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运的喉咙
牵扯到经济,向来都不是什么小事。再三考虑下,当天晚上让元宝给史命打了个电话,开免提问起那笔钱的缘故。
电话里,史命对我们撒了谎,这说明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也没拆穿,继续让元宝假装跟他聊了聊回家后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每天有两人去盯着他的动向,静观其变。一来是为了给他及时的帮助,二来是看他能瞒着我们装多久。
随后的日子里,史命悄悄替陈雪还清了医院的账单,以及她家从邻里间借的一部分钱。吃着史命让老板娘送的馄饨,面对这中彩般的好事,让陈雪一家感到手足无措,找不出是谁帮了他们。
由馄饨,陈雪想到了史命,想起了那个笑容。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让这个念头很快就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现实。虽然她不相信这是那个笑容单纯的男儿做的,但内心的预感却愈发的强烈。
史命收集消息的确有一套,早在计划开始的第二天,他就彻底摸清了陈雪家用民间手段,借的最多的一笔高额利息贷款。除却盯着史命的两人,剩下的我们三个也不是吃闲饭的,他查到的我们自然也查到了,但却是废了一番功夫。
鉴于她爸借的是这种无赖钱,还钱的事只能当面见当面了,担心这些人对陈雪不利,我们刻意把武帅留在了医院。
一晃六天过去,积雪还没有要融化的意思,期间断断续续的又下了几场雪,不过路却是可以走了,这也就意味着,留给我们帮史命的时间不多了。
借着史命去买身便衣穿,我们把过年的新衣跟他买成了同款便衣:一款上衣带着大扣帽的黑色装。这身衣服穿起来很灵活,大冷天的,时间一长不怎么抗冻。
……
第八天,这天是借陈正借高额利息钱的人上门催债的日子。
吃过早饭,史命穿好便衣,把黑色大帽一扣,再搭条纯白色的长围巾,背个双肩背包到银行里逗留了会儿,随后直奔陈雪家的方向而去。
我们这边不等他赶来,催债的人就已经把父女俩堵在了室内,听着里面又打又砸的声音,我们五个在外面干着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寄希望于他能够尽快把钱带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贸然出手的,因为像民间这种单凭字据跟手印就敢借钱的组织,上门讨债的人定不会是什么善茬,他们身上难免不会有把刀别着。
……
“这钱我看是还不上了,你让采购部门从我这里收购一批器械,我就再容你缓缓。”室内,身穿皮大衣的男子站着对陈正讲。
“钱,我一定还。求你,求你再宽限我几天!”陈正哈着热气,刚说完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死活也不愿收购他手中的器械。
作为矿上主管安全的陈正,他知道那批器械要是用在井下作业,迟早是会出人命的。像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若是仅靠毒打就能让他顺从,他就不叫“陈正”了。
看着父亲被打,陈雪哭着扑到了陈正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陈正,乞求他们不要再打。此时外面的天色变得灰暗起来,让这没生炭炉的室内愈发的寒冷。
“还,还,还,还个屁!你拿什么还?当初要不是看你还有点职务,别说十万,就算是一块钱都会不借给你。你那点破工资下去个几年还利息都不够。”顿了顿,男子把目光放在了陈雪身上,”不过,你女儿倒是长得不错。”
话题一转,转到了陈雪身上,皮衣男上前拉开陈雪,其余人把陈正摁在地上,让他无法挣脱。
“你女儿还是个处吧?既然你死活都不同意购进这批器械,我就不勉强了,钱也容你以后再还。今天我们这里有五个人,一人一万,在你女儿身上讨回来,你觉得怎样?”
……
哭声为本就寒冷的屋子抹上了一抹死灰,随着穿皮衣的男子用手捏住陈雪下巴,拇指在她脸上轻抚过,任何的挣扎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眼看丧心病狂的这人要对陈雪动手,“嘭!”的一声,史命从外面把正屋的门踹开,门框上的玻璃零零碎碎散落了一地。
“怎么,你谁?”皮衣男大惊后起身,转过身正对着眼前的史命说。
“他们欠了你多少钱?”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史命指着地上的陈正,用鼻子呼出重重的粗气,幽邃如峡谷中的长风。
“十五万,拿的出来吗?”
“不是说好的十万,怎么一下变十五万了!快,快走,求你,我求你带上她走,钱我会想办法!”地上的陈正冲史命嘶吼着说。
“爸……!”
“这五万块,是你女儿刚欠下的,你要是现在就能把钱还清,什么都好说。不然,我不光让闯进来的这人走不了,还要拉上你女儿去抵债。”皮衣男仗着人多,走到陈正跟前蹲下,用手拍拍陈正脸,放肆的讲。
就在皮衣男话音刚落,那嚣张的身形被史命一脚蹬翻,钻进了桌子底。他手底下的人见状一愣,四个人龇牙咧嘴的要朝史命涌上去。这时,武帅刹那一拳打在了陈雪家铁门上,打出来的动静震颤的让刚要准备动手的他们下意识收手抱头。待反应过来,我们五个已经踱步进了院子,我把袖口里藏的扳手亮在手上。黑衣衬白扳,让人看了非常的醒目。
望着门外站着的我们,跟史命穿同款便衣的我们,看起来只认身高不见人脸的我们……这批人有些怂了,暂时的不敢再对史命做什么动作。
见到我们,屋里的史命咬住牙齿,一股开山断河般的力量拦下了他的眼泪,随后“叮铃当”的一声,他丢掉一根刚刚片刻间就被握在了手里,准备要孤军奋战的铁棍。
如果我们不在,仅凭史命一打五,想想这场面是何等的危险。
面对内心无法平息的触动,史命却不得不继续演下去。
史命蹲到那人跟前,拉开背包,把钱一打一打的丢到他面前,直到把他嘴里的十五万扔的铺满一地,史命才收了手。
完后史命揪一揪肥宽的大扣帽,让此时脸上仅能瞧见的那双眼睛也消失不见,皮衣男看史命,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够么?”
“够、够、够咔咔……!”皮衣男口吃着说。
……
在拿到按有陈正手印的欠条后,史命递到陈正面前确认了番,随之借条被史命撕的粉碎。在民间,这事儿就算了了。
“清了吗?”史命起身问。
“清了,清了。肯定清了!”皮衣男慌张的说。
“不走等我掏钱请你们吃饭?”
“走,马上走!你们几个还不赶快过来拉一我把!”
……
这里,看着来陈雪家的这一伙人灰溜溜的滚了蛋,我们也随着撤了出去,没再进屋瞧瞧。留他自己在后面善始(史)善终。
人都走了以后,屋子里的灰凉夹杂着我们留下的情义,让史命颤颤吐了口气。
史命本以为,在替陈雪还清了那些欠款后,他心里会好过些,但看到陈雪家现在这个样子,比起在医院里见陈雪时,他心中的酸楚感并没有减轻多少。还有,就着今天发生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们,面对他撒过的谎。
史命把包给了陈正,告诉陈正拿所剩不多的钱好好补贴下这个残破的家。谁料陈正接过背包后不按套路出牌,趁他不注意,猛的扑上来抱住大腿。
“陈雪,别让我女婿跑了。快!快!快摘下他帽子,看看你老公长什么样子!”
“放开!放开我!我不是你女婿!”
“不放,不放,快,快叫爸,我不管!”
“再问你一遍,你那到底放不放手?”史命有些急,话里透着狠,却依旧然并卵。
“不放,不放,还是那句话。陈雪,你难道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
看着腼腆的女儿,陈正这个当爹的也是豁出去了,一招剪刀脚夹的史命动弹不得,扯着个二皮脸非要史命管他叫爸。
在没有揭示他的脸之前,要说陈雪对他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只是那天史命印在她脑海里的笑容,让她不敢对这人抱有太多的幻想。
待史命的伪装被她爸狼狈的卸掉,她期待跟幻想着的那个人出现在了眼前,心动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这个欠了他两块钱的男孩儿,为她所做的,让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单单是欠了他两块钱这么多了,而是欠了他一辈子。一时招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撇开纠缠在地上的两人跑到外面,瞧见了尴尬的一幕。
穿着身不太合季节的便衣,一时半会儿的还好,但要说不冷确实装不来,冻的元宝蹲在她家门口墙角,冷呵呵的抽起了烟。
为取暖,我们几个拥在一块儿蹲墙角的情形被她瞧见,之前在她眼里高大的形象荡然无存……一时拉不下脸来,我们只好背对着陈雪把头皮往墙角里埋的更深了些,生怕让她见了丢人。
“李沫有卫生纸么,我淌鼻子了……”这时壮壮说。
……
这特么的神补刀!
原本指望着史命会替我们多少挽留些形象,家里面却传来他“哼哼哈嘿……”的声音。我们当时听了差点没忍住,想冲进去给他补上一脚,顺便整句“奥利给”!
他算是诠释了,什么叫丢人丢到别人家里去了。
随着外面阴沉的天气逐渐放晴,露脸的太阳把我们跟有陈雪在的身边抹成了金色。尽管刮着凛冽冷风,但我们还是很情愿的逢迎短暂的日出,起身沐浴了回光、阳。
从陈雪家出来后的史命,见我们上前就拥抱在了一块儿,带着无法言表的感情微红了眼眶,非要请我们吃饭,我趁拥抱从他裤兜里掏出把两用扳手,跟我手里这把几乎一模一样。
“史命,这扳手多少钱?”趁他激动之余,我忍不住问他。
“九块八啊,怎么了?”
“是不是在馄饨小店对面五金店买的?”
“对,到底怎么了?”
“雾草,小姐姐坑我说这是外国进口,要了我二十!”
……
阳光下,我与史命的一番话让陈雪、陈正、史命……包括我在内都笑的合不拢嘴。
借着在场的笑容,我们拒绝了史命请我们吃饭的这个提议,跟陈雪道个别,下午就坐车回了风乐。
史命,是一个低调到死的人,跟他吃饭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跟他喝酒。倘若今天跟他吃饭,那就免不了喝酒,我怕他当天能把我们喝到医院里去。对,我没说错,是史命能把我们五个喝进医院里。别看史命文文弱弱,平时滴酒不沾的样子,我们几个都不知道被他喝到桌子底下多少回了。今天要是跟他吃饭,搭上我们五条命不说,还有可能把他自己也喝进去,跟他丈母娘住一块儿……
下过大雪就逼近年关了,向来都一个人单过的史命被陈雪拉到了她家里住下,跟她们一家三口吃年夜饭,放鞭炮、看烟火……在陈雪家,他感受到了切实、久违的幸福。
三十那晚,当他晒出在陈雪家过年的照片,我们除了震惊与羡慕外,发自心底为史命感到高兴,那种踏实感,就像是给流浪的狗子安了个有保障的家。
来年初春,咱根治了她母亲病情。
自后,陈正的工作也干的也顺利起来,陈正他从心底里认可这个女婿,没让史命失望,还完债后陈正让母女俩过上了好日子。
今后倘若要是有人问起陈正,他家是怎样从那段阴霾的日子里走出来的,陈正总是会得意的跟别人说,他扼住了命运(史命)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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