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很小的时候,便承担了家中50%以上的家务和劳务。
家里兄弟姊妹比较多。那个年代,老一辈人把头两个孩子带大以后,其余兄弟姊妹的成长都由大一点的孩子负责。
妈妈的母亲,我的姥姥便继续开始了传宗接代的工作——怀孕、生孩子、坐月子。
母亲在七八岁的时候,便肩负起了把弟弟妹妹带大的工作。所以母亲也早早地体会到带孩子的辛苦和“亦姐亦母”的滋味。
母亲儿时断断续续完成了初中学业。
为什么会用断断续续这个词来形容呢?
农村教学条件差,家里穷,交不起学费。母亲小的时候只是在学校教室窗外,边带弟弟妹妹边听课。多么像电影里的桥段。
后来,老师看见她比较可怜,就让母亲在教室里听课学习。
弟弟妹妹哭闹的时候就抱出外面哄一哄。哄好了,不哭闹了继续在教室里听课。
即便如此,母亲的小学、初中成绩都特别好,各科成绩考试总是名列前茅。当然,即便是上到初中,也只有语文、数学两门课程。
初中毕业,由于成绩优异,母亲直接留校当了初中老师。
那个年代没有高中,大多数人没有文化,很少有初中毕业,母亲便是其中之一。接着便是步入社会,结婚生子。
母亲年轻的时候的确确是一个大美人,还是一个知识分子。
这里免不了要提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
母亲出生在20世纪50年代初期,新中国成立不久,母亲儿时的成长经历了10年特别困难的时期,“吃不饱、穿不暖”成为了那个时期的代名词,母亲的爷爷就是在那10年中活活饿死的。
养不起子女,把子女过继给其他人的现象也时有发生,我爱人的爷爷就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她的爷爷是被过继给了一个地主家当长工;以“子女换粮食”也屡见不鲜;更有甚者,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人吃人”现象。所以,毫不夸张的说,母亲小时候是过着吃着草根、啃树皮的生活。
当时,姥爷是全家唯一劳动力。
集体所有制是以工分来计算报酬。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捞少得在那个时候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
全国各地分配方式不同。春秋两季工分低,夏季工分高。
根据劳动体消耗体力的不同和性别不同具体分配。
春秋两季,一个成年男性劳动力每天赚9-11工分。夏季每天赚11-13个工分。女性成年劳动力要比男性少2分。临时性工作根据劳动的时间长短、消耗体能的大小分配。
入冬前,折算10个工分为“一工”,折合人民币5-6毛钱。工分赚得越多,到年底分的就越多。挣的少分的也少。
对于一家九口人的大家庭来讲,所分配的口粮根本无法维持一年。
在母亲留校成为了一名初中教师之后,上一天课可以得到10分,比姥爷还多1分,在较短的一段时间内对家庭生活状况有所改善。
但是,工分也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越来越不值钱,在母亲的身上得到了验证,老师这个职业的工分最终降到了2分/天,直到最后退出历史舞台。
这就如同老百姓买房子,房价1000元/平米的时候,普通百姓家庭平均收入约500-600元/月。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房子涨到20000元/平米的时候,普通老百姓的家庭平均收入约8000-10000元。所以,普通老百姓想要靠固定工资买房确实存在一定的困难。
在那个年代,由于人口数量多的原因,家里还是有些青黄不接的。但孩子们长大终归能帮父母分担一些。
后来,在三姨介绍下,母亲阴差阳错的嫁给了父亲。为什么是阴差阳错?因为结婚那天便是母亲命运转折点的开始,也记载着母亲悲痛和伤心的血泪史。
母亲每每提起泪如雨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中华民族5000年文明史留下来的人生四大喜事。无论哪件都是满满的喜悦之情,必然伴随着开心、快乐和幸福。
洞房花烛夜更不用说,亘古以来都是男男女女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
对于母亲来说恰恰相反,是她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更是一辈子痛楚的开始。
在旧社会,这里说旧社会可能有一点不准确。虽然不准确,说明问题足矣。姑且将之暂时定义为改革开放前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影响中华民族根深蒂固的思想之一。
母亲从未享受似恋爱男女你侬我侬般缠绵悱恻、浓情蜜意。就如当时大多数家庭一样,没有见面就可以订婚、结婚、洞房。用当时比较粗鄙的一句话讲,“只要关上灯,和谁睡不是一样?”
可是,真的一样吗?
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那个时期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山盟海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过千万不要忘记,电视剧大多都是商业化之后的产物,提高收视率,提高流量,赚取利润才是其最终目的,所有的桥段也只是博人眼球的筹码而已。
父母双方家里都很穷。父亲家没有聘礼,母亲家没有嫁妆。就像赵本山老师小品《昨天今天明天》里面的一句话说,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咋滴?
当时母亲答应嫁过去的原因只有一点,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念过书,如此推断应该素质不低。当然她也只了解这一点。但她错就错在用自己道德品行的标尺衡量了别人。
他们结婚是在冬天。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喜日子。
但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新娘子和娘家人从早晨一直等到晚上,从兴高采烈等到大失所望。
双方都没有电话。娘家人只能傻等,一切准备就绪,但不知道该去联系谁,怎么联系。
晚上,拖拉机吵杂的声音终于打乱了夜的宁静,也打破了娘家众人焦急和失落交杂的思绪。
众人出门,只见新郎官坐在一辆带斗的敞篷拖拉机上,没有任何点缀和修饰,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新郎官明显知道新娘家不太满意。一进门不待娘家人说话,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么冷的天,说好的吉普车,司机有事不来了。村前村后的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辆拖拉机。凑合凑合,我带着新娘子走吧,家里人还等着呢。”
这就是我的父亲。
母亲家庭是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极度的传统、老实、本分,虽然有一些不乐意,不情愿,但看到女婿满脸“真诚”的样子,将其他一切抛之脑后,不会辨别自己女婿的话是真是假,没有考虑娶亲缘何拖到晚上,更没有考虑说好的吉普车变成了拖拉机……
反而听到女婿说家里人都等着的时候就更慌了,生怕给别人添麻烦,感觉总是亏欠着别人的一样。姥爷于是连忙说:“那你们就赶紧去吧,别让家人等着急了。”
母亲虽然一万个不乐意,也许是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和姥姥姥爷的催促,加之考虑到新郎官毕竟上过学念过书的,所有的疑虑均抛在脑后。
穿戴好洗干净的衣服,带着姥姥姥爷唯一能拿出来的一件可以陪嫁的嫁妆——被擦得倍儿亮的大梁自行车,爬上了那破烂到了极点的、冰凉的拖拉机的后斗上。走的时候连送亲的都没有安排。至于为什么,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了。
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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