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场噩梦 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梦魇遥远的恍隔千年。
区体育场红旗飘飘 人山人海, 成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动员大会主会场,主席台两侧 红底黑字 ,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 知识青年到那里大有作为 。。。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大幅标语触目惊心。
台上各路代表慷慨激昂 声嘶力竭表决心献衷心, 台下整装待发的老三届,有激奋 憧憬 向往, 亦有迷茫 惆怅 伤感 ,更有陪伴而来的家长, 离愁别绪 担忧之情融化在千叮咛万嘱咐之中。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些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呀。
满载知青的专列火车 即将出发, 亲人别离 痛心疾首的场面进入高潮, 有的家庭全体出动 男女老少哭成一团, 撕心裂肺的悲嚎响彻站台上空。
林媚离别的伤感不比其他人, 前来为她送行的三个哥哥说了些关切嘱咐的话, 也说不出什么了。
林媚是家里的老幺, 三个哥哥都在一九六六年前安排了工作, 按照政策 她去农村是青石板上钉钉——跑不了, 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分配时她对父母说, 哥哥们都在上海 ,就我一人去农村, 我们家已经赚了。 父母见女儿乖巧懂事 略感欣慰, 可家里就她一个女孩, 父母尤其疼爱, 母亲为了她哭得死去活来, 女孩更是奶奶心头肉,
就在全家伤心不已, 老人家作出了惊世骇俗的决定, 陪伴孙女回老家插队。 她不顾儿子儿媳反对,以为家乡毕竟有些远房亲戚和熟人, 有个照应 总比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农村好, 打算在孙女身边待上半年一载 帮孩子打好基础。
因此 满满当当清一色年轻人的车厢里, 夹杂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尤其惹眼。
有奶奶在身边 林媚倍感慰藉 , 她说服了父母, 坚决不要他们送行 说,有奶奶陪伴, 有哥哥们送行足够了。
车辚辚 马萧萧, 林媚与同时代的年轻人一样, 头顶知青桂冠 怀揣红宝书 ,作为城市多余人 剩余劳动力, 去广阔天地修理地球。
这个紧邻淝河贴近蒙城的农村 ,解放过去了快二十载, 见不到明显的变化。 窝棚依旧又矮又窄, 茅草盖得屋顶, 勾屎拣来的牛粪一剁一剁黏在泥墙上, 冬季缺柴禾时用它来取暖煮饭。
听说城里来了本家的知青,乡里相邻的村民凑来看热闹,让奶奶感觉头大的是几十年的老死不相往来,原本熟悉的已成了陌生,尤其是众多晚辈, 谁是谁家的儿子 闺女,她根本辨不清, 乡亲中也没有人认出她是谁。 倒是前来欢迎知青的村支书 ,一个四十好几矮个壮实的汉子, 一脸横肉和一双斜视眼是其标签。
说来此人也够背。 原先只是天生一只眼残缺, 小时候去县医院作手术, 遇上了混入医院的江湖郎中 ,辨错了左右, 那只正常眼经他之手也成了斜眼。 不幸之中大幸, 两只眼斜视方向一致, 否则 视线各奔东西 无法聚焦,那就不中了。
留下的后遗症, 使他瞅人看物时必须绕到一侧 成钝角射线, 方能分清来龙去脉。 他遇上奶奶和林媚时 就是这副架势, 林媚被他古怪滑稽模样惹得直想笑, 好歹忍住了。 可奶奶没什么顾忌, 裂开凹癟的唇, 与其一正一斜地对视了许久。
我的妈呀, 知道你是谁谁谁了。
斜眼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罗圈腿, 指着奶奶大声说。
你老。。。认不出我? 我是你老林家表姑奶奶远房兄弟的表侄子的。。。
哦, 我可记不得了。。。 老人家费力在陈年记忆库中边搜索边想, 即使没有亲缘关系也要设法沾亲带故, 人家是村支书 土皇帝 实权派 , 傍着这门子亲, 对孙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奶奶也就大表侄 大表侄地呼他,趁机套起了近乎。
表侄 姓刘, 背地里村民都叫他斜眼刘。 奶奶确实老于世故, 攀附了这门八竿子打不到的亲, 带来了诸多的实惠。 这个生产队分派来三个女学生, 原本是集体户, 住一屋 吃一锅 ,可林媚因为有奶奶, 斜眼刘给祖孙俩另行安排 距离村中心三百米一处朝阳傍山依水的居所, 看上去还是新盖的。
斜眼收了奶奶从上海带来的一些小礼品, 又因老人家左叮咛右嘱咐 ,给林媚派活时较二个女孩轻巧, 工分却没少给 , 惹得同队的女知青小缪和小沈 忌从心来 敢怒不敢言。
奶奶不出工每天在家帮孙女烧水 洗衣 煮饭, 林媚不必像二女孩, 收工后还得自己生火煮饭。
因为有了表侄这个亲家, 斜眼刘名正言顺 隔三差五来探望奶奶和林媚, 嘘寒问暖 关怀备至, 让林媚唤他大表叔 。后来村里渐渐有了闲言杂语, 斜眼刘不可能也不会把它当回事, 但在全体贫下中农大会上, 他还是强调道, 党员干部不折不扣执行落实党中央关于对知识青年的爱护关心, 让他们更好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一巴掌封死了众人的嘴巴子。
那天时逢十五, 奶奶去镇上赶集还没回 ,刘斜眼臂膀弯吊着几只卤猪蹄, 嘴里哼唧哼唧黄梅戏天仙配唱词, 一摇一摆地晃进了窝棚。
林媚唤着大表叔, 客气地沏茶让座 。
大表叔明知故犯地问, 姑奶奶不在么? 斜视着目光,喜滋滋地凑近女孩, 嘴巴里散发的口臭直喷女孩脸上, 女孩诚恐诚惶往后退却。
妈呀! 表叔待你多好, 你居然这么怕我 。斜眼刘故作惊奇地说。
色色的目光勾住林媚身体, 上上下下横冲直撞,恨不得一口吞噬。
女孩早就察觉每回遇上 斜眼总拿不正经眼神瞅她, 因为有奶奶在身边, 斜眼不敢放肆 。女孩正思忖着怎么办, 院子外传来奶奶沧桑沙哑的嗓音, 我的好孙女, 看奶奶给你带回了什么。
林媚嘣嘣乱跳的小心脏, 终于摆平了。
斜眼懊丧的气不打一处来, 原想趁此机会占些便宜, 没想到该死的姑奶奶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坏他的好事, 几个猪蹄子算是扔进淝河喂鱼了。
他跟着女孩走到院子与奶奶擦肩而过, 奶奶问, 大侄子怎不多坐会儿?见了我就走人。
公社革委会有会议, 急着赶去了。 斜眼刘随口撒谎,板着脸扬长而去。
奶奶问孙女 ,斜眼来干啥?
林媚指了指桌上的蹄子。
奶奶盯着孙女表情异样的脸蛋。 又问 他对你怎么啦?
没呀, 他前脚进 你后脚到 。
林媚不想徒增老人烦恼, 也不愿意把斜眼想到太坏, 可能还真是表什么叔的。
老人家稍稍放下了心 ,她也留意到斜眼刘眼中的不怀好意, 也有和孙女同样的想法。 因为有自己在, 量他斜眼徒有色胆也不敢肆意妄行 胡作非为 。
有奶奶陪伴和监护, 林媚插队落户的日子好过多了。
下乡快满十个月, 林媚接到家里来信, 看的她两眼泪汪汪, 大哥在造船厂上班, 不慎被行车上掉落的铁块砸伤。
大孙儿是奶奶的宝贝疙瘩。 她心急如焚准备和孙女一起回上海, 可正值收获季节, 林媚知道请不出假。 商量许久 决定奶奶一人走, 奶奶不放心她, 想出了一个主意, 亲自去找了小缪和小沈, 说了好些中听的话, 让她们同意接纳孙女, 她不在时和她俩同住。
征得同意后这才放心地回了上海。
林媚和奶奶住一起习惯了, 和其他女孩同宿, 大家都有些别扭。再有 斜眼对她的特殊照顾, 早就引得她们不快。没过几天 因生活琐事 发生口角, 互相话都说得难听, 林媚一气之下 甩手离开知青点 回了自己的家。
那晚天色阴霾 狂风夹持暴雨,大有将小村庄吞没的气势。 因为害怕 临睡前她将桌凳抵挡大门, 油灯也不敢熄灭, 躺在土坑上 睁大眼睛脑子里老是晃动着斜眼淫邪的眼神。。。 慢慢 慢慢疲惫狂袭而来, 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
夜半被哐咚 哐咚 沉闷的砸门声惊醒, 吓得心脏快停止了跳动, 她跃身而起, 顾不得穿衣 跳下了坑。
门已被砸开, 一个人影夹持着黑风 呼 地一下灭了油灯的火苗, 她没来得及叫出声 , 那恶魔扑向她,不顾她声嘶力竭挣扎,钳子般的手臂压住了她, 将她扔到了坑上 。。。
接下来的一切比噩梦还噩梦, 她觉得自己大脑和身体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
第二天 传出林媚生病了, 一连好多天没出工。 期间小缪和小沈歇工后偶尔去照料她。 可一转身就说, 瞧她娇气样, 离开奶奶 就不会照顾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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