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是梦亦是过往1
程祁言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的过往。
亦或是，百祁言的过往。
他站在一座城墙上，身子是隐藏着的。他望见了战火燎原的一片平旷枯草地。
只是战火一片，并无生还。
不，还有三名幸存者，一男一女一孩童，倒像是一家人。以及......
程祁言清楚地记起，儿时先生教与他所说、所讲。这队兵，是天将天兵。
“还有活人吗?”这人身披银白色盔甲，发冠整齐，语气却是不善。
这是......楚子昀?
“禀告将军，除这三人外，绝无他人。”
“好，甚好。你把那小孩儿弄过来。”
那孩童眼眸扑闪扑闪的，眉宇间尽是童稚，虽穿着打扮倒像是小乞丐，双颊却是干净白嫩。此刻是小声覆在那女子耳旁轻语。
程祁言凑近才听得这孩子是道自己的好奇。微挥手，似是制止了那名士兵前进的步伐。
“娘亲，这些士兵哥哥与这位将军哥哥是在同我们玩耍吗?”
程祁言只觉好笑，轻摇了摇头，又蓦地觉得内心酸涩。概是只有孩童才能真正做到童稚罢。
“言言乖。这些......哥哥们身居好大好大的宅子。阿言想不想去?”女子似乎想让那孩子逃跑，却被男子制止住了，那男子道。
言言?阿娘也是此番称呼我，实是有缘。虽是飘渺梦境，救一个孩子还是大体可行的罢。
“想!”小孩子是如此好哄好骗，一双眸子弯如月，抿着唇角弧度上扬，欢喜着一蹦一跳地向那将军跑去。忽而又觉得不对劲儿，扭头对着爹娘道：“娘亲!爹爹!你们不去吗?”
“娘亲和爹爹事务繁忙，无时间同你前去。言言乖乖的，这将军哥哥最喜欢乖孩子了，言言这一世概是能吃一顿山珍海味，那便是去天界瞧瞧。”
不过，程祁言只觉自己猜错了言......小言的真实想法。
概是只有程祁言一人看见“言言”暗自轻抿起了唇角，转而又满脸稚嫩，颇似烂漫天真，欢蹦乱跳地向娘亲跑去。
许是这五尺微童对于这队天兵并无威胁，竟无人前去直接带走。
“娘亲!爹爹!言言等你们。”小言扬了扬唇角，凑在爹爹耳旁轻言轻语道些什么。程祁言并未听清。
小孩子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暗自告别。
“将军哥哥，娘亲说您是神仙哎!那您有可以飞高高的飞轿吗?”
“没有。”楚子昀背对着天兵队伍，挥了挥手，两天兵便将那夫妇悄无声息带走了。
“那有没有飞马?”
“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呀。”小言垂着头，嘟嘟囔囔轻声自语道。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多问......”楚子昀话为道完，便被一轻佻男声打断了，语气煞是吊儿郎当。
“昀兄，小孩子哪能凶得。”一袭微赤素衣，定晴一望第一眼，只怕谁人不会觉得此人像魑魅魍魉之类。
身旁还牵着一小孩，约莫比小言高半尺。墨衣素靴，剑眉星目，竟是如冠者一般长开。
只是，这长得，怎么这么像纪卿尘?
“洛枫，怎的有空带着卿尘来这儿?”楚子昀低眸望着小言，听人言语便可熟练的认出是谁，泰然自若道。
......还真是纪卿尘。纪卿尘小时候这也太......可爱了罢!!!从小到大果真相差无几。
“卿尘整日闷头闷脑的，我怕他闷坏了。正巧百兄道他给了你一任务，找什么合适的孩童？是这个吧。我就带着卿尘来看看。”纪洛枫侧头看了一眼楚子昀身后的孩子，蓦地眼前一亮，道，“我看昀兄你身后那小孩挺好看，不如......”
“不行，绝对不行。天帝交予我此任务，我不可不从。”楚子昀想都未想，直言拒绝道，“况且，我看卿尘并未想与这孩子结为好友之意。”
程祁言闻言，抬眸向纪卿尘望去。
纪卿尘眼眸并未有何变化，波澜不惊，一动不动斜眸打量小言。小言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模样，笑嘻嘻的望着纪卿尘。
出于好奇心理，程祁言竟发觉自己能附在别人身上，故此，程祁言附在了小言身上。
然后.....纪卿尘眼眸闪过一幕一般小孩子做不到的.....闪现???
小言......不，程祁言瞬移到了纪卿尘眼前，抬手碰了碰纪卿尘尚且软糯的脸颊，并轻轻戳了戳。
楚子昀：“......”
纪洛枫：“......?”
纪卿尘：“?”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程祁言一愣，猛地一退后，缩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程祁言瞥了眼小言，见人依旧笑嘻嘻的，眉眼弯弯，叹了口气，轻声道：“看来刚回了魂的小言并未意识到方才的“自己”做了什么，即使了然，小孩子嘛，什么也不懂。”
“谁?”纪卿尘眸光一凛，警觉出声。
这孩子怎能听力这么好?不对，他们不是看不到我吗?这梦质量也太差了罢......
“喂!祁言!快看我快看我!我在你身后那棵树后面。你小心点，我没施法隐去身形。”
程祁言耳畔传过黎久埝的声音，仿若遇到救星般回了头凝望着树后那一素青衣角，本想出声言语，却又怕被梦中人发现，只得指尖点了点眉心微小朱砂痣，与黎久埝意念传灵。
“久埝，你可知这梦境为何能听到我的声音?”
“不知。可是这梦境出了问题?”
“出来，整理装束。我出不去这梦境，我们只能显身跟随这些人，免得有古怪。”
“好。”
一阵微光一闪而逝，少年朱红茶白相间轻衣着身，束发自然，手执素扇，扇间风铃轻摇，眸中星芒闪闪，径直走向程祁言。
“哇久埝，你什么时候长成仙人模样了?如此好看。”程祁言眼眸发亮，惊呼道。
“不是，不是。我还没出来，你看见的是谁?”黎久埝一阵疑惑。
程祁言也有些不太明白，低头沉思。
“阿言。”
沉稳又不失清冽的音线传入耳畔，程祁言本是垂着的头猛地抬起来，心有欢喜，眉梢微挑。轻轻转了个身，动了动指尖，“清言”指环发出刺眼的光芒，包裹住程祁言。
“祁言你干什么呢?我眼睛都快要瞎了!”
光芒散去，程祁言换了一身月白色装束，轻步走向少年身旁。
“阿尘!”程祁言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凑在纪卿尘耳畔道。
纪卿尘望了望程祁言指间指环，唇角弧度明显。
稍带有童稚的少年音，此时是像猫儿一样，惹得纪卿尘心里一阵儿发痒。
不知是否有巧合，程祁言佩剑惑渊剑穗上的流苏风铃似是与纪卿尘扇间风铃有所相同。
世人看到两人站在一起便会觉得这凡尘俗世再无比他们更完美的存在，可在黎久埝眼中......
“我他妈，你们过分了啊!我还在呢!”黎久埝顾不得捯饬捯饬自己，直接走了出来。
“喂!你干什么!他们......人呢?”程祁言失笑了一阵，半疑惑半无奈道。
“您还记得有人啊?我还以为您不记得呢。”
程祁言闻言啼笑皆非，哑然道：“先跟着那群人吧，那孩子万一有危险......”
“不会。”纪卿尘道，“那孩子会先在鬼冥界待几天，然后被送到天界。”
“身着墨衣素靴的真的是你?”
程祁言先前还有七八成相信，现今有十成左右。
纪卿尘微挑了挑眉，不假其说道：“当然。”
“所以，小言是......?”
不知为何，程祁言觉得三人当中，其余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儿，纪卿尘眸中惴惴不安更为明显。
“哎呀，祁言别问了。快走吧，一会儿就赶不上了。迷路了可不怪我。”黎久埝催促，边催边推道。
“别推他。”纪卿尘道。
“妥妥妥，请您，拉着他走。”黎久埝满脸不爽，自顾自的走最前头。
程祁言讪讪一笑，主动牵着纪卿尘，小跑几步跟上黎久埝，道：“走慢点，走慢点。不急，阿尘又不是不记得路。”
“嘶，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要不要这么令我作呕。”黎久埝不寒而栗道。
“忍着，”纪卿尘嗓音清冷缓缓传出，“离我们百尺远，你就听不到了。自己走去罢。”
“说得好像我愿意同你们一起走似的，”黎久埝不爽而语，“我自己走。”
说罢，黎久埝化为白云飘散。
“哎!”程祁言摇了摇头，道，“阿尘，他一个人在鬼冥界不会闹出什么事儿吧?”
“别理他，”纪卿尘道，“鬼冥界规矩不多。他只要不是火烧鬼冥界、骑到我头上，我哥就不会动他。”
“哦，”程祁言了然。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竟出现一茶红色小屋，屋外一半是红叶碧桃，一半是红枫，环绕四周，树下月见草更盛。
“这屋子......”
“是我的，本是先给你的。没机会。”纪卿尘顿了顿，闭眸道，“不是儿时的我，是如今的我。站在你面前的我。可否喜欢?”
程祁言呼吸一滞，鬼使神差重重点了一下头，道：“喜欢!特别喜欢!”
纪卿尘怔愣了一瞬，继而抬手揉了揉程祁言，道：“进去看看罢。”
不等纪卿尘有所动作，程祁言已经飞速奔了进去。留下一句句：“哇。”
纪卿尘失笑，慢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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