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忘过与达克尼兹
虽然梁谋已经渐渐的步入中年了,但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大部分年轻人。他的步子很急,每一步迈的也很大。
他的速度很快,至少比他的目标以为的要快。
所以当他赶到的时候,他想见到的人还没有离开那个位置。
但是梁谋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的探测出了问题,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脑子至少有一个出了很大的问题。
记录官大人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稚气的青年。那是一个很壮很壮的大男孩,肩膀像墙一样宽,浑身的肌肉将身上的短袖撑起,像是随时有可能裂开一般。他留着寸头,两条很粗的眉毛几乎连在一起,对比起来下面那一双很细很细的眼睛就很不引人注意了。
像个村霸一样。梁谋皱了皱眉,他有些本能的对这个肌肉墩子下了定义。
“你是谁?”青年看了梁谋许久,见他不说话,就有些好奇的开了口。
是的,好奇,梁谋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丝毫恶意,反而是一种与他的壮硕身形毫不相符的温柔。
梁谋没有答话,就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仰着头,看着面前高出他一个头的青年的眼睛。
“我叫许忘过。”青年眨了眨眼,并没有回避梁谋的注视,他只是又问了一边,“你是谁?”
“......一个外人,从外面来的。”梁谋微微眯了眯眼,回答了一句废话。
他不打算告诉眼前这个青年自己的信息,任何一点都不打算。
他从未如此严格的防范过他的目标,哪怕许忘过身上的非人气息很明显属于刚刚诞生没多久的新生儿,理论上来说对他几乎造不成任何威胁。
因为这股气息虽然稚嫩,却强大无比,形象点来说,就像是一个穿着钢铁侠战甲扛着火箭炮的五岁小孩。
“有些残缺......是人造的么?”梁谋自语了一句,声音很低,只是很轻声的呢喃。
但是许忘过听见了,他瞪大了眼睛——虽然他那小小的眼睛依旧不大,但很明显他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是在说我吗?”
梁谋被打断了思绪,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许忘过,问道:“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果子村吗?是的啊!我从小就是这个村子里的。诺,”许忘过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梁谋的身体紧绷了一下,但是很明显许忘过没发现,或者没有在意,“那边就是我家——就是那座,门口种两棵牛头果树的,你知道牛头果吧?就那种很大的黄色的果子,长的像个牛脑袋的......”
“......那真是够远的。”梁谋顺着那个方向眺望了一下,那是村子的另一端,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可视范围。
五感强化之类的能力吗?梁谋开始了猜测,同时他开始意识到他能找到许忘过恐怕并不是目标错误估计了他的速度,而是许忘过压根没有认出这位记录官。
说实话,令人意外。
记录官的工作,说白了,换在普通人身上,便是无止境的侵犯隐私,梁谋在非人类的眼中估计就是那种每天拿个小本本色眯眯的站在你后边写啊写的老头,毕竟谁都不喜欢转眼间自己的秘密就被人家公之于众,还是那种不带一点限制的,不论是不是对自己友好的家伙都可以看到的。
非人类的世界,比人类所能想象的还要恐怖的多。每一个非人类在人类世界里隐藏的情况下,都不希望被自己的同类发觉,毕竟这很可能带来完全不必要而且很棘手的麻烦。如果此类情况真的发生了,他们大部分情况下会选择避让,尽量减少接触,可如果冲突无法避免的发生了,那么结果比人类的冲突要恐怖的多。
非人类之间的冲突,通常会以一方的死亡宣告结束。
事实上,由于非人类自身的能力以及远超出人类的身体素质,他们几乎很难被普通人杀死——虽然很少有普通人知道非人类的存在,所以他们除了自然老死之外几乎唯一的死亡方式,便是死于同类之手。
像是食物链最顶端的野兽,对吧?事实上,他们就是野兽,隐藏在城市中的,最后的野兽。
非人类通常会避免自己的信息被同类知晓的主要原因,是防止自己的能力被直接或间接的了解,在战斗时这会让对手增长一倍不止的胜率。就比如面对一个能操纵火焰的对手,如果你早有准备,完全可以在空旷没有助燃物的地方扛着十几个消防器埋伏他,这样你取胜的概率和在草地上与他肉搏自然是不同的。
而非人类了解同类最重要也几乎是唯一的渠道,就是记录官。
这就是所有非人类对于记录官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
梁谋已经习惯了在正式记录开始前与目标进行的耗费大量精力的追逃过程,可是许忘过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次的目标居然压根就没有反应!他甚至都没有认出记录官!
这样的新生程度似乎过了头,梁谋开始怀疑许忘过是个孤儿——非人类的知识基本上都是来源于父母,而许忘过很明显对此一窍不通。
梁谋在心底里确定了许忘过的记录价值——这意味着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他的工作都将围绕许忘过展开,包括且不局限于他的能力,非人类血脉,可控性与危害等。
梁谋现在最想确定的便是许忘过的身世,他很直接的问道:“你爸妈也是这个村子里的吗?”
许忘过很奇怪的看着他,似乎他问了一个很蠢很蠢的问题,“当然啊,我们一家都是这个村子的。”
梁谋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在记录官的感知中,他只感觉到了一道活人的气息。
这个村子,根本不存在其他人。
......
胖乎乎的身影打开了车门,有些吃力的从出租车里挤了出来。
达克尼兹伸了伸懒腰,当然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大坨肥肉在无规律的颤动,但他确实从这么个小动作中感到了难得的放松。
这种感觉在他遇到梁谋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了,那位记录官大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了,完全是一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无力感。
好在他终于回到了沙城,那位记录官也终究没有追过来。
这里是沙城最中心的地带,在这里开店子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开这么大一家酒吧的,自然是个道上有名的人物。
达克尼兹很熟稔的推开门,无视了酒吧大厅里的群魔乱舞,径直穿过了晃得人眼睛疼的五彩灯光,找到了一扇被两个很壮的保安守着的大门。
两个保安看起来都差不多,长着一张电影里反派 的扑克脸,戴着一副墨镜,面无表情。其中更高一点的那位抬手拦住了达克尼兹,意示这间屋子不是随便进的。
达克尼兹后退了一步,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胖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诧异。
“主人今天不见客。”
在达克尼兹发问前,另一位壮汉已经先作出了解释。
“连我也不行?”达克尼兹胖脸上的笑容在慢慢的消失。
壮汉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
达克尼兹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那肥大的肚子微微抖动了几下,本应该非常滑稽,但两个壮汉额头却不约而同的沁出了冷汗。
达克尼兹睁开了眼,他向前走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活像一个在老板那受了气回家发火的小职员,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一些什么。
可能有人认为只是抱怨,但两人听的很清楚,而在听清楚之后,他们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达克尼兹说的是:“我现在要往里面走,你们可以拦我,只要拦住了我立马掉头就走,但是要是没拦住我......”
他停住脚步,认真的打量了两人一会,直看得两个壮汉心底发寒。
“那你们就去死吧。”
达克尼兹往前迈了一步,这是他离两个守门壮汉的最后一步,再迈一步的话,他就要走进那扇被两人的老板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人进入的门。
所以哪怕被老板特意警告过不要与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动手,两人还是不得不伸手要拦下他。
两个几乎是常人小腿粗的手臂交叉在一起,封在了达克尼兹前面,而这个胖子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反应。
他伸出了两只胖手,立掌为刀,在两条手臂上一边劈了一下。
像是切黄油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阻碍,两条粗壮手臂就那么被切了下来,就好像达克尼兹用的不是手,而是什么绝世名刀。
两个壮汉看着肩膀断裂处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心中翻涌的恐惧本能的跃到了顶峰。
“我再说一遍,”达克尼兹没有迈出最后一步,他只是轻声说着,向干了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拦不住我,你们就死。”
对死亡的恐惧感淹没了两人对老板并不多的忠诚,他们领的薪水当然不值得他们付出生命,他们猛的退了一步,然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远离这个恐怖的胖子。
但是只迈出了一步,他们就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般,额头处传来“彭”的一声闷响,两人惊慌的伸出手在脸前摸索,明明空无一物,手上却传来了很坚实的触感。
“囚笼?”两人的异像很明显引起了达克尼兹的注意,他微微皱眉,低语了一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了啊。”
他面前的那扇门开了。
入眼先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光线昏暗,尽头是一座很普通的木椅。
上面坐着一个人。
他的半边脸都在黑暗里,看不清面容,而下半张脸,则勾勒出一抹连达克尼兹都心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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