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场晴雨比玻璃辉煌
她以前问过黎鸢，问他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当时黎鸢并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甚至有点答非所问，但就在那个晚上自己满是阴霾的天空破了一个小口。
虽然头顶乌云依旧浓厚粘稠，但从那小口里她第一次看见了名叫光的东西。
唐映雪今晚不想炼炁了，她将卧室空调调到最高，捏了捏厚厚的棉被微微蹙眉，还不够厚。
她又抱出来一床，两床被子被裹她的紧紧的，从头到脚一丝不露，蜷缩在被窝里双手放在嘴边哈气，感受到房间里的暖流，柳眉才渐渐舒展。
……
每年除夕黎鸢都是和廖晴过的，一个孤单的大孩子一个孤单的小孩子两人相依为命，今年也不例外。
“黎鸢，给我烤个红薯！”廖晴拿脚踢着黎鸢，捧着手机头也不抬。
黎鸢扒拉开她的脚丫子:“大姐你家没有烤箱啊。”
他在研究刚筋手，行着的炁被廖晴一脚踢岔了……
“你不是会那个什么烤掌吗。”
“说多少遍了是烧……算了。”
“差不多差不多，”廖晴接着踢黎鸢:“快去啦。”
呵，自己好歹也是个系统大佬，用烧掌烤红薯是一个系统大佬干的事？你让我面子往哪搁？我黎镜泽今天就是被你踢死，从楼上跳下去……
“叮！新任务:给廖晴烤红薯，奖励积分:5。”
我tm……
“娘娘您的红薯烤好了。”黎鸢低着头，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红薯举过头顶。
“叮！任务完成，获得积分:5。”
“嗯，小鸢子辛苦了。”廖晴把烤红薯掰开，糖心比较多的那半又放到黎鸢手里:“本宫赏你的。”
黎鸢低眉顺眼的接过:“谢娘娘……”
两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虽然一个下人一个皇后，但这位皇后却总是将好的东西留给下人。
……
唐门早就没有了掌门，但唐家却有一位家长，就是唐量的父亲，唐映雪的外公，唐建国。
这位唐家老爷子将唐氏集团和猎神分部唐门全权交到儿子唐量手里，自己则一门心思扑在武校上，唐建国就是唐门武校的老校长。
老爷子每天八点钟睡觉，睡前练功，雷打不动。年轻人没经历过战争年代，便觉得没有战争是理所应当的，只有那些老人才懂得和平的来之不易，同理，也只有经历过元炁枯竭的修行者们才知道如今的元炁复苏有多么弥足珍贵。
唐建国就是生在元炁枯竭年代的修行者，他记得那时候炼炁有多艰难，那年头找炁感可能就要耗上半辈子，多少人一生到死都没摸着门槛，所以他很珍惜这个年代，也正因如此，唐家的年夜饭都会提前到中午。
唐老爷子膝下两儿四女，六个儿女膝下一共四儿两女，这两女一个自然就是唐映雪，另一个叫唐语冰，三姨家的女儿，两人同岁。
年三十，唐氏集团顶层。
“语冰，跟你姐打个招呼，一年没见了。”三姨不冷不淡道。
唐语冰也算是个蛮漂亮的女孩，但跟唐映雪站在一起实在是逊色不少。
她看了唐映雪一眼，两人对视，算是打过招呼了，唐映雪早已习惯，自己这个堂妹一直不喜欢自己。
从小唐语冰便一直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学习没她好，长得没她漂亮，个头没她高，追求者也没她多，这次听说她离家出走一年轻轻松松考上魔都山海堂，自己当初每科都请了最好的家教才勉强摸上本地的山海堂，还是舅舅找人送进去的。
唐映雪对她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别人家好歹是别人家的，眼不见心不烦，唐映雪是自己家的，天天就在眼皮底下晃你说气不气人……
她要是丑小鸭唐映雪就是白天鹅，她要是白天鹅唐映雪就是孔雀，她要是孔雀，那唐映雪就是凤凰……
(╯°Д°)╯︵┻━┻×1
全家一共就这么两个丫头，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处处被人比下去，三姨对唐映雪自然也说不上有好感。
“那丫头是养魄人，冰魄噬人魂，等再过几年她的头发就会变的跟老太太一样白，面色暗黄身体变差，整个人就一病秧子，容貌自然也不会强到哪去。”
唐语冰记得小时候母亲是这么指着唐映雪背后安慰自己的，可现在看来完全没应验好吗！
(╯°Д°)╯︵┻━┻×2
唐映雪这几年非但没变丑，反而出落的越来越水灵，肌肤玉一般细腻，银发不显苍白反而更加衬托了她出尘胜雪的气质，混血的精致五官尤其一双眼睛从小到大不知勾引了多少男孩，好在她胸无大志不争不抢，每天只知道摆弄那张破琴。
等等，胸无大志……想到这，唐语冰瞄了一眼唐映雪，又低头看看自己的，MD这个小婊砸……
(╯°Д°)╯︵┻━┻×3
饭桌上除了几个唐家人还有二姨三姨的两个上门女婿丈夫，与想进内门必须改姓一样，想娶唐家的女人也必须改姓唐，外婆由于冰魄的原因早早离世，唐量未娶，至于唐映雪的父亲，从来就没得到过唐家的承认。
这就是唐家所有人了，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家庭，丝毫没有传承已久的古老门派的逼格，但这只是唐家人，要说唐门人，那就多了。
桌上气氛说不上多热烈，也不清冷，老爷子在桌上，大家多少都知道装着点。长辈们聊长辈的，小辈们聊小辈的，几个堂弟聊的欢，唐映雪和唐语冰没怎么说话。
这顿饭吃了很久，唐映雪看向从一开始就拢着手站在一旁的叶伯。
感到她的目光，叶伯冲她微微一笑表示不用在意。
长辈们的话题最终还是会聊回小辈。
“我家这俩小子，一天天就知道炼炁，对学习一点不上心。”二舅摇头叹气。
唐门自然有炼炁的法子，不必像无根无基的人那般依靠山海堂和紫禁，二舅口中的俩小子刚刚高二，其他同龄人半夜还在刷题时他们已经开始行周天了。
三姨笑道:“知识还得学，不过提前炼炁也好，比同龄孩子早一步，俩小子现在……”
二舅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得炁感了。”
“不愧是咱唐家人，天赋就是好！”三姨夸赞道。
二舅摆摆手:“害，说到天赋还得是咱们家语冰，听说语冰前几天突破黄阶中品了？”
除了毫不关心的唐映雪和依旧低头吃菜的唐老爷子，十几道目光纷纷聚焦。
一家三口颇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三姨和三姨夫气定神闲丝毫不露，唐语冰也掩饰的很好，只是悄悄的挑衅看了一眼唐映雪。
从小到大处处不如人，好在她终于在元炁复苏时显露出了唐映雪望尘莫及的修行天赋，丑小鸭时隔多年摇身一变成了白天鹅，终于扬眉吐气！
可惜唐映雪理都没理她。
三姨谦虚的笑道:“还好还好，还算争气。”
一家三口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桌上热热闹闹饭菜色香味俱全，顶层风景也很好，居高临下视野很开阔，可没来由的，唐映雪想起暑假那段时光。
她还是更喜欢黎鸢做的几道家常小菜，更喜欢他们四人为了盘里最后一块肉张牙舞爪。
“映雪，得炁感了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老爷子突然道。
一家人十几道目光又聚焦过来，唐映雪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审视的感觉。
“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众人有些惊讶，以前这丫头就知道摆弄那张琴，对炼炁可一点也不上心，这次她离家出走正是因为家里逼的太紧，没想到这出去一年竟知道炼炁了？
想到这，唐妈的几个兄弟姐妹心中一紧，唐映雪这时候开始炼炁虽然不算早，可不管怎么说自家孩子又多了个竞争对手。
三姨接过话头:“映雪也得炁感了啊？不错不错，不过啊大姐，映雪这个态度你得说说她。”三姨“苦口婆心”的劝道:“不上进可不行，别又跟同龄人拉开差距，到时候我唐家的面子也不好看，不说像语冰一样黄阶中品，但好歹也尽快黄阶吧。”
唐语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暗爽不已，嘿这小婊砸，终于有一天我能骑在你头上了。
唐老爷子细细嚼着嘴里的菜，慢慢咽下后才缓缓开口:“黄阶……上品了？”
说完，又夹了口菜细细嚼了起来。
“嗯。”
三姨原本神采飞扬的脸瞬间一滞，几个长辈惊愕不已，唐量微微抬头，唐语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饭桌就像被摁了暂停键，安静的可怕。
唐建国依旧细细嚼着菜，唐映雪神情平静依旧没什么变化。
一老一小显得格格不入。
唐老爷子咽下这口菜，好像对这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看着面色各异的儿孙，乐呵呵道:“接着吃啊，怎么不吃了？”
老爷子发话，饭桌才恢复之前的热闹，只是三姨一家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尤其唐语冰，她筷子一抖，肉块“啪嗒”掉进汤里，溅出的汤水全洒在精致的妆容和衣服上。
三姨回过神来皱眉训斥:“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唐语冰唯唯诺诺的道歉。
“映雪，冰魄最近怎么样？”老爷子的语气依旧那么随意。
“还好。”上次被问起这个问题还是元炁复苏前，那时候唐映雪的回答也是这两个字。
唐量一愣:“没有更活跃吗？”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唐量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笑道:“不说这个，吃饭，吃饭。”
唐映雪双眼眯了起来:“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炼炁后冰魄会变成什么样？”
他当然知道，他手底下的唐氏集团的其中一支科研团队创立之初就是为了研究冰魄，元炁复苏后冰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玩应在唐家手里攥了这么多年，他一定要让唐家人彻底掌控它，这是他和唐建国的执念。
唐量是有些心急了，换做平时他绝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眼见搪塞不过去，唐量开始打亲情牌:“映雪，你听舅舅说……”
“即便如此还让我吃那些寒毒？”
“那不是寒毒，那是……”
“药是吧，”唐映雪冷笑道:“你比冰魄还让人心寒。”
为了滋养冰魄，每代养魄人从记事起就被长辈要求定期吃“药”，用药当晚养魄人要忍受更活跃的冰魄带来的冰狱般的折磨，可如果对其他养魄人来说那个晚上是折磨，那对炼炁后的唐映雪来说，就是生不如死。
唐量明知道冰魄在炼炁后的状态，还依旧让她月月服用寒毒。
唐量不悦道:“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还不都是为了唐家！”
“舅舅”变成了“长辈”，唐映雪今天才真正意识到，唐家唐家，他的眼里只有唐，没有家。
“我很好奇，”唐映雪浅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如果你有孩子，而她恰好是养魄人，你会不会还是这幅模样。”
“别这么大怨气，冰魄也赋予你好处了不是吗，你修行速度这么快是拜它所赐吧？而且，你现在可以掌控它的一小部分力量了吧？”
原来如此，原来她修行进度这么快只是因为冰魄而已，唐语冰咬牙切齿的想到。
唐量沉着脸:“再过不久集团的科研团队就能做到人工提取冰魄了，要是真觉得不好受那你就交出来，家里会保你衣食无忧的，跟你母亲一样。”
唐语冰在旁边听的一愣，交出来？交出来给谁？当然是给自己了！想到这，唐语冰大喜，只要得到冰魄，唐映雪将再次被自己甩在身后，至于体寒嘛，微不足道的小代价而已，她唐映雪熬得住，自己当然没问题！
“原来如此……”唐映雪俏脸冰寒:“我主风，唐语冰主水，按理说她才更适合养魄，你早就这么打算了吧。”
无数个寒夜，最后竟要给别人做嫁衣？是，她厌恶这种力量，若非如此，之前抢宿舍的时候她也不会压制冰魄，可如果交出去她的后半生将跟唐妈一样，冷风都吹不得，连日常生活都要人照顾。
衣食无忧又怎样，十八岁就要过八十岁的生活。
唐映雪放下筷子，起身。
“你要干嘛？”唐量也站起来。
一众长辈和堂弟们开口劝说，堂弟们可能是真心的，他们的父母就不一定了，唐语冰喜滋滋的旁观，老爷子依旧嚼着菜，装饰植物依旧贪婪的吮吸着阳光。
“哎呀映雪，大过年的不要闹脾气，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不懂事。”三姨道。
唐妈还没等开口劝，唐映雪抢先道:“妈，叶伯，我再回来看你们。”
“这顿年夜饭吃的不高兴，走了。”唐映雪没再看其他人，转身就走。
叶伯依旧拢着手微笑。
身后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你今天要是敢走，唐家就断了你所有经济来源！”
“随便。”
唐映雪本想加一句:反正有人包吃住。想了想，会把火引到黎鸢那边，唐门的压力他暂时还扛不住，当然，她也没指望黎鸢将来能替她扛，两人只是朋友而已。
她面容平静而冰寒，一双高筒靴被踩的响亮有韵律。
刚走到楼下，电话响了。
“小唐同学，新年快乐呀。”真是想谁来谁。
唐映雪无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语调，让自己尽可能显得正常。
“新年快乐呀！”
电话对面明显顿了一下，语气一变:“怎么了？”
三个字仿佛洪水，瞬间冲垮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堤坝。
唐映雪捂着嘴，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人真是的，自己记事以来就没再哭过。
蜀中的年三十万里无云，那泪水就像阳光下的一场晴雨。
唐氏集团大厦的玻璃外壳依旧积极的反射着太阳的辉煌，那场晴雨却比玻璃还要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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