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货可居
在我的印象中，所有的寺庙也好道观也好，里面的住持方丈或者道长都应该是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样子。
可是当我见到西山寺的住持时，还以为他是村里的老头，和二狗他爷爷的气质非常相像。
苍老花白的胡子，一身灰布衣服，脸上也不像小说里的那样白里透红，而是有些晦暗，满脸褶皱，倒是发型和小说里挺像的，光头，头上点了戒疤。
就这气质，还不如二狗的爷爷精神呢。
可是当他看到我和高山走进西山寺的客堂时，眼里闪现的精芒被我察觉到了，这和二狗的爷爷曾经上山教我和二狗抓兔子的时候，仔细观察猎物的眼神一样。二狗的爷爷只需一眼，就能看穿猎物的弱点。
他在观察我！这让我不由多留了个心眼，当然，我脸上马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因为我看见小姨也在，她正坐在座位上品茶。
她肿胀的脸颊已经完全好了，可能是用了和我一样的那种药膏，不过我看她好像精神不太好，她受的伤比我重多了，估计得修养一阵。
高山领着我坐在客堂上空着的椅子上，椅子是旧的，造型很古朴，二狗的爷爷家里也有和这差不多的一对。
我观察了一下西山寺的客堂，很简陋，只有客堂正中挂着的一幅字，吸引了我的眼球，字迹很潦草，上边盖了三三两两几个印章，虽然我认不出是什么字，但感觉笔锋之中藏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个主持看我好像对那幅字感兴趣，微笑着问我：“小伙子对书法有研究？”
我尴尬的咳嗽一声，有些脸红，我连方块字都认不全，哪里懂什么书法。
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只是觉得这字写得好。”
“好在哪里？”他还不依不饶了。
我有些郁闷，看向高山，心想这住持不是要见我吗？怎么老问一些我不懂的问题。
高山则装作没看见我的眼神，端起茶杯品起茶来，这狗日的，还叫我小少爷，一点眼色都没有。
“咳咳，这个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看到的是写字的人唯我独尊的气概，大师你可能看到的是别的，高山看到的可能又不同。”我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机智了，这都能胡诌一通，还让他挑不出毛病。
那个主持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可能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管他呢，我倒是想问问他见我有啥事。
客堂里一时安静下来，我这人最不喜欢这种安静尴尬的氛围，就在我忍不住转头，想要去欣赏寺院里的温玉时，住持开口说话了。
“西山寺在一些人遇到困境时给过他们帮助，这些年能够得到西山寺帮助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住持忽然开口了，像是在回忆，但语气中忍不住透漏出牛气冲天的意思。
不过，如果真像关小刀所说那样，西山寺确实有这个资本，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等待他的下文。
“而得到西山寺帮助的人，如今都无一例外成了一方豪杰......”没说完他就看着我若有所思，而我则在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山好像有些紧张，我看见他捏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骨节有些发白，小姨则是满眼期待。
住持沉吟了一阵，接着说道：“可是这个小子有什么？林家已经死去的领头人林朝凤外孙的身份么？恐怕还不足以让西山寺动用人情来帮他。”
这话是对着高山和小姨说的，小姨着急的站起身：“可是关山海......”
没等她说完，住持就抬手打断了小姨。
“林朝凤手中的那样东西，拿到后西山寺要借来一观。”那个住持说完便闭上了眼，一副不再多言的模样。
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说那么多，都是为这句话做铺垫，这住持看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鬼心思可真多。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姥爷手中的那样东西果然十分紧要，连西山寺都想觊觎。
这就是小说里描写的，一个穷小子得到了武林秘籍，然后被江湖人追杀，不知道是奇货可居还是烫手山芋。
我脑子里已经开始臆想着自己得到姥爷的秘籍，练成了绝世武功，牛逼轰轰大杀四方的场景了。
小姨打断了我不切实际的臆想，她咬了咬牙：“只是一观？”
“只是一观！”那住持终于肯抬起眼皮看向我，目光好像是在看被陷阱陷住的猎物。
我皱起眉头：“可是我都不知道姥爷留下来的是啥，再说，我也根本不知道那东西在哪，怎么给你看？”
住持似笑非笑的看向高山，高山也像下了决心，目光炯炯的望着西山寺的这个心机住持，说道：“君子一言？”
住持哈哈大笑，笑声充满得意：“快马一鞭！”
高山这狗日的肯定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他应该知道，姥爷留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最起码知道怎么拿到手。
“到敬亭山后，定将林老爷遗物带到西山寺。”高山答应了。
我气鼓鼓的看着高山，高山也不理我，拉着我起身就走，小姨赶忙追了出来。
出了客堂我就质问高山：“姥爷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高山皱着眉摇头：“我真的不清楚，姥爷只说到了敬亭山找到老祖，一切就见分晓。”
我差点骂他，啥都不知道就答应西山寺的条件？
“小少爷，只有答应了西山寺的条件，他们才愿意帮忙，这样才能活着到敬亭山，如果没有西山寺的背书，你也看到了，像树林里的那种追杀，你还能躲过去几次？”高山有些语重心长。
我沉默了，点点头，承认高山说的对，单凭我们几个，在那么多人的截杀下，确实走不到敬亭山。
“而且，来西山寺是姥爷的交待，他可能已经预测到了这种结果，姥爷向来谨慎，我们就不要患得患失了。”高山的话再次提醒了我。
是啊，那么重要的东西，姥爷让我们来西山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我在心里想，但愿姥爷算无遗策吧，也但愿去见老祖能够顺利。
我和小姨还有高山离开住持的客堂时，没有听见住持的自言自语：“林家的老祖，也快寿终正寝了吧。”
在离开西山寺之前，我再次遇见了关小刀，那个一笑就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的干练年轻人。
他也告别了住持，正准备离开，看到我正在寺院的一棵桃花树下发呆，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正在沉思的我惊醒。
当时我正在想，去了敬亭山以后应该怎么办，？我还能不能再回到村里了？
这几天的经历比我这么大所有的经历还要丰富精彩，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被人追的像一条狗狼狈逃命，心里想的都是姥爷留下的神秘的东西和敬亭山。
打断我思考问题的关小刀笑着问我：“怎么了小子？想媳妇呢？”
这家伙狗嘴吐不出来象牙，不知道那个看着严厉的胖哥关山海怎么喜欢收这种油腔滑调的小弟。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话从关小刀嘴里吐出来，总能不让人讨厌，可能有些人就有着这种特殊的亲和力，就像我的兄弟二狗，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他，但狗日的背地里干的事虽说都无伤大雅，但却都不咋地道。
我没好气的回他：“我才十三岁啊大哥，哪有媳妇？”
关小刀哈哈一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我：“怎么样？生意谈妥了没？”
我立马瞪大了眼睛，狗日的怎么就知道我们和住持谈条件了？难不成住持告诉他了？
他一本正经说道：“别惊讶，来时海哥就说了，西山寺的买卖可不好做，我提醒林小姐了。”
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以后好好混，十三岁就敢杀人，将来了不得！”
关小刀走了，我不禁想到他口中的关山海，这个人到底啥来路？看起来他一点也不怵西山寺，而且他的手下关小刀好像对这里也很熟悉，从帮我们弄的药膏就能看出来，他在西山寺好像很受欢迎，这应该和关山海有一定的关系。
西山寺山脚下的路口，我和小姨终于也要分别，这个时候我却有些舍不得，小姨陪我经历了一场生死，回到家族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小姨好像知道我所想，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小姨，关山海说西山寺的背书在国内还是很好用的，林家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我回去也不会受到什么诘难。”
我点点头，但还是恋恋不舍，小姨弯下腰用力抱了抱我，她的一个拥抱让我呜呜哭了出来。
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和那天第一次坐在她车里的一模一样，我又想起在大货车里和小姨共处的时光，在逃亡的树林她不顾一切救我的场景，这才几天，我们已经经历了生死别离。
小姨也有些哽咽，不过她还是笑着说：“臭小子，好好活着，别给你妈丢人，长大了再也不受别人欺负，听到没？”
我抬起头，看见小姨的泪水顺着洁白晶莹的脸庞滑下来，我很自然的伸手替她擦去。
小姨笑着仰起头，好让眼泪不再流下来，朝阳的霞光刚好照在她的脸庞，霞光下小姨带着泪的笑容让我心里一颤，这个美好的画面就刻在了我心头，一辈子也没能忘记。
直到小姨走了很远，我摸了摸二狗送给我的护身符，那个已经稍微生锈的刻着复杂花纹的铁牌，我才想起一个问题。
我追了两步，朝小姨离去的方向大声喊：“小姨，你脖子里那个玉坠，到底值多少钱？”
远处传来小姨咯咯的笑声和遥远的回声：“下次小姨告诉你！”
我其实，只是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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