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信弃义（三）
信慈跟了李意道十多年，对他深信不疑，听他如此说，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刚进去就看见厉鬼如饿狼般急迫的目光。
“啊！”信慈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在树林里却没掀起任何波澜，这声惨叫只有刘闻和老黑听的见。老黑寻声找到李意道，要抢他手里的古陶瓶，李意道轻松躲开，一个后空翻闪远。
“还有这身手！”跟随老黑而来的刘闻感叹。
老黑快步跟上去，与李意道打在一起，老黑这才发现，李意道身手了得，几次古陶瓶就在老黑眼前，偏偏抢不到。刘闻绕着他们俩转圈，却帮不上忙。
老黑灵机一动，将古陶瓶从李意道手里打飞出去，朝刘闻大喊：“把瓶子打开。”
刘闻赶忙跑过去，打开了瓶子，信慈头发蓬乱的从瓶子里跑出来，紧跟着厉鬼也跑了出来，同样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刘闻不知道这俩鬼什么情况，呆愣愣的看着。
厉鬼：“看什么，没看过女人打架！”说话间，厉鬼又朝信慈扑过去，信慈掉头便跑，厉鬼的手眼看就扯到信慈的头发时，突然一个哭丧棒打在厉鬼手上，厉鬼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拿哭丧棒的是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年轻人，明亮的白色在黑夜里格外醒目。厉鬼一见是鬼差白无常，赶忙掉头逃跑。刘闻见厉鬼回来，吓得蹲在树根底下藏了起来。
老黑和李意道还在打，厉鬼自知被白无常看到，就没有逃跑的可能，情急之下上了李意道的身，想以李意道的性命为要挟，趁机逃跑。
哪里想到白无常压根没顾及李意道，一计哭丧棒将厉鬼和李意道的魂魄都打了出来。
鬼见了鬼差，就如同耗子见了猫，甭管是几等鬼，只要哭丧棒一亮，追魂枪一瞄，鬼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显然厉鬼明白这个道理，她完全没了对付老黑时的气焰，只想着怎么能尽快逃跑。
厉鬼刚跑出两步，哭丧棒化成一条白色绳子，将厉鬼牢牢捆住。李意道的灵魂模仿着肉身的姿势，想回到肉身上，可二者始终不能融为一体。
白无常是个干脆的主，他直言说道：“别忙活了，你死了。”
李意道双眼圆瞪：“我凭什么死了！我活的好好的，你赶紧让我回去！”
白无常：“你本来有63年阳寿，养鬼又作孽，折寿20年！”
“你放屁！我是让你那破玩意儿打死的，你赔我命！”李意道见怎么使劲也融不进肉身里，索性到白无常跟前来质问他。
像李意道这样不愿意赴黄泉的魂魄多了去了，白无常懒得搭理他。他敲了敲老黑的胳膊，伸出手，摊开手掌。
“什么？”
白无常：“少装蒜，我摄魂枪没了，除了你，别人偷不走。”
老黑不情愿的从兜里掏出摄魂枪放在白无常手里。
白无常：“子弹。”
老黑又掏出六颗子弹，三颗水蓝色，三颗墨绿色，也放到白无常手上。白无常在枪里放入一颗墨绿色子弹，毫不犹豫的给了李意道一枪，李意道的魂魄顿时定住不动，不再闹腾。
眼前的情景让刘闻这个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他活了三十年，见过的魂魄不少，却没见过能拿捏魂魄的主。他上前盯着白无常看，像是在动物园看见恐龙了似的。
白无常也惊讶，皱着眉问：“你能看见我？”
刘闻：“我又不瞎，你这么大个人，又穿这么亮的衣服，跟路灯似的，我咋能看不见！”
白无常朝老黑投去疑问的目光。老黑解释：“这小子阴阳眼。”
“哎呦”，白无常捧住刘闻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兴奋的说，“快让我好好看看，我好几百年没见过阴阳眼了，这玩意儿可大补。”
老黑毫不客气的泼凉水：“上一个说这话的人，正给孟婆当花肥呢。”
白无常没好气的白了老黑一眼：“我就想想。”他又转过来问刘闻：“我是白无常，你叫什么？多大了？家住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黑：“他天煞孤星。”
白无常面色一冷，瞬间推开刘闻。白无常牵起两个灵魂，拔腿就走：“时候不早了，赶紧各忙各的。”
白无常走出两步，突然又回头朝信慈说：“后面跟着，你想我绑着你吗？”信慈懵懵的，有点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跟在后面。
白无常带着三个魂魄走后，树林里只剩下老黑和刘闻。刘闻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追着老黑问：“刚才那人是白无常？哪个白无常？黑白无常的白无常？为啥只有他自己？黑无常呢？白无常不是女的吗？现在地府也与时俱进，都用枪了吗……”
老黑起先对他的疑问充耳不闻，后来实在烦得慌，老黑停下脚步，面色冰冷的威胁道：“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揍你。”
刘闻：“那太好了，现在流行碰瓷，你不揍我，我还想着怎么赖你呢，揍，快揍，正好我下半辈子不想努力了。”刘闻说着，把脸凑了过去。
老黑无语无奈又没辙，只能装聋子，等着刘闻自己觉得没趣。老黑来别墅时开了一辆酒红色吉普车，停在树林中隐蔽着。他坐上驾驶座，刘闻不请自来的坐上副驾驶。
老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下去。刘闻：“我不问你了还不行嘛，好歹认识一场，你捎我一段，到市区我就下去。”
老黑感觉到车后座多了两个人，他微微侧头，问道：“什么情况？”
白无常两手一摊：“她送不进去。”
“送不进去？”老黑眉头一皱，他纵横阴阳两界一千五百年，还没听过魂魄送不进去的说法。
白无常：“不知道为什么，她迈不进鬼门关。”
老黑猛的回身，他细细打量信慈，除了蠢笨一点，看不出和其他的魂魄有什么区别。老黑：“你怎么死的？”
信慈：“不记得了。”
“死多少年了？”
“也不记得了。”
“生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信慈又摇了摇头。
刘闻：“你就记得你叫信慈？”
“信慈这个名字是李意道起的，我在工地上遇到李意道，她就把我收在陶瓶里，之前的事都想不起来。”
白无常：“现在怎么办？”
老黑：“你是鬼差，你问我？”
“嘿！别这么无情行不行，你读书多，见识广，一直都是你拿主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尊你一声大哥。”白无常说着煞有介事的朝老黑拱手作揖。
刘闻看看老黑，又看看白无常，自言自语道：“你叫老黑，你又叫他大哥，你不会就是黑无常吧？”
白无常：“小子，你才知道他是黑无常啊，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别着急，早晚会熟的。”刘闻有些兴奋，鬼怪故事里的黑白无常竟然是真的！刘闻又开始问题机关枪，只不过把目标转向了白无常：“白小哥，有几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知道当不当问就别问，没看烦着呢嘛！”白无常仰靠在车座后背上。
“不就是信慈怎么处置的问题嘛，这有什么难的！”
“你有办法？”
“问你们老大啊，老大是阎王爷吗？”
“切”白无常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什么好主意，你以为老大是鬼门关看门的呢，想见就见。你们有叫他阎王爷的，我们称阎罗王！请示阎罗王要层层上报，这段时间她怎么安置？”
刘闻：“让她先跟着黑大哥，黑大哥法力无边，信慈又木又呆的肯定跑不了。”
信慈斜着眼睛看刘闻：“我虽然脑子不太灵光，我也能听得出来你骂我。”
刘闻：“别生气，哥哥不也是想给你找个安置的地方嘛。”
白无常听了刘闻的建议，顿时眉头散开，他拍了拍老黑肩膀，笑着问：“怎么样？”
“馊主意。”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解决了信慈的问题，白无常心情大好，刘闻趁着他高兴，问白无常：“为什么你有枪，黑大哥没有?”
白无常：“你黑大哥犯事了，被贬到人间积功德，积满八百个功德才能重返地府。”
信慈和刘闻的小脑袋瓜都凑了过来。信慈问：“犯了什么事？”
“做鬼差最忌讳的就是有恻隐之心，你黑大哥私放鬼魂回去见亲人最后一面，不小心让八十多个鬼魂逃脱。我想替他瞒着来着，没瞒住，让阎罗王知道了，就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老黑：“就你话多。”
老黑启动车子，车缓缓驶上高速。夜浓如墨，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被路灯照得通亮，就像一条光柱穿透了黑暗。车里刘闻和信慈不停向白无常打听老黑的过往，老黑偶尔插上两句，吐槽白无常话多、夸大其词，但也没有干涉他继续说下去。
刘闻问：“白小哥，你不应该是女的吗？”
“你听谁说的？”
“网上说的。”
“网上说什么你都信。”
刘闻：“白无常穿白色衣服，黑大哥以前是不是穿黑色衣服？”
白无常眉毛一挑：“又在网上看的？”
“对啊，你们还吐长舌，带高帽，一个写一见生财，一个写天下太平。”
听到此话，黑无常和白无常突然同时笑出了声。白无常：“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我们也与时俱进。以前戴那帽子，我俩有好多，字随便写，什么追魂索命、就要捉你、世事无常，写什么的都有。估计是有还阳的，见着我俩那天，戴的是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的帽子。还有啊，”白无常突然郑重的靠近刘闻，“我叫白无常没错，白不代表我就要穿白衣服，白代表阴，黑代表阳，衣服我想穿啥穿啥，我就是爱穿白的而已。”
“涨知识涨知识，够我吹好几年的了！”
白无常和黑无常又是默契的一笑。这次白无常没有解释为什么笑。之所以能跟刘闻说这么多，一是因为刘闻是天煞孤星，没有可以闲聊的朋友，有的话也会命不久矣；二来，就算他说出去，也没有谁会相信。
一个半小时之后到了市区，刘闻下车，白无常继续去引魂魄上黄泉，信慈栖身在古陶瓶里和老黑回了他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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