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值一提的好事
平时农村的睡觉时间基本上都在九点左右，今晚黄轲却和老爹聊到了快十二点都没有收口的意思。
猪食煮好后，老妈先去喂了夜猪，然后把小弟拍醒洗了脸脚撵去睡觉，自己则抱着胳膊背靠糊满报纸的墙，笑眯眯望着一老一少在灯下热烈的说话。
老哥老姐下了晚自习后，他们在旁边听了会儿，但不明白父子俩说的是什么，便各自去睡了。
后来老妈也抵挡不住瞌睡虫的侵扰，渐渐地打起盹来。
偶尔因为一个姿势过久，血脉不畅而被岔醒时，就会对父子俩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愿意去睡，因为每晚她都会给爹倒洗脚水。
“妈，要不你先去睡吧，等会儿我给爹倒水。”
“这、那要得嘛……”
老妈打着哈欠去了寝室，老爹也坐回了又宽又长的杀猪凳，重新装了一锅子烟，在炉火里点燃后吧了几口说道：“你打算好久去找刘书记？”
“最好是星期天，我不上学的时候。”
“……”
老爹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个星期吧。”
“嗯，这样最好。”
……
第二天黄轲主动来到陈老师办公室，解释了为什么没把家长请来的原因，并保证今后绝不再犯，一定会认真努力地学习，争取考上县中。
一般来说，老师对勇于承认错误的学生一向是宽容的，请家长固然是为了沟通意见，以便能更好的教育学生。
但结果往往不是这样，多数孩子的家长回去后就会狠狠教训一顿，特别是附近这些农村的家长，更是百分百的会这样操作，她见得多了。
所以陈老师原谅了他，并叮嘱他今后一定说到做到。
王林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从来不爱惹事的黄轲，脾气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暴躁，自己仅仅踩了他一下就翻脸动手，简直比翻书还快。
他担心同学们从此就会看不起自己，来到学校后就在四处留意，希望看到黄轲被家长揪着耳朵来给自己认错。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当他看到黄轲跟在陈老师身后/进来，朝自己咧嘴笑时，心头顿时一阵失落。
而且黄轲的笑容让他很不舒服，就像在嘲笑。
王林此时甚至觉得全班同学都在留意自己，简直如芒在背。
走着瞧！
他脑子里闪出这几个字。
黄轲的同桌张燕虽然才十二三，但个子却比黄轲还要高点，快一米五了。
黄轲知道她家就住在二队，也知道她的爸妈今后会在大河边开一家挂面坊。
他的思想说不上有多高尚，但既然自己重生了，也有了一对翅膀，明知她将来会遇到王林这个渣男，那么适当的扇一下也未尝不可。
所以，他决定以后会多关注下她。
‘啪啪啪’
教鞭声惊醒了思绪万千的黄轲，他赶忙抬头把目光移到黑板上，尽量不看一脸寒霜的陈老师。
“报告老师，黄轲没拿语文书！”
位置和黄轲只隔着一个过道的王林举起手，等陈老师看向他时，就站起来大声报告。
黄轲暗骂了声小兔崽子，也举起了手，然后站起来说道：“昨晚我预习了课文后，忘记装在书包里，早上走的时候也没注意，所以……”
“预习……”
其实这个年代的小学生还是很幸福的，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一般都不是很多，只要认真听了课，回家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做完，还有很充裕的时间去玩耍一会儿。
并且老师并不会要求学生预习，能巩固记牢当天讲的内容就很不错了。
这时陈老师听他说在家预习，直觉地认为是在撒谎，便淡淡的问道：“既然你已经预习过了，那应该晓得今天该讲第几课吧？”
“嗯，讲二十一课。”
“那好呀，给大家把这几首诗背诵一遍！”
这节课是学古诗词，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老师用带有感情的、饱含深情的声音给学生读一遍，然后由全班学生统一朗读几遍，最后再自由默读，直到可以背诵下来为止，要到第二节语文课的时候老师才会详细讲解诗词的含义。
哼哼！
这个黄轲刚刚给自己保证过要好好学习，现在就撒谎在家预习课文而忘拿语文书！
陈老师心里有点点气，有心要戳穿他的谎言。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这三首古诗是唐朝的李贺、卢纶、杜甫三人所写，分别叫马、塞下曲和前出塞……”
黄轲背诵完，不等望着自己发愣的陈老师说话就坐了下来。
教室里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陈老师敲了敲鞭子，等大家安静下来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把三首诗写下来，然后领着学生朗读。
到自由默读时，黄轲才扭头问张燕：“你刚才踢我干啥？”
“我本来想提醒你陈老师在看你，你却直勾勾……”
“噢，谢啦……”
黄轲点点头，真诚的道了个谢，然后无聊的拿起笔在本子上涂写，慢慢的熬着。
“你真厉害！”
张燕突然悄声的说道，但黄轲却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
“老师还没教你就能背下来。”
“呃，这没什么难吧？”
“反正我觉得厉害，我现在还一首都背不会。”
“只要理解了诗词要表达的含义，背诵起来就容易很多。”
“不明白。”
“慢慢会明白的。”
‘啪啪啪’教鞭声再次响起，两人赶紧停止了嘀咕。
红旗小学的全校师生共计八九百，但没有学生宿舍，而且中午放学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于是那些离得远的师生就只有自带午饭。
学校有个小食堂，因为没有专门的厨子，几个单身老师便自己打伙做饭，那些带饭的老师也在灶台上煨饭保温。
但学生的饭盒却没办法了，毕竟人数太多，灶台上也堆放不下，就只有经常吃冷饭，于是到了冬天特别冷的时候，教室里的烤火炉边就堆满了饭盒。
虽然绝大多数学生的饭菜不丰盛，但被炉火煨烤之后也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味道，有时候很香，有时候却极其难闻，到这时候同学们就会皱起鼻子喊臭。
而且饭盒就堆放在炉旁的几块砖头上，学生课间打闹时经常踢翻，让饭菜洒在炉灰里，搞得满教室乌烟瘴气。
教室里充满了各种味道后，多多少少会影响上课的质量。
这个问题基本上全校的每个班都存在。
小学课程对于重生而来的黄轲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他根本不需要复习就可以考个全班、甚至全年级第一。
他又拆了一张图画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当然他会很注意不让王林瞧见，免得他又去给老师打小报告，到时候解释起来麻烦。
教室里的四个烤火炉全是用二号铁罐做的，直径有五十公分，没有烟囱，烧的是块煤，燃旺了热量惊人，靠近炉子的学生甚至浑身冒汗，大喊吃不消。
陈老师会根据经验调换位置，衣着单薄的学生坐近点，家境较好的靠边。
块煤和引火柴都是学生带来的，学校不会掏钱买。
每天清早按轮值委派学生生火，要提前来到学校，在教室外生好炉子再抬进来。
黄轲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做一个有支脚的方形铁笼子，把饭盒层层叠叠放在里面就行了，既不会倾倒，又能有效吸收炉壁的热量，班上的十来个饭盒完全能摆下。
即使饭盒的数量增加了，大不了再做一个放在另一边就是。
而且把笼子固定在地板或墙壁上，就不怕那些打闹的学生踢翻。
当他浑身是汗的扛着铁笼子来到了教室，同学们就好奇的问他是喂啥子动物。
他没多说，装逼装酷。
从墙角拿来劈柴的斧子，把四个带孔的支脚钉在地上，摇了摇很牢固的笼子，然后把同学的饭盒一个个放进去，再把可以抬着走的罐子炉靠近点。
这时候他才拍拍手大声说了句，可以了！
搞明白铁笼子是干什么的之后，同学们围着看了会儿就纷纷散去，并没有因为他做了这事就报以热烈鼓掌，也没有流露出崇拜的眼神，更没有谁对他说一句谢谢的话，包括十几个带饭的同学。
他稍微愣了一下，便哑然一笑回到座位上。
但语文课下课后，陈老师还是特意把他喊出教室，拍着他肩膀温柔的说了句你做得很好，值得表扬。
而且没过两天，黄轲就听说隔壁班上也做了一样的笼子，而且好像大多数班级都普及到了。
事情虽小却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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