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相逢恨晚
接下来的时间,普凡魂不守舍,没办法做任何事。他把手机放在桌上,以手支颐坐于一旁守着它,盼着铃声响起。
中午手机倒是响了几回,不过却是基友们叫他去喝茶侃大山;下午也有来电,但一个推销房产的,一个送快递的。
华灯已然初起,普凡愈加坐立不安。
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有来电!
普凡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电话,按下通话键,话筒里传来徐可可柔美的语音:“你在干嘛啊?”
普凡忙道:“没……没干嘛啊!”他真想大声说:“我在等你电话!”
徐可可说:“那为什么不联系我?”
普凡结结巴巴的答不上来。他是很想主动给她打电话的,但毕竟一面之缘,他生怕唐突了佳人。
幸好徐可可没再追究,只吩咐他到城东的红澄湖畔与其会合。
普凡打的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徐可可倚栏而立。
她换了红色的裙装,秀发披在肩头,裸露着两条光洁圆润的玉腿,略施粉黛,美艳不可方物。“你来啦!”一见到他身影,徐可可就像孩子似的欢快的奔上来迎接,一点也没有少女应有的矜持。
普凡“嗯”了一声,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便迅即挪开了目光。
见到今晚的她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性感”: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强烈无比的雌性荷尔蒙的味道。
他很不自在,生怕举止失当,令她觉得自己是轻浮之辈。
但自有一种无形引力,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总是想落到她身上。
徐可可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挺了挺胸,笑了。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很自信,很享受这种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欣赏的感觉。
俩人边走边聊。
徐可可扑闪着大眼睛,瞧着普凡:“你是九塘人?”
普凡摇头:“我是去朋友家做客,今天坐车回来。” 他敲了敲额头,自嘲的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哪里人——也许应该是‘卧龙桥人’吧!”
“卧龙桥人?”徐可可大感惊奇,“愿闻其详!”
于是普凡便将自己幼时如何在卧龙桥与爷爷乞讨为生、后来如何被婶娘夫妇收养的事情一股脑全端了出来。
他觉得彼此理应坦诚相待,因此没有对自己身世有任何隐瞒。尽管对方乃自己心仪之人,透露这些很难为情。
但徐可可并未因此而对普凡有任何轻视之意,反而听得目中泪光涟涟、心疼不已。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惨……都能拍部苦情剧了都!” 她抬手拭去泪水,歪头看着他,调皮的问:“那你现在是不是逆袭成功、成为哪家公司的霸道总裁了?”
那是电影情节好不?普凡只能苦笑。
虽然大为心虚,他仍不得不老实交待:“我目前从事建筑行业,是名民工。”
徐可可颇感意外,满脸惊奇的将他打量又打量,咕咕而笑:“怪不得你皮肤这么黑又粗糙……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搬砖的’啊!”
普凡尴尬点头,嗫嚅道:“我喜爱文学,平时会在网上写些东西……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名以此为生的作家。”
他生怕女神会看轻自己,急忙申明他虽然处在社会底层,但也是一名上进心与理想兼俱的有志青年,绝非得过且过、混吃等死之辈。
房地产是暴利行业,大家都会想当然的认为搞建筑的会活得很滋润,但此条仅适用于开发商、建筑公司及包工头。
而一线从事体力劳动的普通工人,不但非常辛苦且工资极低,按天计酬,收入不高又没有任何保障。
建筑行业乱象丛生。工人们平时只能借支些生活费和零用钱,要结算工资大都是在工程完工之后,拖欠及拒不清账的工头大有人在。
从节俭和方便角度出发,大家基本都吃住在工地。少部分人因为拖家带口,不得不在外租房。
而单身狗普凡也在外面租了房子。不是因为他不爱惜来之不易的票票,而是因为工棚中太过嘈杂,令他在闲暇时间无法静下心来码字。
徐可可皱皱鼻子,小嘴一撅:“对你的境况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比我预料的还……”
普凡挠挠头,只能苦笑:“——还要糟?”
徐可可吐了吐舌头,笑了。她家境优越,优越到根本无须关注他的职业、经济状况。从这点来看,她很幸运。
对她来说,他是一贫如洗抑或身家千万,并没有本质区别。
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这点就够了。其它的一切都是浮云。
“我问东问西这么多——”徐可可调皮的指指自己,“那你是不是也该了解了解我的情况?”
“啊?”普凡愣住了。他根本就没考虑这方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徐可可笑着打他一下:“啊什么啊?问呗——”
普凡结结巴巴回应:“问……问什么?”
“问我做什么工作、住哪里、家里情况怎样啊——这些呗!”徐可可又给他一拳,“你是算盘珠子啊……拨一下动一下?笨!”
普凡笑了:“那请问美女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家住哪里?”
徐可可说:“我在哥哥开的贸易公司工作,说好听点叫助理,说不好听的就是打杂的。我家住城西的文教小区,我爸是海城大学教授,我妈是医生,但都退休了,我还有个大姐在国外……家庭条件应该可以归入‘中上’一档吧!”
……
她噼哩啪啦,事无巨细,有的没的,竹筒倒豆子,全说将出来。
关于自己的一切,恨不得他立刻就完全了解。
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不少女孩价值观扭曲,喜欢与穷人谈钱、和富人谈情。“郎才女貌”这个词已经变为“郎财女貌”,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人亲眼目睹的事例可谓举不胜举。
由于男女比例失调严重,狼多肉少。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男人穷,他会知道自己穷;但女孩子不好看,她很难认识到自己长得丑。
不少适婚年龄段的女性待价而沽,虽然自己并非气质高雅、国色天香,甚至根本就是姿色平平之辈,但凭着三分化妆、五分的美颜相机,也会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十分美丽”,择偶条件出奇之高,动辄要求对方有房有车,存款七位数,月入数万。而倘若人家一条不达标,便会拂袖而去。
而以徐可可的条件,找到这样的夫婿可谓轻而易举。但她完全不看重这些,只在乎一点: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
只要满足了这一点,别的问题就完全不是问题。
徐可可忽然停住脚步,将普凡上上下下打量又打量,却一语不发。
普凡未知她意欲何为,心下着慌,不由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
“别紧张、别紧张!”徐可可笑靥如花,“我只是想问你――”
普凡放松下来:“什么?”
徐可可随即大声说:“谈过几个女朋友了!”
这么融洽的氛围,突然抛出这种敏感话题,这绝对是突然袭击,令人措手不及。倘若是有过什么过往,想不露马脚可谓难矣。
好在普凡根本就没什么过往,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我没有女朋友,因为我从来没谈过恋爱。”
他看着她,几乎脱口而出:“不过现在有了!”
徐可可故意做出不相信的神情:“你这么帅,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普凡笑了:“人家喜不喜欢我,我没办法决定,但我至少可以决定自己喜不喜欢别人。”
徐可可开心莫名,跳起来嚷道:“这句话是老天为我量身定制的,你抢我台词!”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陌生男女初次单独相处的生疏与拘谨感便消失殆尽。双方均觉得很舒畅,自心底里想与对方亲近。
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一万年了。
徐可可开朗热忱,一点也不扭捏;普凡也恢复本色,风趣幽默的话语,总是逗得她咯咯笑个不停。
双方越聊越觉投缘,越聊越感到彼此就是为对方而生的。
徐可可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鞋带有些松了。
她动作优雅的把乌黑亮泽的秀发拨在一侧肩头,便弯下腰去系鞋带。洁白无瑕的脖子、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迷人的身材曲线毕显无遗。
从普凡所处角度,恰可自她敞开的领口窥见其光洁丰满的胸部,两只半球形的轮廓亦隐约可见,呼之欲出。
普凡看第一眼是“无意的”,立时大觉不妥,赶忙想移开视线。可是他的目光居然不听使唤,粘在她酥胸之上,挪之不开。
普凡心如鹿撞,怦怦狂跳不止,身体某一部位亢奋难抑,热血急速灌注。虽是隔着衣物,仍可明显察觉它起了很不雅观的变化。
徐可可突然抬起红晕晕的脸,大眼一瞪:“不准看!”
普凡立时面红耳赤,窘迫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这鞋带是徐可可自己之前有意弄松的。换言之,这出“弯腰系鞋带,展示完美身材”的大尺度戏码是精心设计的。显然,效果不错,达到了预期目的。
她虽然容颜清纯,貌似人畜无害,其实绝对是个心机女。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二十二点左右。马路对面的酒吧正在热闹之际,劲爆的音乐咚咚咚的响彻大街。
徐可可嚷嚷起来:“我们去跳舞吧!”
普凡颇为窘迫:“我、我不会跳——”他很少进这种娱乐场所,一是性格使然,二是经济原因。
徐可可雀跃道:“我教你啊!”一把挎起他的胳膊,不由分说便把他向酒吧拽去。
酒吧中人头簇簇,霓虹灯闪烁不停,巨大的音浪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俩人在吧台坐下,刚点完饮料,便见一个衣着考究的高富帅走了过来,伸手便揽住徐可可的纤腰:“美女,介意跳支舞吗?”
而徐可可居然一点也不反感,只征询的看向普凡。
普凡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意见。
舞池中,徐可可和高富帅跳得非常开心,各种配合,各种炫技。
普凡整个人却似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凉到了脚。
白富美当然配高富帅,他这个屌丝掺和个啥?他几乎便要推桌而去,但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风度,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与高富帅一较高下的东西了。
一曲既罢,他们回来之时还手牵着手。
徐可可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高富帅则一直侧耳倾听。
徐可可奔过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向普凡笑着说:“我们刚才跳得好不好?”
普凡说:“——好!”
普凡言不由衷、音量不高,酒吧里又很嘈杂,徐可可没听清楚,扬起脸正待再问他,却立时吃了一惊:“你怎么了……神色这么差?”
普凡说:“我没事……我很好!”竭力作坦然状。
“没事?”徐可可审视的瞅着他,继之恍然,捏着鼻子说:“好大一股酸味……某人貌似吃醋了哦!”
普凡闭口不语。
徐可可开心莫名,一把拉过旁边的高富帅:“拜托你搞清楚:这是我哥……我亲哥哥!”
哥哥?普凡赶紧仔细瞅瞅高富帅,又瞧瞧徐可可,方才察觉他们长得颇为相像,简直便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他立时感到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暗暗庆幸刚才自己的表现还不太离谱。
短短十来分钟,一则悲一则喜,他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了。
“你好!”高富帅微微一笑,向普凡伸出了手:“我叫徐安安,是可可的哥哥。你就是普凡吧?可以认识你吗?”
“当然可以,”普凡赶忙欠身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非常高兴认识你!”
徐可可歪着头,调皮的问:“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普凡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真的……真的高兴!”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徐安安是开车来的,车就停在酒吧外面,正是那天去车站接徐可可的那部迈巴赫。
他打开车门,征询的看向妹妹,意思是该回家了吧?
徐可可站着没动:“哥,你先走吧……晚点他会送我回去的!”
徐安安本待再劝,却见妹妹已双手叉腰、不悦的嘟起了小嘴,唯有作罢。
他只得郑重警告普凡:“小子,今晚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别打歪主意哦!”
普凡赶忙摆手:“不会、不会!”
“哥!”徐可可嚷道,“尽管走你的好了……啰嗦!”
徐安安大笑中发动了车子。
徐安安这个电灯泡总算走了,现在终于只剩他们俩了。
夜色已深,路上行人稀寥。
普凡和徐可可缓步而行。一时之间,双方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打破沉默。
一阵轻风拂过,徐可可搓了搓手,看着普凡说:“我……我的手好凉!”
手凉?可惜裙装没兜,否则普凡一定会建议她把手揣兜里;而他全身上下似也没有什么可以取暖之物啊!
徐可可说手凉,其实是想让普凡牵自己的手,谁知撞上个榆木脑袋,火了,遂趋前一步把手一伸:“笨蛋……握着!”
普凡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那种温软滑腻的触感令普凡心头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阵颤栗。
俩人全身心都沉浸在找到彼此终身倚靠的亢奋中。不需要任何话语,就这么牵手漫步,偶尔会心一视,就令他们熏然欲醉了。
这个浪漫的夜晚,每分每秒都可以写下一千句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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