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井中岁月
这是一片混沌的空间，其中掺杂着各种各样的色彩，一片又一片在无规律的交织着。
这是方正的精神世界。
方正在这股混沌中茫然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此行何方，也不知道此行为何。他感觉自己是忽然出现的，也害怕自己会忽然消失。
他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记忆的这个概念。他茫然的走着，没有目的，也没有认知。
忽的，面前的道路像是从中途断裂，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何而痛。
他看到断裂的道路对面有一个倩丽的身形，那身影长发飘飘，清新脱俗。似是对他回眸一笑。
他看到一位黑袍男人剑指山巅，一剑斩出，仙风道骨。
他看到人间冷暖，世俗纷争，有老道黑须白发，道袍一扶。
他忽的想起了所有，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长剑，随着心之所引舞动长剑，一招一式，似是浑然天成。
忽的，剑客挥剑，老道出掌，倩影跃起。
他也挥剑，与三人交锋。
天地色变，断裂的道路不知何时筑起，方正想起了所有。
“仗剑指天涯，悠悠天地间！”
风云散去，混沌依旧混沌，似是从未变化，有似是与先前有了那么一丝不同。
或是。
断裂的道路已不再断裂......
“唔。”
当方正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方山海和徐文晴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对于方正的昏睡，方山海是极其惊讶的。但方山海也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何况这是自己的孙儿，不论如何都是好事。
也所幸方正昏睡的时间不长，不然以方山海的性格早已慌乱。这毕竟是自己的孙儿，若是有什么不幸那可会让自己后悔莫及。
“正儿，好些了没？”徐文晴担忧的看着方正，就算是方山海六十多年的岁月也从未见过“心眼”历程的这种情况，即使是古籍记载也仅仅只有那么两例而已。
对于这未知的变化，方山海也趁着方正昏迷的时间段里查阅了家族文献，却除了记载着对于修行有种莫大的意义，一无所获。
方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现在比以前轻松多了，也能感受到更多了。”
方山海和徐文晴默默的松了口气，这是“心眼”的正常情况。可在方正在昏睡的时刻，到底经历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徐文晴递给了方正一杯热水，心疼的摸了摸方正的头，道：“正儿啊，你爷爷他对你期望挺大的，不过你也别勉强自己。毕竟还是活着最重要啊。”
方正笑着接过了徐文晴递过来的水杯，重重的点了点头。忽的发觉方山海像是下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心。
“正儿，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明早我带你去取剑，说好给你的一定会给你。毕竟那把剑也沉静了许多年，该出世了。”方山海露出一副追忆的神情，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书房。
“行，爷爷，我明天一定准时到。”方正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了，在此之前这么多年，他也去过大大小小声称剑客的故乡，或是与剑有关的地方，可看到的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和他想象的“剑”差距极大的东西。
虽然那些贩卖的“剑”与史书上记载的别无二致，可总感觉，与小说里面的相差极大。哪怕是现在经过高科技制造出来号称如何坚韧，如何锋利的剑，却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古人时常说：“剑者有灵。”或许如今的那些“剑”与以前的剑客使用的剑的差距，就在于一个“灵”字吧。
方正默默的下了床，此时的天色已经擦黑。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啊。”
拒绝了奶奶徐文晴留下来吃饭的邀请，今天的他仿佛与从前都不一样了。
回到家，方正草草的吃过了饭。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上的路灯依旧昏暗，晚上依旧会有些行人。
因为知道今天的学习是很严肃的，所有方正便把手机放在枕头下没有带着。
从枕头下拿出了手机，默默的翻看着。
当他看到朋友圈的点赞列表时，忽的笑了。
“原来，你一直都在啊。”
抛开杂念，方正拿出剑谱开始翻看起来。
......
方山海坐在书房，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古籍。
对于方正这种异于常人的情况，方山海还是极其担心的，可古籍上记载的都是一些说了等于没说的东西。
这也让方山海有些无奈。正是因为未知，才让人难以忘怀。
“正儿那个，没事吧。”就在这时，徐文晴端着一杯热茶放到了桌上，随即有些担忧的看着方山海。
方山海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的道：“前辈们对于这种情况都没什么详细的记载，要说的上稍微有点用的，就是对于正儿没什么坏处。”
徐文晴点了点头，道：“那也没什么办法了，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带正儿去取剑呢。那口井荒废了这么久，你的身体吃得消么？”
方山海摇了摇头，道：“今天给正儿开眼就已经耗费了我差不多全部的力量，所有明天去取剑我不会下去，就让正儿自己去吧。反正那把剑也是随缘择主的，强求也强求不来。一切，都看正儿的缘分了......”
徐文晴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方山海的话。转身回房去了。
方山海合上书籍，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喃喃道：“好茶啊......”
“可有人无福消受咯。”
......
一夜无话。
翌日，天还没亮，方正便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方正感觉自己今天的精神特别好。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心眼吧。”
经过一晚上的消化，方正发现自己的无感都比从前更加的灵敏，学习剑谱也更加的得心应手。好像感觉自己曾经学过，或是曾经看别人教过。
每一次观摩剑招，他仿佛都有一种在哪看过的错觉。活着不是错觉。
“是那女人、老道还有剑客么？”
方正不得而知。
没一会儿，方山海就扛着一把铲子拎着一站有年头的油灯就走出了屋子。
方正对于方山海的举动也没有多问，或许今天要铲些什么东西吧。
方山海带着方正朝屋后走去，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房子的后面是一片树林，树的种类繁多，记得小时候还拿着木剑来着祸害过许多花花草草，也是当时方正的秘密基地。依稀记得在这树林里有一口被大石头封住的井，小时候时常被叮嘱不能靠近，每每靠近总少不了一顿教育。
“难道，那把剑就在那口井里？”
方正有些猜到了，小时候因为好奇也曾搬动过那块大石头想看看井里边有什么，可凭借小孩子的力气哪能搬动那块硕大的石头？
“可为什么，要用大石头封住啊？难不成有什么东西在那？”
方正不得而知了。
少顷，也确实如方正所猜，方山海带着方正停在了那口井前。
只见方山海摆出个架势，向石头下猛地一插，一挑，那石头就像山崩地裂般向后倒去。
“嘭。”
一阵巨大的响动，方正感觉大地震颤了一下，有些惊讶那块石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上许多，更惊讶的是爷爷方山海的力气之大。虽然用了巧劲，但不可忽视的是一招制敌。
方家的“稳”字，总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本身已临近一个废人的方山海都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那那些家族强者，该是怎样的强大啊？
方正忽的心生渴望。
“别看了，练个五年，你也差不多有这个实力了。”就在这时，方山海开口了，他极力忍住了自己的气喘吁吁，想给自己孙儿留下一个强大的印象。昨天的开眼是借助了前人留存在剑谱中里力量，那不是自己的。若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来施展剑招，现在的他恐怕已经卧床不起了。
方山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指了指方正，又指了指那口已经挪开巨石的井。
方正疑惑的指了指自己，道：“我？下去？爷爷您不去么？”
方山海点了点头，用尽力气的道：“没错，下面从来都不是一口井，下面是个地下室，各路通风，氧气也还算充足。只是年久失修稍显昏暗。你下去后，你奶奶每日会给你送饭，里面不小也不大，也还有一张床，日常生活也不成问题。什么时候取到了那把剑，就什么时候上来。”
“啊？”方正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也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要是取剑那么容易爷爷干嘛不直接给他呢？毕竟未经风雨怎可见彩虹呢？
方正也只是简单的惊讶了一下，随机也不含糊，默默的走向了井口。
井口很小，满打满算也只够两个人同时进入，从井口往下看，总能看到井壁边缘的青苔，而井壁上也挂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梯子。也还算勉强能下去。
再往下看，只见约莫二十米的地方便到达了地板，也不知道这是何时见的，看上去也是青石板铺成的地下室。
方正今天也没有带上自己的手机，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或许要和油灯度日了。
接过方山海递过来的油灯，方正顺着梯子，慢慢的往下爬。
因为已经年代久远，方正随时都害怕自己摔个屁股蹲儿，所以行动极其缓慢。
“记住了，不拿到剑，你就不准上来！”方山海扯着嗓子嘶吼，在井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回音。随即便转身离去。
方正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每日待在这小小的地下室里了。
当方正踏到地面的时候，他是极其安心的，举起油灯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这地下室也确实小，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插入地下的......剑！
“轰隆。”方正感觉自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双脚也开始发抖。
只见那把剑插入地下，剑的前面是一个台阶，方正举起了油灯，发觉剑后面的墙壁似乎画着什么。
方正抬着颤抖的脚走近那把插入地下的剑，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发觉剑的前面有几个大字。可上面布满了灰尘，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地下室是如何设计的，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潮湿的气息。
方正轻轻的拨开上面的灰尘，忽的见那些字仿佛闪了一下，定睛一看，但见：
“仗剑指天涯，悠悠天地间！”
忽的，方正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可他反复回想，却发觉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我说过？”
可方正不论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在哪看到过或是在那听过。
“是错觉么？”有些犹豫，如果是错觉，那么那股熟悉的气息又从何而来呢？
“难不成，又是那三个人？”反正喃喃着，可很快却又否定了这个看法，若是那三个人，怎么可能自己会记不清楚。
方正向前轻轻的挪了两步，看着那把插入地下的剑。
一点，一点，伸手摸向那把剑。直到，方正的手掌和剑真正接触到一起。
“临峰。”忽的，他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名的，他觉得这就是这把剑的名字。
“你叫临峰么？”方正轻轻的问道，好似怕打扰到什么东西。
没有回应，这片地下室仿佛又回到了沉静。
方正试着拔了拔剑柄，可无论他使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拔出这把剑。
方正放弃了拔剑，转头看向墙壁，他总感觉，墙壁上有什么东西。
油灯照耀着这一方天地，方正发觉这整个地下室的墙壁都有着某种图案。细细一看，是一个个人儿挥舞着长剑，似是使用着什么剑招。
方正找到了开头与结尾空开的位置，这才发觉，这个地下室是个圆形的结构。一个又一个的图案看过去，他终于确定，这是一套与青莲剑法截然不同剑招，名字虽无从得知，却也觉得有的学就不错了。
方正默默的记下来，从第一招开始，一直看着，沉入了自己的世界。现在他的眼中只有这部剑招。
古人常说：“贪多嚼不烂。”但对于方正来说，能学到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学不学的会再说吧。虽然现在自己连青莲剑法都没有完全学会，甚至连入门都没有达到。但以方正对于剑招的渴望，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正儿，吃饭了。”不知过了多久，方正是被奶奶徐文晴送饭而来所叫醒的。他走向井口，向上眺望。
只见徐文晴用一根绳索拴着一个竹篮，竹篮里的饭菜香飘入了方正的鼻子，方正这才感觉自己饿了。
接过了饭菜，方正给徐文晴打了声招呼，便开始解决篮子里的饭菜。
不一会，方正就吃饱了。徐文晴说待会回来收拾篮子，他也就不管了，转身继续面对着壁画。
看向壁画，他才发觉，自己连第三幅都没学到，满打满算这里也有十二幅壁画，或许这才是爷爷的深意。这壁画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完的。所幸也就遂着爷爷的意愿，把那把剑晾在一旁，方正开始了独自面壁的生活。
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方正也在尽力的领悟壁画的剑招。他发觉这剑招甚至要比青莲剑法还要来的精妙。由此也激发了他的兴趣，他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学习剑法的，在他的字典里，不论学不学会，死记硬背也要把它记下来。
幸运的是，在上学时期的方正记忆力就是超乎常人的，可背文字与背图画有巨大的区别。方正没有学过美术，也只能靠着死记硬背来记忆壁画的动作，但死记硬背终究只是死记硬背。如若某一天要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方正现在的死记硬背肯定是传授不下去的。
方正背着，记着，一遍，两遍，三遍......五十遍，不知道记了多少遍，他觉得，自己该学着壁画挥动一下剑了。
可方正并没有带上自己的木剑，也怕叫爷爷方山海给自己那木剑时会被骂：“要什么木剑，那儿不是有一把真剑么？”
方正试着再次拔了拔那把临峰剑，却还是丝毫未动。
方正放弃了继续拔剑，灵光一闪，便打算想象自己的手中有一把剑。
他想象着，举起了右手，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静静的挥动。
“一式·撼。”方正默念，手中的无形之剑也随着壁画的动作挥动。方正感觉不如意，他觉得自己总和壁画上的有一丝区别，壁画上的是那么自然，如图与生俱来浑然天成。而他，只是感觉到无尽的别扭。
他决定，再试一次。
“一式·撼。”
他再试了一次，发觉还是不如意。
“一式·撼。”
“一式·撼。”
“一式·撼。”
“一式·撼。”
......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他都感觉自己与壁画的不一样，但相比起第一次，却有了那么一些韵味。
“果然，上手效果是最好的。”方正笑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也只尝试第一式，虽说死记硬背了所有，但是离他能真正使出来还差的远。
风雨无阻，不允停息。
五天，十天，十五天，甚至更久。
方正一直在练着第一式。
却没有发现，那把剑，好似被一个无形的手拔出了一些。
当然，若不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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