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变化
最近陈红又招来三个女服务员。和丁云一样，她们都来自湖省最西边的国家级贫困县：黄县。九个小时的长途大巴，从黄县汽车站到湖市西郊客运站，再挤上五十分钟的公交才到达。
看到这三个长得实在只能算朴实的姑娘，陈红没有拒绝。谁知道从她们背着大包小包，从家门口到黄县汽车站，又花了多少个小时呢?
三个姑娘里最瘦小的那个叫费娇，内眼角长了颗显眼的大黑痣。她有时看起来战战兢兢的，有时又像是在发愣，说话也总是在颤抖的，即便这样，蔡靖芳还是能听出她浓重的口音。有一张大方脸的叫刘荣，性格老实温吞，总是用笑替代说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偏偏有种天然的母性气质。第三个姑娘叫石春，留着一个和蔡靖芳一样的短发，不过她是大眼睛瓜子脸，然而配上她的鼻子嘴巴，却总有些哭丧的相。她身材要比大家都成熟许多，肩膀也宽厚，是所有服务员中个儿最高的了。
她们三个的到来也意味着，活色生香的服务员们终于可以轮班休假了。不忙的周一、二、三不忙的时候，一天能安排两人同时休息。
汤媛媛高兴地约了她以前的朋友玩，她长大的那个老国企最近才被划入了正在飞速发展的湖市，成了一个郊区。其实两地连讲的话都不一样。虽有个湖市人的身份但她从小就没什么进城的机会，现在可是玩疯了。明敏在休息日会选择睡到午后，然后全副武装地出门、再带着大包小包回来，前卫得招来无数回头，她也非常享受这种感觉。看来是没有一点存钱的想法。新来的假期对丁云来说约等于无，她自愿留下来帮金燕教自己的几个同乡妹妹们熟悉业务。几个女孩也对她十分感激。她皱一下眉头，费娇就会不敢说话。刘荣倒是大方一些，没几天就敢给客人点餐了。只有石春时不时地会莽撞一下，让她头大。最近她比金燕还严格，生怕几个女孩丢了人。
蔡靖芳在这个陌生的省会城市毫无去处。蔡靖诚和她的休息日总也凑不到一起，她只好在酒楼附近闲逛。最近她的闲逛范围扩展到了离活色生香两个路口的地方。她惊喜的发现一家自己家乡没有的宠物店，并有目的地装作自来熟地和老板娘聊了起来，借机也能摸摸可爱得让人尖叫的小猫小狗们。最近三个礼拜的休息日，她都在这儿度过，为了不被赶跑，她还会主动地帮老板娘干活。
这天，正逗弄玻璃房里小猫的她，远远看到了又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回宿舍的明敏。她刚想打个招呼，却见一个男人突然从路旁巷子里冒出来拦住了明敏。那个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背心卷到了肚子上。蔡靖芳肯定自己以前没见过这人。
凭着本能的怀疑，蔡靖芳朝他们走去。没想到刚走出没几步，那男人就扇了明敏一巴掌！蔡靖芳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明敏前面，震怒道：“你想干什么！”
男人意外地退了几步，刚刚扇完巴掌的手叉在后腰，对明敏冷笑道：“怎么，这么快你又找到新姐妹了？这次你准备怎么糟蹋她呀？”
“滚开！”还不等明敏有任何反应，蔡靖芳先开了口。
“我告诉你，孙子！下一个路口就是派出所！我的同事也都住在这附近，我喊一声他们都能听见，十几个男的，个个都有刀。我们不怕你！”蔡靖芳不大的眼睛瞪着，却像要射出火一样。明明比这两个人都要矮，但在说话的那一刻，她单薄的身体爆发出了骇人的力量。
男人的眼神明显有了闪烁，他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指了一下明敏就走了。
“你怎么来了？”明敏不住嘴角上扬地对蔡靖芳说，好像刚才发生了很好笑的事一样。
“我靠，我靠吓死我了，他是谁啊？”
“我朋友的男友，现在是前男友了，神经病一个，没什么好怕的。”
“你才神经病呢，他打你了！”
“他打不过我的。”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弱女子还没我胖呢你能打得过男的吗？今天你是碰见我了，以后还有这样的事你要喊救命的知不知道！”说完蔡靖芳朝明敏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你经常救人吗？”
“救什么救，我就是读书读傻了，什么讲文明懂礼貌见义勇为一顿胡学。我刚才就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都要吓死了。你还不知道怕！”
“你那么害怕还肯救我？”
“我说了我就是读书读傻了，以后再也不救了！”说完蔡靖芳便快速地往前走了。
“别生气嘛！”明敏踩着高跟鞋追上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
“我也不想问太多，但看样子他肯定还要来找你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欠了人家钱吗？”
“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就劝我朋友和他分手咯。你也看到了，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哎，你也真惨，遇到这种人。”
“爱情很可怕吧？”
“所以我只要暗恋就够了。不过他刚才说，你准备糟蹋我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明敏说完，这次又走到了前头。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活色生香，没对人提起刚才的事。
之后的一个礼拜，汤媛媛明显开始讨厌起石春来。只要是三个姑娘不在，她都必要向旁人抒发她的震惊：“她用洗衣服洗头诶？碗也是，自己吃的碗她能放到寝室两三天不洗，要洗也是用洗衣粉洗？你要是自己一个人住就算了，我们都在诶，她这样谁敢睡她旁边？”
这种讨厌很快就在活色生香弥散开来，老板娘和金燕开始觉得她怎么教也教不会，干脆只让她打扫卫生。就连小伟和小蔡这种平时没和她说过话的人，遇见她时都会一脸嫌弃地绕开。费娇和刘荣在丁云的默许下，走得越来越近，用方言说些只有她俩能听清的悄悄话。
石春的确挺笨的。打扫天花板的时候，人家喊了她一声，她回个头就够了却还顺便松了手，绑着棍子的扫帚一下子掉到了蔡靖芳脸上。满嘴的蜘蛛网，不生气是假的！但看她一个劲儿道歉的样子，还真不像是故意的。
当然这都只是生活习惯上的小毛病，谁都难免会有人看不惯的一面。而真正引爆大家愤怒的导火索是，她竟然写了封情书。
虽然没人得知情书的内容、收信人对于这份感情的回应也是三缄其口。但风言风语里她被描述成了一个毫无自知之明，明明长得丑就该认真劳作一生，却还妄想得到爱情的癞蛤蟆。最可恨的是，她没有一点农村女孩该有的“本分”。
“小蔡，石春那封情书到底给谁了啊？”
“不行，他不让我们说。”
“那我知道了，肯定不是给你的！”
“怎么就不能是给我的？我就那么没魅力吗？”
“快说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行。我们男生约好了，不会说的。谁说就罚50块钱。”
“给我一点提示嘛，不一定要说出来啊！”
“你想知道啥？”
“是不是孙志？”
“……”
“说嘛，就是孙志吧？”
“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他长得最帅了。”
“他哪里帅啊？我都不知道女的喜欢他什么，一天到晚呆呆的。”
“好了，我会保密的。”
丁云三下两下就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在默默观察一周后，她可以完全确定，孙志肯定拒绝了石春。哪个男生都不会答应石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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