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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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年底业绩喜人，中大董事会决定对一众营销人员加奖一块，除了工资奖金外，从业务经费中又给他们买了一批交通卡，鼓励他们多往市场跑。财务制了表，每位营销员签名领卡，不知什么原因，这张签领表一开始并没有做进账册里。举报信里所指的行贿就是这一笔。陈局为慎重起见专门向市局做了汇报，认定下来，此事属错列成本，这笔费用应视作奖金，从税后公益金里支付。处理意见：补缴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再给予相应罚款。
市相关部门的调查也进入纵深。他们来区里找科委等部门谈话了解。秦原得知后主动提出他也愿意和他们见个面，理由是他是景河多媒体产业园的定点联系人。早在闵书记在的时候，区里制定了一个局级领导定点联系重点企业制度。所谓重点企业主要是纳税大户，也列入了一些发展潜力看好的科技创新企业和产业园。闵书记指定自己联系多媒体产业园。秦原接班后，有同志建议给他换几个纳税过亿的总部型企业。秦原说，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调换联系点，那帮创业的年轻人会怎么想？
秦原正苦于税务部门的调查结果如何符合规范地提供给调查部门。这个机会怎么能放过？郭区劝道，老秦，这事让我来办吧。你是书记，这件事介入得太深，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吧。秦原说，如果我不是他们的联络员，倒还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幸亏我是联络员。最近外面有了风言风语，企业压力蛮大的。我们不希望调查走弯路。
秦原在自己的办公室热情地接待了调查组的同志，里面原来还有一位京城来的同志。秦原向他们提供了区里有关局级领导定点联系重点企业的制度文件和定点联系企业安排表。又让税务陈局长将他们税务检查报告一并呈上。
京城来的同志神色平静地问，秦书记有什么想法吗？
秦原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把我们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提供给你们。这类事只能重证据和客观事实。我对我们提供的情况负责。最后那句，秦原加重了点语气。
调查组的同志对此表示感谢，然后就告辞了。
调查结论还未出来，但区里有几个部门的一些人却开始以各种形式去骚扰中大。孟宇身边有几个骨干提出了辞职，企业人心不稳。
借着一次区月度经济分析会，秦原动肝火了。他对着下面各委办局和街镇的头儿们，说道，中大问题一切听调查组的。在调查组没有做出正式结论之前，一切传言都不作数。如果有谁还要擅自借此去骚扰企业，那就让他们从我秦原身上踩过去！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秦原的脸色一如平常，嗓门也不是很大，但声调里分明含着隐隐的颤音。
一个平时并不怎么情绪化的领导，而且才刚来不久，居然为一个民营企业竟如此激动，让大家颇感意外。有的暗自钦佩，有的心生狐疑。
调查结论出来了，与税务部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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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堑长一智，中大自此更加注重内部规范化管理，同时在业务上不断开拓创新。随着互联网经济的飞速发展，他们的业务也向C2B第三方社交平台延伸，收入年均增长500%以上。四年前在海外成功上市，市值达300亿美元。中国大陆巨大市场潜力和营商环境的不断优化，让中大感觉到他们需要深耕的市场首先在国内，在国内做成功的再复制到国外，就更容易为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所接受。于是去年年初，他们启动了回归A股的战略大调整。很顺利地推进实施公司私有化、拆除VIE架构、在国内寻机借壳上市的三步曲。
也就在这期间，中大产生了高达六十亿人民币的个调税。这笔一次性税款如不及时缴纳，股东身份就没法转换，那回归的进程就戛然而止。中大国内各个机构所在地都眼睁睁地盯着这笔巨款。其中北海省似有志在必得之势，因为当地已将与中大的合作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已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都上了央视新闻。中大几个大股东对这笔税款落在哪里意见不一。孟宇显然站在S区一边，而其他几位则基本倾向于北海省。孟宇便不惜以辞职、退股相要挟，吃相很难看了。
科委卫康主任火急火燎地找上秦原，啰里啰嗦绕了很大一个圈子，还是没敢点到正题。他心里明白老秦是很反感各区、各地之间互拉税源这类事。老秦在多个场合讲过这样的观点，像我们这样的行政区发展经济，首要是服务服从于申江市和全国的发展大局。有利于这一条的，我们就做，不利于这一条的，哪怕我们地方上会得天大的好处，都坚决不干！记得市委甘书记轻车简从来S区做过一次小范围调研。那是因为S区的税收增幅连续两年在中心城区名列第一，想来了解一下其中秘籍。秦原也讲了上述的观点。甘书记很是赞同，他说，坚持大局观，又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事，从长远来看一定是双赢和多赢的。他对S区“服务发展、服务经济、服务企业”的“三服务”做法给予了高度评价。回去后在市委办公厅的专题简报上批了字，“‘三服务’好，希望好好总结，在各区县推广。”
望着卫康扭扭捏捏的神态，秦原早就猜透了他的意图。秦原感慨地说，我们的企业家也不都是纯粹的经济动物，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这件事上，关键看怎么做对企业更有利。孟宇为此而辞职，这是万万不行的。
其实，早在前年下半年，孟宇跟秦原打过一个电话，告知回归A股的设想，并提及过会有一笔高额税款落在S区。秦原当然很高兴，这几年 S区税收完成的基数太高，接下来还要为企业减负，又加上“营改增”全面铺开，区里完成全年计划还是有压力的。特别是旧改这一块，也缺钱。一条顺义路，隔着两个旧小区，按照区现有的财政安排，只能先完成一个。在征询意见时，两个小区都各不相让。开区人代会时，成了代表们讨论的热点。这笔税款若真能进来，那两个旧小区就一起上了，老百姓开心，我们也能在全市率先完成全区旧改任务，而且完成年底财政目标也更有底气了。皆大欢喜啊！可是，他料得到，这块香饽饽毕竟也不会那么容易吃到口的。当然他也没想到他们股东之间会分歧这么大。原本这几天他想过给孟宇通个电话，S区就要被授予国家级“互联网+生活服务”试点区的牌子，如何发挥好一众互联网企业不可替代的作用，是项重要议题。他让孟宇先有个思考。过一阵区里开专题会，企业家们的意见很重要。现在让卫康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这个敏感时刻给孟宇打这么个电话，会不会让对方产生误解，给对方增加压力，最后导致谁都不愿看到的后果呢？
卫主任，我看这样吧，我们不主动去争这一块。当然，我们现在保持沉默，人家还以为我们在静观他们的表现呢。这也等于在给他们压力。秦原沉吟着。
那您给孟宇去个电话，表示一下我们不让他们为难。卫康建议道。
我去说，会不会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秦原望着卫康。
卫康寻思了一下，倒还真有那么一点。
你去说。你要结合其它事顺带提起来，就说我说的，一切以有利于企业发展为前提，不管你们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们。记住，是“支持”，而不仅仅是“理解”。
那——好吧！卫康说道，有点心有不甘。
呵呵！秦原前倾身子，伸手拍了拍下属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感谢你。
嗐，想当初，在关键的时刻，您也是冒着风险的。卫康嘟哝道。
嗳，不好这么说的。我们也是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怎么能图回报呢。哦，还有，过个把月我们那块“互联网+生活服务”试点区的牌子要下来了——
好啊！卫康兴奋起来，我们也能给他们平台了！
我要提醒你的，就是这个。秦原点了点他，千万千万不要把这块牌子当做与别人争税收的砝码。这个事先保密着。最好他们董事会定下来后再告诉他们。郭区长已经让经贸委在做方案，中大作为行业龙头老大，一定要在里面发挥重要作用的。卫康啊，说得绝对一点，让企业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政府与他们是心贴心的，这要远远比拉进一块税收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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