差了许多，里面的灵机也消散了不少。
赵恒发了话，她也就不再客气，既能趁热，还能早点把碗筷送回前堂的膳房，省得老是让那边抱怨。
赵恒扶额，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接受这个骇人听闻的解释。
翠薇收拾好了碗筷，彭总管也露面了。这次他却并没有急着去前堂送还食盒，而是在陷入沉思的赵恒身边安静地陪着。
没等赵恒出声，翠薇就忍不住道：“彭总管，再不将食盒送过去，膳房那边又要不耐烦了。”
彭连衷道：“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以后两套食盒轮着用，不需要再当顿送还。”
赵恒已经回过神来，但是依然懒得理会这边的谈话。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没兴趣关心鸡毛蒜皮的琐事。
甚至在自己面前讨论，那都是彭总管和翠——嗯，彭总管一个人的失职，没问罪就不错了！
对于赵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彭连衷早在心里骂了他成千上万遍。
你个小兔崽子要是按时吃饭，我用得着花双倍的价钱，去跟膳房租赁两套食盒吗？
给修士享用的饭菜，自然不能用普通的陶盆瓷碗来盛放。
只有特制的食盒，才能保存住饭菜中的灵机。
这些都是开销，身为王府的总管兼账房，彭连衷不得不放在心上。
见彭总管还不走，赵恒翘眉问道：“还有事？”
彭总管答道：“属下刚才去了养心殿一趟，赵王今天仍没有回来。属下想到附近找一找——”
赵恒在彭总管的下巴和脖子上仔细打量了几遍，发现这个家伙似乎确实有着微不可查的胡茬和喉结。
对了，太监有没有喉结来者？
管他呢，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嗯，没错，这家伙的鸟多半是还在的。
原来王府中真的没有太监，按翠薇的解释，别说总管和统领了，就是那些侍卫，也仅仅是在这里当差而已，而绝非“家奴”之类的角色。
王室对他们并没有生杀予夺之权，甚至即便辱骂，理论上也是不允许的——除非对方像彭连衷一样心甘情愿地受虐。
如果谁要想撂挑子不干了，王府也只能敞开大门放人。
赵恒觉得，这个世子当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连点伤天害理的坏事都干不了。
啊，我怎么能有这种不和谐的想法呢，太残忍了。
不知道向翠薇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会不会被答应。难不成她对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就是在提醒或者说暗示？
太可恶了！别以为长得漂亮就能够自视清高，我可是堂堂赵国世子，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排着队——诶，你个死太监在干嘛？
赵恒惊醒以后，彭总管立刻将手从他脸前收回。
“世子，您在听吗？”
“啊，那个啊，你继续说。”
彭总管不再啰嗦，言简意赅道：“属下想去府外找一找赵王的踪迹，世子可愿意一起？”
“去哪？”
“就在王府附近，赵王常去的几个地方。”
赵恒本就想多熟悉一下情况，跟着转一转也好，反正吃饱喝足了，顺便还能散散心，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不知道这位赵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说赵王的位子究竟有多烫屁股，竟然轮得到自己坐上去。
赵恒以惊人的毅力，流连忘返地离开了长寿宫，留下翠薇一个人独守空房。
彭总管喊上一名当值的侍卫跟着，另一头的那名侍卫远远地瞧见，也连忙追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属下愿为世子殿下鞍前马后。”
鞍你个头，哪有鞍？哪有马？
得罪了掌管王室的宗伯，估计车、马什么的是奢望不来了。
但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保险、多一份气势，赵恒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管见状，也不呵斥。不然按理来说，得留一名侍卫在长寿宫驻守，以防有什么急事需要去找世子禀报。
赵恒想到些什么，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个，彭总管，咱们王城里，最近安生吗？”
“当然安生，要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夸大其词，不过繁荣昌盛还是能够称得上的。”
“那王城外呢？赵国境内有没有起义、革命——呸！有没有乱党、叛军什么的？”
“世子说笑了，不光是赵国，整个无类教都是海晏河清、安居乐业，哪会有什么乱党、叛军。世子何来此问啊？”
无类教？这是什么玩意？听上去像是邪教之类的组织。
“那咱们赵国，和周边国家没有什么摩擦吧，比如秦国？”
彭连衷叹息道：“世子都是从哪听到的这些无稽之谈？无类教治下，各国相安无事，兵连祸结的往事早已一去不复返。至于秦国，上万年以前，就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我靠，秦国凉了？本世子的秦晋之好呢？算了，楚国的女子好像也不错，比秦国的水灵。
无类教治下？各国相安无事？还历史的长河，你个死太监懂的词倒是不少。
这个世界的情况似乎完全颠覆了赵恒的认知，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赵恒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能不张嘴就不张嘴，否则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彭连衷又劝道：“世子还是要多读点书才行，等您再熟悉一下——”
“读个屁书！浪费劳资时间！”
刚刚才决定少张嘴的赵恒，忍不住又说了脏话。
赵恒也曾经迷信科学，熟练掌握语数英物化生六项极品技能，差一步就渡劫飞升。
然而一觉醒来后，连学校都没了。
多说无益，彭连衷知趣地不再继续劝诫。
当初听昙国当地的赵氏族老介绍赵恒的蛮憨时，彭连衷还一度无法置信。
如今看来，赵国偏远山区的教育事业，果然任重道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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