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申岚这天结婚。穿的白色婚纱是从虎丘婚纱街淘来了一套打折的便宜货。男方也没给她准备什么像样的三件头金器,她向齐本笙借了一双名牌红色高跟鞋,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走进了摆喜宴的大厅。大厅里是两对新人一起办的,一共摆了八十八桌,一对是申岚同他丈夫严焱,另一对是严焱的表姐乔恩与表姐夫杨念羽。
婚礼喜宴安排在了吴江一家五星级酒店里,是当地气派十足的五星级酒店,整个婚礼现场布置都是让上海的一家司仪公司操刀,婚礼用花都是国外进口过来的香槟玫瑰,喜糖采办也都从国外订购回来。光乔恩头上一个的新娘头纱就是几万,更不用提整套法国定制回来的礼服了。杨念羽的名牌新郎西服同严焱的是一起在香港购置的,两个人的身型差不多,所以苏秀卿一套买给儿子一套买给表侄女婿。
按照苏州这边传统习俗,婚礼除了新人上台外,新人的父母也要上台的。但他们这两对有些特殊化,乔恩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从小是由表姨苏秀卿带大的,男方杨念羽那边的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他们是不愿意上台的。严焱的姆妈苏秀卿是个寡妇,她一手把儿子同表侄女带大,也是不容易的。申岚家又是个继母和残疾的爸爸。这么一来,司仪就取消了这个环节。
余薇满脸喜庆的坐在席间,嘴唇涂地红艳艳的。她见化妆师们都是从上海特意请过来的,用的东西都是平常没福气用到的高级货,就特意叫化妆师也给自己化个妆。她穿一件暗红色镶金丝中式唐装,下身配一条同款及膝裙,还披了块真丝披肩,脖子上金闪闪的挂着粗粗的金链子,左右手各带一只金戒子。这些金饰都是从朋友那边借过来撑撑场面的。衣服是特意去心仪的裁缝店里头定制的,丝巾是商店打折的时候狠狠心买下来的。又去隔壁小巷子里头的理发店里花“重金”吹了个头发,用发胶把头发吹的高高的,一副扬眉吐气的打扮,这副扮相是她所拿得出手的最有面子的样子了。她也在向大家宣告着:今日嫁女,喜气洋洋。
苏秀卿则恰恰相反,一身黑色带钻小礼服,脸上稍微涂了个淡妆,唇色很浅,一张脸绷紧着,要不是手里拿发给孩子的小红包,还以为她是去参加葬礼的呢。
称了她的心,她根本不想来。要不是严焱和乔安两人都没有其他家人出席,她就不来了。她才不情愿当杨念羽的表姨呢,更不甘心严焱找申岚这种人家的女儿,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儿子非要娶,乔恩非他不嫁,情面上总归说不过去。
苏秀卿往余薇的位子边看了一眼,一股嫌弃泛了上来。她心想着,这么庸俗的打扮,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哪里像我们恩恩,穿着打扮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苏秀卿早就把乔恩当自己女儿养了。而且这个女儿没沾染一点富二代的习气,反而是品学兼优。她是越看越喜欢。
乔恩虽然是孤儿,但父母留给她了三家丝织厂,又得到了一大笔保险的赔偿。原本乔家在吴江就是有名望的,可惜到了她一代,非但人丁单薄,父母还死于非命。乔恩也不容易,三家厂先是给苏秀卿打理,等自己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就自己接过手了,现在三家老厂还在经营的,不过又搞了几个科技公司什么的,总之就是赚钱的不得了的。之后的事情苏秀卿就不管了。她感觉自从卸下了乔家的担子后,她就像是退休了一样,一心盼着儿子严焱能早点结婚,她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严焱是个争气的孩子,从小到大跟乔恩一样的品学兼优,这是苏秀卿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学毕业后,她问严焱要不要和表姐一样出国留学?
那时候严焱已经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了。他考虑了下自己的家庭情况,视为一家人亲如姐姐的乔恩在国外,如若自己再走,家里都没有人照顾姆妈了,况且姆妈也年迈了,先试试公务员吧,职业相对稳定,也可以在姆妈身边照顾她,等过几年,表姐回国了,姆妈卸下担子,再考虑出国留学的事。
本来严焱的人生安排的错落有致,要是没遇上申岚,他兴许也没那么早结婚。
苏秀卿先是一惊,以为严焱是不是搞出了什么事情,可严焱一向是个很自律的孩子,不会那么没青头的,她问他,儿子,你老实告诉姆妈,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了?所以这么急吼吼的要结婚了。
严焱一听,就知道姆妈往那种龌龊的地方想了,他脸一红,说,不是呀,姆妈,我是真心爱申岚的。她是个好女孩。
那我问你,你们认识多久了?谁介绍你们认识的?苏秀卿问。
我们是通过齐伯伯的女儿齐本笙认识的。严焱口中的齐伯伯当然就是齐本笙的父亲——他在政府部门担任要职,苏秀卿是见过的。
那个本笙不是蛮好的么。苏秀卿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偏偏看上了申岚,怎么不是齐本笙呢?门第这种东西,严焱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但在在苏秀卿的眼里,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这门当户对的道理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恒古不变的。
姆妈,感情这种事情说不清楚的啦,我就是觉得申岚比本笙好,那个齐本笙很孤傲很难相处的,但是岚岚就不同,她是个嘀嘀呱呱的苏州小娘鱼,我就是喜欢这种小姑娘的呀……严焱自顾自说着他的情感故事,苏秀卿听都不要听,直接走开了。
苏秀卿做梦也没想到,严焱竟然这么坚持的,非要同她结婚。儿子提出来的时候,苏秀卿认认真真地问他,儿子呀,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呀,不要一时冲动,今后要后悔呀。严焱摇摇头,不后悔,一定不后悔。就明年五月结,同恩恩姐姐一起办,姆妈阿好?
什么?你要同你恩恩姐姐一起结婚?这……这不向腔的呀。结婚么一对对接,两对一起接,不来塞,我不同意的!苏秀卿反对。
苏秀卿这阶段睡都睡不好,眼圈黑黑的,隔壁邻居刘阿姨看到了,就凑上来问了,严师母,最近啊是有心思啊?你看你整张脸气色都不好哇?
这位刘阿姨是他们所住的法式别墅区“香颂御府”里顶顶“热心肠”的阿姨了,谁家有些什么事情,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是个传播员,一会儿传遍了整个小区。
苏秀卿见到她这种长舌妇心里是挫气的,可话不说呢,憋在心里也难受。刘阿姨,你是不晓得,我那个儿子最近找了个对象。
不是蛮好么。小伙子也应该找了呀。刘阿姨刚说完,转念一想,肯定是严师母不满意哇。是不满意人的长相呢还是条件呢?
都不满意!苏秀卿这是大实话。每次过来吃饭呀,那一张脸也没个笑脸,人家小姑娘当毛脚媳妇都是一口一个“阿姨”一口一个“阿姨”的,她呢,闷葫芦,嘴巴都不甜……说起家庭条件哦,那就根本不好比了,听说是一个再组家庭,有个弟弟,爸爸还是个瘸子,总之啊,心里的石头落不下来。
严师母,你也放宽点心,现在年轻人相处不比我们那个时期了,他们讲的是感情,投缘呀,只要是有缘分,千山万水天南海北的总归能遇见的。刘阿姨居然劝起了苏秀卿。
苏秀卿一听连严师母这种人居然也变的“开明”了。相形之下,她居然还是那么食古不化。哎,想想么,还是算了吧,孩子喜欢就结婚吧,毕竟和儿子将来一辈子的总归要是一个他自己喜欢的人,至于自己喜不喜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苏秀卿还是同意了严焱同申岚结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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