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中黑棺与自己
此夜无星，却有一轮残月。
幽冷的月光下，是一条小河，小河里漂泊着数不尽的河灯，河灯里皆是摇曳着烛火，一条小桥静静地卧在小河上，小河两岸，灯火幽微。
小桥上，花逍遥面向小河静静地站立，一袭白衣，衣袂在夜风中轻轻起舞。
怀里，搂着一缺盈盈一握的***，一缺两只小手环着他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他的肩上，睡得很沉，很香。
此时，花逍遥的双眼微闭着。
他入梦了。
梦里有一口棺，一口通体幽黑的石棺。
黑棺比一般的棺材大一点，或者说是棺壁比一般棺材厚一些，棺体上贴满了奇怪的暗紫色符纸，似乎是道家的阴阳镇鬼符，棺盖上是一副太极双鱼八卦图。
再一看，整个黑棺周围萦绕着浓厚的阴森黑气，十分诡异。
“老酒鬼，敢骗我酒钱，下次再找你算账，看我怎么玩死你！”花逍遥本以为喝了老头的酒，就不会再做梦了，却没想到，自己刚刚爬起来就……站着梦了。
不过……好像没感觉到痛了。
虽然感觉不到不痛了，但是……花逍遥就只能这么看着黑棺。
“唉，命苦啊！”
“睡觉都得守着棺材！”
“这叫什么命啊！”
于是，花逍遥就这么看着黑棺，看了……不知多久，花逍遥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
“老酒鬼，死老头，臭老头……我跟你没完！”
“我……”突然，花逍遥不说话了，梦里也是突然沉寂了下来。
花逍遥听到一个声音，现在没有了。
或者说，那个声音一直都有，直到现在。
沉寂，就这样，一直沉寂着。花逍遥一颗心都凉了半截，不会真有鬼吧？
看着棺材想鬼，心里还真是慎得慌。
花逍遥一爪掐死那老头的心都有了。
“唔……还是如此熟悉的味道，似乎就在此地了呢……”突然，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好像就是花逍遥自己的声音。
“谁？”花逍遥浑身一紧，这种感觉根本就不是在梦里。
“唔，你的血，似乎很不错呢，皆是妖煞之气。”花逍遥听清楚了，声音是从黑棺里冒出来的，而且……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花逍遥的心彻底凉了，自己的声音从棺材里飘出来？这何止邪乎！
“若我是鬼呢？或者说，你就是……鬼呀。”
就好像自己此时就躺在棺材里说话一样，花逍遥的心里突然很平静了。
“看来，我的命，有一半，就在里面了么……”里面，自然就是梦里这口黑棺里面了，花逍遥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你可想活？”
花逍遥一怔，底下了头，可想活？可活吗？
“你就不想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吗？”
沉寂了一瞬，花逍遥突然抬起头来，看向黑棺，自己的样子……快死了的样子吗？
花逍遥抬起脚，走出了一步，走向黑棺。
走到黑棺前，花逍遥停下了，看着黑棺上贴满着的暗紫色符纸。
“撕了吧，撕了你就看到你自己了。”黑棺里传出自己的声音，贴近了黑棺，听的……是那样的清楚。
花逍遥一张张撕下黑棺上暗紫色的符纸，又静静地凝视了一瞬，伸出手，扣住棺盖相合处的缝隙，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推开棺盖。
花逍遥没有去看黑棺里，而是沉寂了下来。
“怎么？不敢看？”
黑棺里再次传出自己的声音，推开了棺盖，听的更清楚了。
花逍遥缓缓地底下了头，看向黑棺里，顿时，眼睛猛地一睁――他看到了自己……一个残缺的自己。
黑棺里的躺着一个人，四肢残缺，胸口空洞，没有心脏，头发散乱，眼睛空洞，没有眼珠。
此人有着一张极为俊朗的脸，与花逍遥别无二致的脸。
“呵呵，呵呵，呵呵……”
突然，此人没有了眼珠的脸上，一张嘴嘴角轻轻勾起，嘴里发出诡异的笑声，回荡在花逍遥耳边。
“看吧！这就是你的样子，你的样子啊！”
笑着笑着，突然咆哮起来，嘴里发出的，却是花逍遥的声音。
声音回荡在花逍遥耳边，甚至脑袋里。
花逍遥抱住了脑袋，他的脑袋里传来剧烈的痛感。
“你要死了！你知道吗？你要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
“哥哥，哥哥！”
忽然，剧烈的痛感中，花逍遥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桥上。
天色早已见了白，小河两岸幽微的灯火不见了，街道上已经有行人熙熙攘攘的来往着，小河里的河灯里不再摇曳着烛火。
临安街又恢复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华。
小桥上也有人在过往。
小桥的中间，花逍遥还站在哪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此时花逍遥面目扭曲，双眼紧闭，眉头紧凑，额头上泌出冰冷的汗珠。
“呼！呼！”
突然，花逍遥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大口呼吸，胸口猛烈起伏，一缺都是被吓到了，“哥哥，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花逍遥心有余悸，居然梦到自己躺在棺材里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那个样子……
“不可活吗？三年之期……快到了呢。”
花逍遥口中喃喃着，将一缺放了下来。
“逍遥，逍遥……”这时，庄十三从人群中跑了过来，双手叉着膝盖，喘着气道：“哎呦喂，我的个娘亲，可算找着你了，累死小爷了。”
“胖子，怎么了？”花逍遥问道。
“你可快回去吧，不然我们那小院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庄十三说着，直起腰来，这才看到花逍遥身旁还有个可爱的小姑娘，“我说花逍遥，你可真是个花花公子啊，这才八九岁的小姑娘，你都不放过，我跟你说，人家才这么小，可别让你给糟蹋了。”
花逍遥一脸黑线，自己怎么就成花花公子了？又什么时候连八九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了？
“胖哥哥，你好胖哦。”一缺一脸好奇的看着庄十三，这下轮到他一脸黑线了。
“我……胖？小妹妹，你这话说的，哥哥这也叫胖？哥哥这叫身材好！”
“得了吧你，就你这还叫身材好，你倒是说明白些，出了什么事？”花逍遥也不想跟他理论什么了，胖子一直就不是什么好鸟，除了吃，还是吃。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姓魏的！”庄十三一抹鼻子道。
“姓魏的？魏真？怎么了，他招惹你了？”花逍遥一听姓魏的就知道是魏真，昨天还跟自己没完来着，难不成今天就来了？这么快？
“魏真？就他那小子，他敢来！”庄十三一激动，几乎是吼了出来。几人漫步在繁华的临安街道上，身旁皆是行人过往着，听到庄十三说到魏真，皆是看了过来，目光如炬，几人浑身不自在。
“快看！快看！那不就是传说中的逍遥公子吗？”
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口，众人顿时沸腾起来。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逍遥公子啊！”
“果然如传闻那般风度翩翩，才华出众，天纵奇才。”
“他身边那位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十三少吧！”
突然又有一人跳出来指着庄十三道。
“身如马高，腰如牛粗，没错！他就是传闻中的十三少！”
“传闻十三少天生好吃，天生神力，不仅比猪还能吃，而且力气更是比牛还大，简直就是比畜牲还畜牲。”
花逍遥牵着一缺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袖里摸出了那把青竹白纸折扇，打开来遮住了嘴，他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一缺则是很认真地吃着那串糖葫芦，小嘴撅着一动一动的，还是那样的可爱。
庄十三一脸黑线，有这么夸人的吗？说花逍遥的怎么好听怎么来，说自己的……还畜牲？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十三少，我看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花逍遥冲庄十三挑了挑眉，手里折扇轻摇在腹间，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至于某人……
“哼！我正想说来着，都是因为那姓魏的！小爷我昨天在醉仙楼忍不住露了一手，也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的到处嚷嚷，这才合眼了一晚上，现如今这临安谁不知道花府有个与八大公子齐名且……比猪还能吃的十三少？气死小爷了！”
“还有人说我这都是受你点悟的，今早一大早的就有一大堆个人来花府吵着要见十三少和逍遥公子，有些个还说要会会我，说若是能打败我就能名动临安了！”
“我这都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你倒好，昨晚就不知道溜那去了！”
庄十三现在很想打人，想好好地揍谁一顿。
“消消气，消消气，大名鼎鼎的十三少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呢？倒是这事，花家就没人管管？”花逍遥硬推着庄十三，牵着一缺走进旁边的一家客栈，现在要回花府看来是不可能了。
“呸！一说到花家的人小爷我就来气！何止管管，他们直接敞开了大门欢迎人家到我们小院去！”庄十三是越说越来气，不过……
“小二！上桌好菜，肉要多！胖子，快进来！烧鸡没啦！”花逍遥牵着一缺已经找地方坐下了。
“哎！来啦！来啦！等着我，烧鸡给我留着！”
……
此时已是月夜，花府中，庄十三正惦着脚小心迈着步，回头看了一眼花逍遥二人……
“我说你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
“不像某人，跟贼似的。”花逍遥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你……好吧。”庄十三无话可说。
“花逍遥……”这时，一位身着华丽锦衣的翩翩公子从远处走来，刚好看到庄十三那奇怪的身姿，“你这是……”
“嘿嘿，我……我在练武，练武呢，嚯！嚯！”
“他就是吃饱撑的，别管他。”花逍遥看向来人，拱手道：“满天公子，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满天公子，自然是八大公子身居第四位，花世家家主长子花满天了。
“我来是想看看你现在可有什么事在忙，若是不忙的话，我想请教一些问题。”花满天回了一礼。
虽然都在花府中，但是平日里他都是忙于修炼，与花逍遥很少见，自然没有太多交际，同为花府公子，花逍遥对他行礼，他自然也是要回的，更何况现有求于人。
“请教不敢当，满天公子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我尽量解答。”花逍遥的印象里，这位没有太多交际的满天公子还是不错的，勤于苦修，为人正直，天赋也不错。
“那我就不客气了。”花满天道，“这些时日我修炼了一套剑法，剑法共有三式，我只领悟了第一式与第二式，第三式却迟迟不能领悟，适才想到你，于是想要请教一番。”
“那你先将你所领悟的剑法施展一遍，让我看看。”
花满天将剑法完整的施展了一遍，花逍遥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剑法第一式剑剑到位，可谓奇准，第二式招招致命，可谓奇狠，第三式行如流水，动如疾风，可谓奇快。整套剑法施展起来，虽是招招简单，但却剑剑致命，从简而致命，可见剑法独特，不是一般剑法可比的。不过，花逍遥却觉得剑法之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满天公子这剑法虽只有三式，却不简单呐。”花逍遥微微一笑，心中暗叹：不愧是满天公子，修炼的功法剑技自然不简单。
“这剑法施展起来简单，其中却另有玄奥，我也只是领悟了第一式与第二式，第三式却一点也无法参透，总感觉有心无力，不能将这剑法施展到极致。”
花满天收敛负背而立，将心中疑惑尽数道了出来。
“其实，满天公子不仅第三式不能领悟，就连第一式与第二式也未真正领悟。”花逍遥面无波澜。
“这……什么意思？”花满天一怔。
“若是我没猜错，满天公子这剑法应该是五品剑法吧？”
灵纹阶功法分为一至九品，九品为极致，越高阶的功法就越稀少珍贵。在临安，传闻九品只有城主府才有，几大世家中拥有品阶最高的功法也只是八品。
花满天身为花世家家主长子，居八大公子第四位，且天赋出众，被花家之人内许为花世家下一任继承者之一，所修炼的功法自然不一般。
花世家善剑，传闻现如今花家主所修炼的便是八品剑法，凌宵剑法。
“不错，正是五品，三生剑诀，”花满天心中惊异无比，虽说花逍遥领悟天赋出奇，但只是看了他施展一遍便能知晓这是五品剑法，他着实有些难以置信，“你是如何知晓这是五品剑法？”
“满天公子既然修剑，那便知剑道有剑式与剑意之分，剑式主外，剑意主内。若能领悟剑式即可悟出剑气，杀人于无形，又若是能领悟出剑意则可施展出剑势，杀伤力剧增。”花逍遥说着，缓步走向自己的小院，花满天跟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庄十三也不再出声打扰，一缺则是十分好奇的环视着这座小院。
“剑道无极限，若能同时领悟剑式与剑意，内外共通，剑道修行便能更上一层楼，步入高深境界，而不仅仅局限于简单的招式。”
“但却不是所有剑修都能领悟剑式剑意。就剑法而言，低阶的剑法有的甚至仅仅具有剑的基本技法：点、拨、劈、刺、撩……只有高阶剑法才能说其剑式或是剑意。”
“就剑道天赋而言，只有剑道悟性极高者才能触碰到剑意这一层次，悟性差的人只怕是连剑式都不能领悟通彻。”
“所以，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修剑，更不要说成为剑修。”
说到这里，花逍遥正好走到小院门前，轻轻推开院门跨过门槛。花满天却听得很深入，没有注意门槛，直接走了过去，畔在门槛上，险些摔倒，幸得花逍遥及时接住，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花满天一怔，抬起头，花逍遥面带微笑。
离近了，花逍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满天公子，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呢？”
花满天一惊，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着花逍遥，白皙如雪的脸颊上多出了一抹绯红，连忙起身，低下头。
“额……谢谢，我听得太深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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