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狭路
时值初春,大地回暖四季更替,又是一年花开时节。然而在中华西南边陲还是一片皑皑茫茫,丝毫不减酷寒肃杀景象。
这一日天色昏暗,天空雪花翩翩依旧不停的落将下来,这里山头谷壑尽皆灰蒙蒙的,从白雪灰雾中看来,气氛越发显得冰冷死寂。
时近申牌时分,远处一座山头显出两个人的身影,一大一小,那大人此时将一部长弓交在小孩手中,说道:“来,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将劲力都运在双手上,用力拉。”格格声响,弓弦渐渐拉开。
那大人又向那小孩道:“然后腰背蓄劲,对准了就发箭。”顺着箭尖所指看去,只见五六只大鹰在天空盘旋唳鸣
只听嗖的一声响,那小孩箭已离弦,跟着又是一声长唳,一只大鹰已然中箭,双翅乱拍,翎毛纷飞。其余大鹰见到同伴中箭,纷纷振翅,四散而逃。但是那小孩终究手劲、准头都是不足,这一箭未能射中大鹰要害,那大鹰拍翅尖鸣,带着腹部一只长箭,上下乱飞,已然越过两座山头而去 。
那小孩满脸沮丧,望向身旁大人,大人微微一笑,安慰道:“心儿首次开阿爹大弓,已能射中飞鹰,很不错了,明天就定能打个极大的猎物,今日已不早了,我们这便回去吧,莫让你阿妈等急了。”
那心儿抱着大弓,口中应道:“是,听阿爹的。”阿爹挽起心儿的手,父子两人相携自山头下山而去。
之前中箭那只大鹰,带着长箭翻过好几座山头,终于还是撑持不住,一声悲鸣,在空中连翻数翻,掉下地来。此时山道上有两人两骑,刚好从雾后中转了出来,那大鹰落下之势很急,两人立时听到头顶有声响,同时抬头。左首是个满脸短髯的汉子,大手一伸已将那大鹰接在手中。
翻转鹰腹,只见那鹰还在抽搐,只是长箭穿身,转眼便死。右边马上是个瘦削汉子,矮身伏在鞍上,看了一眼,说道:“这鬼地方怎还有人打猎?”左边那短髯汉子拔出长箭,只见箭头箭身都是一根木枝削成,箭尾虽有羽,但不似寻常羽箭,箭头未镶箭镞。
短髯汉子道:“看来是山中寻常猎户。”右首那瘦削汉子问道:“你怎知道?”短髯汉子道:“山中猎户粗制,你看这箭无镞。”说着将箭递给那瘦削汉子。提起那鹰又道:“你再看这鹰,中箭伤口歪斜,便知发箭之人再也寻常不过了。”
那瘦削汉子默然点点头,显然很无趣味,两人行得一段,瘦削汉子道:“大哥,你说如今咱们还闯什么名头?何苦再走这一遭。”说完抬起头来,满脸受苦不堪的颜色,看看前面道路,又道:“再说,这等消息,既然能叫咱们知晓,可想而知,江湖上他人岂有不知之理?以小弟看,实在犯不着!”
那短髯汉子将鹰扔向一旁,伸手捏住头顶毡帽,往高提了一提,一边若有所思的道:“嗯,这件事倒也费解,据说那件宝贝,数百年前就已名霸江湖,号称天下无敌,实在好不厉害。不想十几年前突然传出消息说,竟一时间无故失踪了,这可教江湖上人人好生叹息,为此江湖中还争闹了好一阵子呢。”说完面色极是郑重。
右边那瘦削汉子拍一拍肩头的落雪,嘿嘿一笑,说道:“我看这件事大有古怪,兴许有人是想来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可知。”短髯汉子听了这话,默然半晌,点头道:“嗯,二弟这话倒也有理。”他却不知,自己二弟这话实是在讥刺自己,意说自己便是那“鹬蚌”,得利的却是他人。瘦削汉子见他默然,心下暗笑:“这老大忒也实心眼!”
两人谈说间,已走出二里地有余,那瘦削汉子却忽然勒马。短髯汉子也跟着急忙勒马,张口欲问,却也已听到后方来路有些声响,只是此时雾气越浓,放眼只见数十步之内,哪能望见远处?
但听得声音越來越近,两人不约而同地勒马回头,往来路看去。初时声音尚远,转眼间只见一马一车从后面雾气中疾冲了出来。那马倒看不出如何神骏,只是脚程着实不慢。车头却坐着一个身着淡墨长裙的年轻少女,挥鞭驱策。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道路,一个少女驾车奔驰,这倒令两人比见了马车本身更加诧异几分,于是两人忍不住多向马车看上几眼。
倏忽间那马车已忽忽而过,马车经过,那瘦削汉子脸上忽现诡秘一笑。此时冷风从道路对面吹来,和马车疾驰带起的风一撞,立时卷起道路两边雪花,形成两股旋风,从马车两侧直卷到车后。瘦削汉子两人在后,两股旋风直从两人身上卷过。
就在这两股旋风中,他们同时鼻中闻到一股极浓重的香气,似麝似兰,似檀似松,却不知到底是何香气。
香气一过,两人还道闻岔了,再嗅几下,却已感呼吸渐重,双眼似乎迷离,脑中也感眩晕起来。顷刻间,只感身子似已飘然飞起,似梦如幻,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他们胯下马匹早怕了寒风冷雪,此时不见主人挥鞭驱策,也就不再行走,顺着山道石壁处站立,以避呼啸而过的刺骨冰雪。
两个人就这样飘飘然僵在马上,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瘦削汉子迷糊间,突然隐隐耳中听闻有人说话,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睁开眼来,目光落处,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眼前一晃一晃。
他尚未看清,伸手欲揉眼再看,可是却感觉不到手在哪里,一惊之下侧头去看,却是身子已然冻僵,竟失了知觉。他此时牙齿格格相击,满身皆是冰雪,心下一阵惊慌,用力将头摇了几下,再凝神看时,才见不远处一个淡墨衣裙的少女,正瞪大眼睛瞧着他们两人,嘴角还带着难以琢磨的淡笑。
他回头再看那短髯大汉,只见他还兀自迷迷瞪瞪,垂头僵在马上。他此时心下已知自己二人实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自己昏迷之下血液冻结,不能使以内力相抗,实已必死无疑。放声大叫:“大......大哥!大哥!”只因受冻太久,声音也有些哑了。
叫了半天,那短髯汉子这才一惊如梦方醒,只是身子僵硬难以动弹,半天方才结巴道:“怎么......回事?”瘦削汉子转头瞪那墨裙少女,道:“定......定是她......搞鬼!”
那瘦削汉子强用内力,想用手拍马一掌,摧它前行,可是自己手就是不听使唤,只微微动了一下而已。他怒喝道:“你......那小女子站住,是你......弄鬼不是?”那少女此时见他喝问,倒不见得如何害怕,不退反迎。
只见她走到两人马匹跟前,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墨色小瓶来。她嘴角含笑,不急不缓的拔开瓶塞,从中倒出四粒药丸,微笑着对两人道:“两位大爷,小女子无礼了,还望莫要见怪,这是我家娘娘叫送给两位的解药,还请尽快服用。”
两人一听解药二字,突然心头一颤,同时颤声道:“什么?解药?”那墨衣少女低头淡淡一笑,没有回话。这让两人更加心如锤凿,那瘦削汉子额头已然渗出汗来,身体刚有些知觉,脚一软竟摔下马背。
那短髯汉子怒不可遏,也强抻开腿,滑下马背。他见瘦削汉子双腿发抖始终站立不稳,想要过去将他搀起,可自己提气不上,知道确然中毒,对那少女喝道:“哪条道上的女娃,何故毒害我兄弟二人?”墨衣少女微笑道:“大爷万莫动气,还是快服了这药丸要紧,否则怕要来不及了。”脸上仍是淡然微笑。
短髯汉子见她发笑,越发狂怒,瘦削汉子见大哥便有杀意,心想:“此时受她所制,多说无益,徒增羞辱。”劝道:“大哥,还是听她言语,先服了解药再做计较不迟。”那少女伸手,将两粒墨色药丸放入瘦削汉子手中,顺手在他手上拂过,然后站在一旁。
瘦削汉子看看药丸,又凑近闻了闻,触鼻似有一股淡香,倒不似之前闻到的香气相似。对短髯汉子道:“看不出有什么古怪,她既已下毒,我们实已死过一次,想来不至又来加害一次,先服过保命为是。”说完自己先服两粒。
短髯汉子见他先行服下,心中明白他是要先试试药的真假。吼道:“怕她怎得?死也一起上路了。”直着胳膊伸出,那少女将剩下的两粒药丸缓缓放入他手中,也是同样手势一拂而落,短髯汉子哼一声,将药丸一把扔到咽喉吞下。
两人只感药丸入口化开,变成一道热辣辣的热流,顺着咽喉直入肠胃,登时好似笼屉中蒸开一般,全身发热,身心舒畅,不一刻手脚已全能活动了。
只等两人手脚舒顺,运气毫无滞涩,确认已经无异,短髯汉子转身喝问那少女道:“我们往无怨近无仇,何以要下毒加害我兄弟?”瘦削汉子道:“大哥,休与她废话,一拳打杀了就是。”
那短髯汉子怒容不减,瘦削汉子已抢步过去,欲待杀人解气。突然那墨衣少女咯咯而笑,说道:“两位大爷可杀不得我呀!”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