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几度梦回，几番遗恨
那名女子只是劳累过度晕了过去，宋辞慢慢地摸索着，点燃了小船上的一根蜡烛。模糊的灯光下，女子脸上的轮廓浮现出来，宋辞当时就惊喜交加，一会儿又惶恐不安，是她吗，真的是她吗，溪淼，真的，真的是你吗？
“我，这是回光返照，是在做梦吗，可是你，我寻遍整个漠上草原，寻遍整个大金国，也寻不到你，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蓦然回首，你却在这里?”
宋辞高兴坏了，自己一年来的寻寻觅觅，一年来的苦苦追寻，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虽然这个回报再迟的一点，宋辞可能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宋辞强行地稳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地翻开女子怀里的那包东西。
宋辞轻轻地翻开，眼前的一幕，又让他心中汹涌澎湃，女子怀里抱的，是个婴儿。女子重重地摔在船上，怀里的婴儿却毫发无伤，甜甜地睡着。彷佛发生的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看着这个可人的孩子，宋辞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不是她的，这不是她的孩子,不，这不是...
后来宋辞终于不再打算骗自己了，就算是她的孩子，倘若她还爱着我，我......我也不会在乎，其他的人来保护她，肯定没有我保护的好的...
就这样想着，宋辞一夜未眠。
天拂晓的时候，那个女子醒来了。小船儿正飘到野外，雨，停了。盎然的春意扑面而来，鸟儿早早的起来鸣啾啾。满岸的垂柳，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充满了自然的圆润之感。看着身旁的女子悠悠转醒，宋辞又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那时候...
在宋辞愣怔的目光中，溪淼缓缓地抬起头来，这神态，如果之前，宋辞有七分猜测眼前之人是溪淼的话，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溪淼，是他来一年多来朝思暮想的溪淼。
溪淼抬起头，却又低得更深了，世事难料，孽缘往复，如今，还怎么面对他，自己朝朝暮暮想念的人儿，此刻就在眼前，可却又不愿去面对。一年前，这个女人虽然柔弱，眼神却很坚毅，此刻的她是多么的憔悴，以至于之前宋辞一眼都是辨认不出，她是不是溪淼。
“你，还好吧？”宋辞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说出来的时候，却带着颤音。就如他此时的心境一般，七上八下。他到处寻找溪淼一年多了，受了多少江湖风尘，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此刻，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忐忑，按理说，他应该狂喜，所以的努力都会有结果，天不负苦心人，可是他的内心，却是满满的不安，这种感觉......
两人说着说着，溪淼抱着宋辞大哭起来，此刻宋辞，也不禁潸然泪下。为何别人都是神仙眷侣，都是天伦之乐，自己两人却是久隔天涯。谁说两情不是朝朝暮暮？别离的缺憾又有谁能圆？
浮生长难相遇，相遇何时能相聚？
“溪淼，你放心，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对于眼前的女子，宋辞此刻有一千种柔情蜜意，他好想去呵护眼前的人儿，让她不再流落，他想带着她去草原深处，从此安定地生活。
怀中的溪淼身体却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宋辞感觉她在不断地颤抖，“不......”
“我们要分开......”韩溪淼嗫嚅地说道。
宋辞的身体好像突然被重物击中了一样。艰难地慢慢推开怀中的人儿。
“你就不问一下这孩子是谁的吗？”一直小声说话的溪淼，突然变得果决起来。
“只要你还爱我，我便无须问。”
“她是我的女儿。”
“那......”
“不是你的。”
“你可以好好待她吗，我给她起名字叫秋影，你让她信韩，等她长大，告诉她，她是金国亲王子完颜楚雄那个混蛋的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杀了他...
“我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到这儿，韩溪淼的眼眶又红了。
“只是现在，我还有何脸面，和你在一起。”
“我不在乎，我也不需要......我只要对你好，你对...”
宋辞话没说完，大片的水花突然溅起，小船却还在随波漂流，溪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底。
韩溪淼跳下去了。
有的人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便如那水流一般，流过去了，就流不回来了。多少人苦苦地要寻找业已失去的东西，最后却宛如春秋大梦一场，把原本的东西都打碎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宋辞仰天长啸。后来这狂啸变成了狂叫，狂叫又变成了狂笑。
良久，宋辞终于平静下来。
“原来，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一阵宣泄过后，此刻他竟然出奇地平静，抱起小小的秋影，好像老僧入定一般。此刻他的体内却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古人有种境界叫作顿悟。江湖纠葛，金戈铁马，燕山大漠，甚至是秋影，种种幻象，在头脑间流过，再从脑海淡去，犹如电光火石一般。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当年那老僧的声音像洪钟大吕一般响起，震人心魄，身体中蕴含多年的怀孤草的药力化开，此刻如江河奔涌，漫入四肢百骸，五官七窍......
上天可能给了一千种理由让我们相遇，我们却总是用一千零一种理由让相遇的人成为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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