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乐阳完小依傍在乐阳乡政府所在镇东边的山坡旁。
小山坡灌木郁郁葱葱，每年春天，映山红一簇一簇的，似一片一片燃烧的火焰。
山坡的脚下，一座欧式古建筑格外醒目，拱形的门窗，尖尖的房顶上，高高竖立的十字架，就连在远处的田畈中，也清晰可见。那是乐阳镇的基督教堂，早年由国外传教士出资兴建，尽管年代久远，仍矗立在小镇上独领风骚，鹤立鸡群。
一条小河犹如绿色的丝带，从教堂旁常年不息地蜿蜒由西向东缓缓流着。清澈见底的水面，各类鱼儿在自由自在的游弋，有红色的尾翼，有白色的尾翼。小河的河床底铺满了鹅卵石，螃蟹、小鱼、河虾穿梭嬉戏在石缝中间。
河的岸边每隔几步就有一块大石头，被妇人们常年洗衣磨得平滑发亮。每当清晨或黄昏，人们总可看见一群麻雀般叽叽咋咋的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洗被，谈笑声、棒槌捶衣服的击打声连成一片。
小河岸边立着一排柳树，柳树的前面是校园，它们像是一排哨兵，日夜守护着校园的安宁。
校舍青砖灰瓦，呈马蹄形，背靠小河，面对旷野，三面围着，中间是供学生活动的操场。
操场中央一个花坛，花坛里有春季的海棠，夏季的芙蓉，秋季的菊花，冬季的梅花。
U字型的走廊将校舍连接一块。走廊的柱子上，残留着一层层发黄了的标语，几张野兔的毛皮挂在食堂门前的廊柱上。
方程家就住在校舍的东北拐角处，半间教室大的空间，用几块木板隔成三小间。两间卧室，方程的父母住一间，方程与奶奶住另一间；一间是厨房兼饭厅。
这，就是方程的整个世界。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懒洋洋地泄到方程的床上，温柔地抚摸着他露在被单外部的小胖手臂。
操场上，一只公鸡一会儿高声＂咯！咯——咯！＂打鸣，一会儿追逐着几只母鸡，不时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方程！方程！＂邻居小武站在自家门口，朝着方程家，大声喊叫着。
小武是黄钧老师的独生宝贝儿子。
母亲因生他时难产，镇里缺少妇科医生，叫来一个接生婆。孩子生了整整三天三夜，就是不愿下来。后只好又请来当地的巫婆，弄神作鬼了一番，让小武妈喝下了一碗用黄裱纸灰冲泡的水。最终孩子是平安来到了这个世界，母亲却因大出血丢下他们离开了人间。
那年头妇人生孩子死去还不值得大惊小怪，＂女人生小孩，是与阎王爷面前隔张纸。＂大意就是很容易被阎王老爷抓走。
孩子出生后，没有母奶喂养，急得父亲抱着孩子嚎啕痛哭。多亏婉婷的母亲，放下怀中五个多月婉婷，用自己的乳汁将小武一天天养大。
＂婉婷已经五个多月，可以吃糊了。小武刚出生体质弱，需要多给他喂些奶。＂每当婉婷母亲抱起小武喂奶，她总是这样的安慰着内心亏欠的黄老师。
黄小武比方程小半岁左右，个头却比方程高出半个脑袋，胖敦敦的脸蛋，一边嵌着一个圆圆的酒窝，说话激动起来时，口水会不知不觉从嘴角流出。就因为个头比方程高，所以常常以征服者自居，欺负方程，方程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奶奶刚扫完了门前走廊，见小武朝着家里喊方程。
＂小武子，这么早找方程有啥事？小懒虫还在睡觉呢！＂
＂奶奶，我与方程约好了，今天去河里游泳去。＂
奶奶走进房间，缓缓地走到床前，轻轻地拍打着方程的屁股。
＂我的心肝，还不起来，小武在叫你了。＂
方程扭了扭屁股，希望再睡会儿懒觉，但听到奶奶说小武找他，便一股脑地翻身而起，揉了揉眼睛。
＂奶奶，快！帮我把鞋子穿上。＂
＂宝贝！今天是去教堂做礼拜的日子，你与小武去游泳，难道不与婉婷姐一道去做礼拜了？＂
平日里，方程很开心与婉婷姐一道随奶奶她们去教堂做礼拜，因为他发现教会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非常亲切、和蔼，脸上挂满着微笑。每当信徒们家中有喜事，常常会带些花生、蚕豆、红枣、鸡蛋等礼物分发给大家。主日学里，老师讲着方程喜爱听的亚当、夏娃、诺亚、摩西、大卫、所罗门等故事，常让方程听得着迷。聚会结束时，还会得到几粒黄豆般大小五颜六色的硬糖，常使方程垂涎欲滴。
奶奶帮助方程穿好了鞋子，婉婷已站在大门口了。
＂方程，教堂礼拜都快开始了，还在睡懒觉，你这个懒鬼！＂
＂婉婷姐，我今天不去教堂了。我与小武约好了去河里抓鱼。＂
＂你干嘛呀？今天又不去做礼拜。＂
＂我昨天与小武约好了，上午去游泳。＂
＂哼！不去就不去！我才不稀罕你了！＂婉婷翘起小小的嘴唇，甩了一下小辫子，怏怏不愉扭身离开。
婉婷与方程同年同月，仅大方程10天。自小两人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婉婷，弯弯的眉毛，盖着大大的眼睛，眼珠上下嵌着的睫毛乌黑密长，高高的鼻梁下一个微微上翘小嘴，一切被上帝安排的是那么合体。脑门上用红色的毛线扎着两个辫子，时常插着一朵野花，装饰的如小天使般楚楚动人。
我们的故事，将随着这三名孩童的人生轨迹逐步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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