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机器
“杨涛!”
“到!来了来了,报告!陈队好。”一个身材不高的小胖子挤了进来,一边和陈勇打招呼一边往前面一蹲,仰着头等陈勇问话。
进门蹲在队长面前应该是一项规矩,前面提过的几个人都是这样,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也是环境的驱使,从上而下的俯视从心理上就已经高人一头,坐着的一方什么也不用说就已经是主宰者。
“杨涛是什么罪名?”
“贩卖毒品,判六年,罚金一万已经交了,前年来的,还剩三年半。”
“简单说说案情。”
“从别人那儿拿来冰,然后卖给需要的人,中间挣点差价。”
“就这么简单?”
“没那么复杂,咱们大队毒贩占了一半儿,人家都是几千克十几公斤的量,我一个卖小包的小拉拉,没什么可骄傲的。”
骄傲?是不是有点侮辱这个词了?!
在陈勇的认知中,毒品是一个很可怕的名词,所有和毒有关的人都可以归到穷凶极恶这一类中,但在这里,他们又似乎回归到普通人的行列,他们好像又和其他的罪犯没什么区别。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着很好的脾气,不错的人缘,几乎个个能说会道善于交际,根本无法与之前人们印象中的毒枭划上等号。
陈勇初步的感受就是这样。但是他记得何平昨天说过:毒贩是与其他犯人是有区别的。具体由什么区别,要等陈勇自己去发掘。
“你进来过几次?”
“连看守所一共三次,都判的不多,这次最多。”
“为什么这次多?是数量多吗?”
“可以这么说吧,以前我都是3克5克的进货,自己拿过来后掺点别的东西又分成小包。这回多点,分局给定的20克,所以判的也多。你要真让我去走大货,我也没那胆量,逮住了肯定挂链儿,说不定命都没了。”
“如果现在放你出去,还会干吗?”
“不会的队长!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碰毒品,这玩意太害人了。”
“这样的想法是对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出去吧,叫郑同江进来。”
“是!谢谢队长!我一定好好表现,我先走了队长。”
陈勇不知道这个杨涛出去后就给别的犯人吹牛:“新来的这个队长没戏,我给他演戏都没看出来,到底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呀,社会经验太少了,以后和这帮人打交道不给玩死才怪,费劲那!”好嘛,他都是考虑的挺多,宛如忧国忧民的爱国志士。
这些陈勇肯定不知道,因为他现在还太嫩,他可能要栽很多跟头之后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监狱警察。
至少在现阶段没有一个犯人会提醒他,里面的日子太枯燥了,能看到新来的警察吃瘪也是一件打法时光的乐子。
郑同江一进门就说:“队长我先给您说个事,我这条腿被人砍过,所以蹲不下去,我就站着和您说话吧。”
终于见着一个有个性的人,一进门就提要求。但陈勇不知道的是:郑同江那条腿不是不能蹲着,而是故意不想蹲,如果此刻对面的队长是何平,让他趴着都没二话。
这种人就是常说的弹子儿,总想找自尊总是被摧残,看见新队长就想想过过招,可惜陈勇根本没想接招。
“没关系,站着就站着吧。”陈勇当然不会和他纠结这个问题,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掌握情况顺带和大家混个脸熟,现在还不是耍威风的时候,这是何平着重交代过的事情。
“郑同江是哪儿人?”
“市里的,东城区”
“因为什么罪进来的?”
“故意伤害。判的不多三年半,还有半年就出去了。”
“行,没别的事,就是相互熟悉一下,我姓陈,你叫我陈队就行。”
“好的,陈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另一边梁越已经熟悉完机器的开关和电源,正听一个老犯给自己讲解操作的要领,也就是新收上机器前由线长给指定的师傅,叫孙念。
教活师傅一般是由表现好、呆的年头长的技术能手担任,也是一种照顾,师傅们在教新收期间是可以不交产量的,唯一的任务就是又好又快的培训出新的机手。
因为监狱时刻都会有走的人,在教活的环节加派劳动能手,是为了保证老的操作手走之前能有新的补充上来,保证生产效率不会滞后。
孙师傅做了两遍示范,梁越表示自己可以试试,上去以后先把线按照正确的顺序穿好,然后开机,拿了一块废布,抬压脚把布放进去,右脚轻轻踩动踏板,两手扶着布料,机器开始缓慢的运转起来,眼看着布快要到尽头赶忙脚跟使劲踩了刹车。
“操作的不错,你以前练过吗?”
“这是第一次,还是有些不熟练。”
“不错了,学的挺快,我现在教你如何把机器操作的更加熟练,其实就是让这个机器按照你的意思行动,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关键都在脚上,就像开车一样把油门踩到什么位置会跑出多块的速度,时间长了脚会形成记忆,踩缝纫机最基本的衡量方法就是这点。这里一堆废布你可以拿着随便练,用完了还有。”
“行,谢谢孙师傅,有什么问题我在找你。”
梁越埋着头兴致勃勃的开始练习,不得不说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不一会儿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着机器时快时慢的运动,而且已不满足于只练习直线,开始跑各种形状,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喂,哥们,你叫什么?是哪儿的人?”
旁边机器上的人叫了三声梁越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把头向左边一转就看见并排的机位上一个长相很丑的人正望着自己,显然刚才说话的人是他。
这个人太丑了!尤其是那双斜吊着的三角眼更让人看着别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事吗?我们组长不让聊天。”
“哪个组长?管新收的还是线长?“
“杨俊宏啊,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他算个屁啊,不就是给别人当条狗吗?没事,我不怕你把这话传给他,他听见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是哪儿人呢?”
“我南郊的,你呢?”
“我单县的,你判多少?”
“八年,你呢?”
“十五,比你早进来五年,咱两出去的日子应该差不多,我叫贾雨,你缺什么东西可以找我。”
梁越纳闷了,刚说两句话的交情就可以送东西了吗?我有那么大的个人魅力?
“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职务侵占,你呢?”
“我贩毒,出去以后还干!这回弄少了,下回直接到位,要么发财要么死亡,赌一把!实在不行我就去投毒,专门和警察对着干。”
梁越的踩机器的脚停住了,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给自己说这么多这个干吗?无法理解。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心说这是个疯子吧,真倒霉,以后还要和这种人在一起劳动。
孙念过了一会儿返回来看着梁越操作的比较熟练了,就拿了一大袋商标回来,告诉梁越对折以后把口封住就行,很简单的活,梁越自己试验了几个没问题后,孙念就离开了,这样的徒弟到是省心,学什么都快。
“你要不要牙膏?”看着孙念离开了,贾雨又把脸凑了过来“香皂要吗?我晚上给你拿。”
梁越不想和他说话,眼睛也不看他只是摇头,手上和脚上也不闲着不停的扎着商标,可那边还是没完没了的找话说:“你家里管你吗?帐上有钱吗?过几天就要购物了。”
好吧!贾雨同志你赢了,因为这个话题必须要接茬了,购物是大事,每个月只有一回,如果你仅仅指望每天政府发的伙食定量过活,就只能看着别人吃流口水了。
梁越干脆也不踩机器了,转过身忍着恶心望着贾雨准备好好探讨一下这件事,嘿嘿,这名叫的,贾雨--甲鱼!“每个人能购多少?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回轮到贾雨着急了:“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嘴上聊着天手里也别闲着,你这姿势一会儿就把管事的给招过来了。”
“哦,好好,你接着说。”梁越赶紧又忙活起来。
“购物没有限制,只要你账户里有钱,但是,一般轮到你们新收基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好的都让老犯给挑完了,至于有些什么东西,肉蛋奶咸菜,饮料糕点茶叶方便面,生活用品什么的都有。”
“那新收都能买点啥呢?”
“那要看运气了,比如方便面,如果来的都是海鲜面或者小鸡面,你们就有可能轮到买,要是其他口味的,那就别想了。”
“这个购物的事谁管呢?”
“黄勇,就是那个人,戴眼镜的那个人,看见没有?进队部了,又出来了,人家是队部的得力。”
知道答案后梁越又开始忙着练活,贾雨嘴巴歇了会儿,感觉无聊又开始找话题:“要不这样,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买。”
自己今天是不是遇见活菩萨啦,这么好的心肠?这让人怎么相信,从面相上看这也是个奸诈之徒哇,梁越没接话。
“你不用多想,我这个人就是热心,以后你就知道了,虽然咱两不是一个区的,但咱们也算是半个家门吧,咱们这可以互相划账,到时候我给你买吃的,你给我买日用品不就完了,日用品每回来的都多。”
“到时候再说行吗?”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贾雨说着话,时间过得挺快,梁越一直在心里纠结贾雨这个名字,起的确实有点胸襟,还有就是他这个长相实在不敢恭维,梁越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只要对方长相不行,他心里就别扭,结交的心思也就不大,还有就是话多的男人,他也同样不喜欢。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