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现实主义的施行
五天，施行修生养息了五天，没有打豆豆，在房间过了五天药当饭吃的日子，勉强恢复到不需要拄拐，剩下的还需要再静养数月。
这段时间，没有当地警方通报，也没有小报报道惊天大案，施行很是奇怪，本想去再去摸一下点，但又有种会自投罗网的感觉。
一直纠结到中午时分，在前台询问是否续住时，施行终于打定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先回家才是再说，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
至于民宿的情况如何，只能下次一定了。
二等座靠窗，施行放上整理好的背包和三脚架，继续闭目养神。
只是闭目养神不到半小时，施行在邻座一声声叹息中选择了放弃。
这叹息低沉且长，略带鼻音，惆怅着透着三分无奈两分力竭五分迷茫，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施行觉得剩下九十分都是吵闹。
“我不知道你在叹气什么，不过你好像和我同路，我实在不想听你叹一路气，我们随便聊聊吧，聊天有助于放松，放松了心情就会变好些。”
施行邻座是个中年男子，国字脸，满头银发，略显老态，穿着白大褂，左胸口袋中插着五颜六色七八只圆珠笔。
中年男子只是撇了一眼施行，没接话，再接了一声长叹。
“尚医生，您这么仓促出行，还选择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止是困惑？”
中年男子有些诧异，显得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施行，想说些什么，施行直接接话道：“您穿着白大褂就出门了，虽然我无法区分是医生的还是护士，但您带着这么多笔，那一定是个医生。”
“当然更主要的是你胸前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尚岩。”
“我确实是名医生，抱歉我吵到您了，我这就闭嘴。”中年男子对施行的卖弄并不感冒，直言怼了回来，但紧跟着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一瞬间，中年男子变得更加颓唐了，无奈的说道：“诶……算了，还是和您聊聊吧，聊天确实有助于调节心理冲突，不过我们说话声低一些。”
“如果你叹气声音轻一些，我绝对不会理你。”施行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简单来说，我在路上救了一个人，因此耽搁了去科室的时间，有位提前预约的患者，因为我没有准点到科室，他感觉自己很愤怒，把另一个患者家属杀了。”
“我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谴责，包括舆论影响，所有人都知道这与我无关，被害者家属甚至特意安慰了我，让我不要介怀，他清楚这和我没有关系。”
“但是我自己无法介怀，在道德和法律上我都清楚的知道与我没有责任关系，但就在心理上我无法接受我自己认同的这个合理合法的观点。”
施行听的有点晕，以手扶额，捏着眉头稍稍梳理后道：“您的语言表述能力不错，三句话就说明白了一整件事，这换个人水个四千字，水出一个章节不成问题。”
“心理学是您的专业，再和您聊一会我也得被绕成心理冲突，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向来再梳理一遍整件事。”
说着，施行放下面前的小桌板，从上衣内兜摸出一本小笔记本，写下《想法》、《现实》两行，撕成两半。
“这张想法的纸条给您，现实的纸条在我这，我们换个角度再来复现一遍您的经历。施行说着把写着想法的纸条递给了尚医生，自己按着另一张说道：“现实中有人需要受伤，需要急救，尚医生您恰好路过也看到了，您是否会提供帮助呢？”
尚岩捏着《想法》眉头紧皱，说道：“我当然会，治病救人这是我的职业道德和人生恪守的信条，见死不救在我心中等于协助杀人。”
“那很好，现在把《想法》给我。”施行伸手拿来尚岩手中的字条，把它压在现实之下，又继续说道：“尚医生，因为您的介入事情发生了转变，您付出了时间精力救下了这个路人，现在您的想法归属于这一段现实。”
“同时，科室内有一个等待您的病人，你们有提前预约好复诊时间，依照条约，患者准时抵达，此时，您因为救人耽搁，现在还在路上，他暴起杀人泄愤。”
“尚医生，您觉得这件事会因为您的想法介入而改变么？”施行压着两张纸条挪了一小格，再递回纸条继续发问。
尚岩低头思索片刻，认真的回答道：“会有影响，但大概率不会改变，心理犯罪者与其他犯罪者不同，他们的行动无法量化，假设我另有安排，有其他医生到场，只要患者心理上认定事实，杀人事件大概率还会发生！”
施行听后倒是一愣，心说心理专家说话就是绕，点了点《现实》纸条，继续说道：“您无需考虑那么多变量，您只需要回答是否会因为您的彼时想法而改变彼时的现实就好。”
尚岩恍然大悟，认真的点头道：“不会，无法改变！”
施行继续推着字条说道：“那我们继续往下走，另一位无辜者遇害身亡，您抵达了医院，这时候才知晓事情经过，此时，您觉得这件事会因为您的想法介入而发生改变么？”
尚岩说捏着《想法》思索一番，说道：“不会，但您所说的都是既成事实的情况，现在……”
尚岩说着好像自己想通了什么，又是一声长叹，方才说道：“确实是既成事实，过去无法改变，现在却正在进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应当回去为被害者家属发声，这才是我现在能改变的现实。”
“施先生，谢谢您了，听我这个心理医生倾诉心理问题，请您务必收下这笔咨询费，它是按照我的收费标准给的，四舍五入就按照一小时！”
掏出钱包，尚岩拿出七张百元钞票，又抽出一张名片，双手一齐递上前，在施行惊讶的表情中，郑重的道了声谢，同时说道：“我就不说那么多推测了，您的名字写在笔记本扉页，打开时我看到了。”
拿着名片和钱的施行有些哭笑不得，忽然被点名时还心中一惊，再听后半段只觉得心理医生原来也调皮。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添加了好友，尚岩选择在下一站下车回科室，二人相约以后有机会一起喝一杯。
施行只觉得耳边终于清静了，收回桌板，开始继续闭目调息，心理医生的心理问题解决了，他的身体创伤可以还在呢。
尚在春城的乌尔班就不这么想了，就在祈并者灵魂即将完成融合之际，一个身着藏青色休闲装的长发男子忽然出现，只一挥手，两只“天使”就消失不见。
“鄙人覆刚应，不用我过多介绍，二位应当很熟悉，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一是死三天，而是立即死亡，还请二位给自己选一个。”男子落地后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一句好重的话。
乌尔班主教只是一声冷哼，并不理会，一旁的卡莲娜更是嗤之以鼻，乌尔班一挥手，又把两只“天使”重现拉回到身边。
老对手外加手下败家他自然认识，覆刚应吹牛的口气再大也改变不了现实。
他打不过乌尔班，十个他加起来也打不过。
“覆刚应，谁借你的胆子再来招惹我，上次因为公约放过你，这次你要再捣乱，我可就下杀手了！”眼见覆刚应还有动作，乌尔班直接激发圣装，一时间，血红色的纹路重新浮现。
“打不过你的本体是事实，但我要抹杀这几只魔偶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覆刚应说着不慌不忙的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关刀，也摆了个架势。
乌尔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手这实力不行，但是嘴皮子是真的利索。别说本体了，就这个魔偶他也打不过。
但又不能真的打起来，玄门与圣教共同签署的《两界公约》，并布下检测阵法，禁止所有修行者在昆仑界进行直接争斗，自从条约签署，覆刚应这种嘴皮子仙人层出不穷。
“我这一次过来只为了找寻复活天使和追寻魂魄，我的入境和行动都是有批准的，而且再退一万步说，我既没有在昆仑杀人，也没有追究为何天使之体会在这里被害，已经给了很大的让步！”
“覆刚应，不要没事找死，有本事你离开昆仑界，我保证你死无全尸！”
乌尔班两句话说完，就不在理会，五天时间，祈并者魂魄融合已经完成，神魂即将苏醒，他大老远意识传送过来，接引这对特殊的天使之体才是正事。
“我离开昆仑界？我为什么要离开生我养我的地方！你以为我是你？虔诚的皈依者？你靠的主庇护你吧！数典忘祖的东西！”
“还在昆仑境内发展传教，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祸害自己的同宗！”覆刚应手持关刀，双目瞪圆，一番说辞抨击显得大义凛然。
乌尔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覆刚应，说道：“是非公道不是靠你嘴说出来的，事实就在你眼前都能瞎编，不打你就给我滚！卡莲娜，送客！”
一旁卡莲娜忽然咧嘴一笑，恍惚间如同夜叉呲牙，一个箭步整个人瞬间闪到覆刚应面前，双臂一张，整个人向前一扑，做出拥抱的动作。
覆刚应面色大变，向后大退一步，周身青光浮现，拎着关刀，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卡莲娜扑了个空，对着覆刚应消失的地方呸了一口，和乌尔班交换了个眼色，她张嘴一吸，两个新生天使化作一道白光被吸入腹中。
“主教大人，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嘴上说的再冠冕堂皇，只是吓一下就逃跑！”
乌尔班摸出一块玉牌说道：“不要再理，拿着我的出入境手续，立刻离开昆仑。”
“好的，主教大人！”卡莲娜伸手接过一串玉牌，轻点数下，与来时的铺天盖地的能量传递不同，这次回归是由玄门提供，悄无声息，卡莲娜整个人如同褪色一般，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乌尔班则握着圣装，一直杵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
直至卡莲娜彻底消失不见，虚空中再出现一道青光，一片广阔无垠的大陆浮现其中，似乎在遥远处，又似乎在眼前。
乌尔班跨步踏入，看到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笑了笑，是意料之中的老朋友和老仇人了。
两人对座，两盏茶，一盘棋。
手执白子，乌尔班一声长叹道：“何必呢，直接打不就行了，都在战场了，而且我都拎着刀来了，还搞这些形式主义有什么意思。”
“我也想直接打，可惜审批没下来，形式主义虽然要不得，但面子上还是要遮羞的。”对坐的老人显得也有些无奈，一边说着一边奉上一杯茶。
乌尔班看着老者单手奉茶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右手执子起手三四，白字抢先落手。
伴随着一子落下，圣袍无风自动，血色条纹再度浮现，一道通天彻地的十字架空垂而下，须发皆白的老人奉茶的动作如同定格一般卡住，
汇聚的光与老人定格的动作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老人周围的空间如同镜子般裂开，这一盏茶还是单手放在了乌尔班面前。
“乌尔班，离家了也要讲规矩，什么都抢就不好了。”老人摇了摇头，说话间口气似乎在对待小孩子。
乌尔班冷哼一声，道：“林城复，阴阳人可要不得。今天我只为了结恩怨，不听你废话！”
林城复只是轻轻一笑，左手执子落子星位，乌尔班紧跟四六落子，二人下棋速度何其快，只是半盏茶功夫，已到一百八十一手。
二人似乎忘记了争斗，只是在静悄悄的落子下棋，伴随着棋子落下，双色棋子能量对撞，迸发出剧烈的能量爆炸，除了棋盘四周，四方战场已是一片狼藉。
方圆百里内再无任何生灵，二人脚下，大陆架撕裂破碎，大火、洪水、地震频发，虚空中无数空间裂纹波澜起伏，持续不断的带走这片空间中的生机灵气。
“了结恩怨，两个糊涂天仙拿什么了结。”林城复执着黑子轻轻落下，一子绝杀。
两人身后，一边是通天彻地的纯白十字架，一边是无穷无尽的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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