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失而复得
四、失而复得
我拎着花生、核桃满载而归,平安到家。
走进外公常之民的书房,可爱的耄耋老人仍在伏案疾书。我也顾不得那许多打断了他的用功。
外公,我回来了。边喊边拉起他的手。又看见了那枚我从小就摩挲的翡翠戒指。我象变戏法似的把挖出的那枚戒指举到他眼前:您看这!
外公的眼角堆起密密的鱼尾纹,笑道,这毛头,还小啊,搞什么鬼花样……他举起手,顿时定住了,手上的戒指还在呀,那眼前的戒指是哪来的?笑容凝固了,象个真人雕塑。
我越发得意了,把戒指放在他手上,外公抚摩着,细细地端详,良久,又把它戴在同一个手指上,两枚并在一起,看那料子,晶莹剔透,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对!连我都服了。
你从哪儿得到的?
猜猜看?您别急,板栗坳。
板栗坳!外公猛地站起来,诈尸般地吓我一跳。诺大年纪可不要太激动。我忙扶他坐到座椅上,茶杯里续上水,如此这般的细细道来。
难道冥冥中真有定数?这是筱月、这是你外婆的戒指啊!半个多世纪了,人都没了,它却完璧归赵,回到了我的身边,奇哉、奇哉……待他抬起头,已是满眶老泪。
这可够神的。外婆把戒指陪葬给她爸了?
陪葬?是陪葬?不,这事说来话长了。筱月是板栗坳名门望族的独生女。抗战初期,其父将其世代建筑的大宅院腾出来,安置了研究院数百人。这一住就是六年啊。其间她父亲英年早逝。后抗战胜利,我才与筱月结为夫妻。待研究院东迁,我们夫妻俩心情迥异,我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对筱月来讲,却是背井离乡直面生离死别呀。这一别,谁知何时能归?临走的那天,筱月泣别了寡母,我和她来到岳父的坟前,三鞠躬后筱月伏地不起。良久、良久……我不忍看她抽搐的脊背,也说不出半句劝慰的话来。直到江船鸣笛,我俩才匆促离去。从此筱月的人生好似那长江,流经四川盆地,冲出三峡,顺流东上,一去不复返。
那这戒指?
在船上筱月才发现戴在手上的戒指不见了。这对戒指是龚氏的家传,两只料色相像,一阴一阳,真是罕见。婚后戴上后我俩从没离手。告别了家乡又丢失了信物,左找右找也没有,也想不起是在哪丢的,好沮丧!现在看来,是掉在坟地了。
我看是她爸舍不得女儿,特地留下了外婆的戒指。
小脑瓜还真快。你要是用到正地方,还能考不上大学?还说这戒指,当初丢得不明不白,如今得到更是离奇,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睹物思人,戒指尚能失而复得,这是招我和她团聚呢。物犹如此,情何以堪?
外公,我就怕您转文。您这是何苦那,您就是舍得走,这么多书还舍不得您那。您要是走了书跟谁去?
这话你是说到点了。这许多现成的书,你就没兴趣翻翻?可叹这诗书之家,非让我眼看着断了书香?你的母亲是要读书而不能;而到你这代却是干脆不读!就会玩游戏。
又来了,今儿能不能不说我?还是老话,理解万岁。您老不是也从我这年岁过过吗。
年轻不是借口!想当年,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是在研究院?
是在研究院,那是我心中神圣的殿堂,我终身怀念的地方。外公的心神已超越了燕山长城、秦岭黄河,悠游于长江上游的蜀地了,板栗坳的幻影,渐渐清晰地呈现眼前……
霎时,我随着外公穿越时光的隧道,打开那尘封的大门,仿佛是“天方夜谭”的眩丽豁然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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