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山有二人
青山有二人。
一人山下，一人山上，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手无寸铁，一背负包裹，此时小乞丐后心处的包裹已被撕裂，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龙首浮雕，须发皆然，有眼无珠。
其一满面威严，其一杀气凛然，以石碑为界，二人相对而立，相隔不过三四丈，中间地上静静躺着一支光秃秃的箭杆。
箭杆极长，尾无雀羽，顶缀红缨，此时长箭已无簇，若是完好之时，说它是柄长枪也无不可，杆顶是小乞丐的包裹碎布，杆尾镶有翠绿宝石两颗，猫眼大小。
此乃箭二，当代汉皇初登大宝之时，天降陨铁，坚不可摧，帝召各地能工巧匠，以此陨铁为料，铸此长箭共五支，以杆尾凹槽孔洞区分得名，箭一至箭五分别镶有黄，绿，红，蓝，黑五色宝石。
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手持此物也能把巴掌宽厚的铁板刺个窟窿，若是配上独有的机弩，则更是威势无比，便是满盔满甲的百余位侍卫，排成一排，一箭下去也能串成个糖葫芦。
只因陨铁难寻，且熔炼殊为不易，是以举国上下也不过是五指之数，帝执箭一，公执箭二，虽不是虎符帅印，单凭此箭亦可调兵遣将，如此贵重的一支箭，又怎的跑到了高大男子手上用来杀一个娃娃？
四下欲要登山之人，躲得远远的议论纷纷，显然是认出了此物，举国皆知小乞丐确是不知，虽不认得此物，不过眼力却还是有的，烈日下的寒芒森森，很是扎眼，他的眼神也变得很是扎人。
高大男子有着片刻愣神，倒不是因小乞丐的眼神。
长箭奔袭无声，直奔小乞丐后心而去，漫说是他毫无防备，便是早有所察又有何妨，不过三四丈的距离，内力灌注之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断没有存活的可能，此箭，必杀之！
且果如所想，正中后心，不料撕破包裹之后，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龙首，长箭竟是再难寸进，龙须微颤，原本削铁亦如泥的箭簇竟是积雪逢烈日般，只瞬间便消融不见。
箭簇中一缕隐藏极深的黑烟，直飞小乞丐头顶天灵，眼见便要钻进去，龙首鼻翼微动，有如吐纳呼吸一般，黑烟又倒卷而回，功亏一篑，仿佛从不曾出现。
说来话长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围观众人尚在好奇为何箭簇竟会消失不见，高大男子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就连他也没发现，原本无珠的龙目中，多了丝几不可查的黑色。
男子一时间眼中墨色翻涌，如乌云似狼烟，比之深沉夜色还要来的纯粹，不见眼白，脸上划过一丝挣扎，又眨眼回复平静，满面威严，不动如山。
也正是这片刻的愣神，小乞丐才得以登上仙梯。
两腿微分，双脚落地生根，身体微弓，右手握住刀柄，黑刀出鞘，刀尖斜指向地，掌心有些湿，直视着山下的高大男子，寒声说道：“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支箭下活下来的，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有机会，有机会杀了那个脸上带疤的。
高大男子看着随时都要扑上来的小乞丐，一脸淡漠的道：“初生牛犊固然是勇气可嘉，但虎要吃肉，又有何难。”
闻言，小乞丐更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刀柄，缓缓举起黑刀，刀尖直指高大男子眉心，内心狂震。
他突然想起来老秀才曾经说过的“仙梯化万道，同路不同行”，更是会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声音，可那个带疤的分明是听见了他的话，甚至男子的话语还是响彻在他心湖之上。
他从未见过心湖传音这等手段，更不知这个人为何要杀了他，见到男子时自己脑中闪过的断臂残肢又是怎么一回事，仙梯化万道莫不是老秀才在骗他？
罢了，且不去管它，杀人无须想太多，心中恨意自是做不得假，龙刀轻吟杀气凛，似是在呼应小乞丐的心声，便是不成，也无非一死而。
心湖上又传来男子冷冽的言语：“你莫不是以为，单凭这几块又窄又破的石头，便能护得了你的性命？！”
说完抬手一招，地上长箭猛地颤抖几下，“嗖”的飞回男子手中，身上杀气有如实质般拍向石阶，小乞丐的身子，弯的更低了些。
刚要掷出去，男子眼中的墨云陡然剧烈翻滚起来，神色变了又变，半晌才恢复过来，低头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这次我不杀他便是”，而后神色又变得冷酷无比，语气森寒的道：“但是下次，你若再敢阻拦，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语毕倒提长箭，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空中，清瘦中年男子见此间事了，忙长揖及地，语带歉意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行多有得罪，万望海涵，改日定当去山上给夫子赔罪。”
说完，也不待老秀才答话，忙一溜烟的跑开，追随高大男子而去，老秀才冷哼一声，见小乞丐开始登山，也自离去，引路人，引至山间路上。
小乞丐不知道男子说了些什么，等到男子彻底消失不见，长出了口气，黑刀归鞘，紧紧的攥着拳头。
他觉得自己很是无力，或许正如男子所说，初生牛犊焉与虎斗，不怕仅是无畏而已，非是不死，眼望山间白龙，神色沉重，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转身登山，登山求仙，重重的踏出一步，轻语道：“下次，轮到我杀你了。”
远处马背上的高大男子竟像是听到了山上小乞丐所言一般，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嗤笑一声，“那我便等你来杀。”
一西行回京，一伛偻登峰。
山间很冷
空中，清瘦中年男子见此件是了，长揖及地，语带歉意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望夫子海涵，改日定去山上给夫子赔罪。”
老秀才拂袖冷哼一声，飘然远去，并未答话。
男子苦笑一声，也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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