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黄的苦恼
又是新的一天，开完早会上到二层值岗。站了没多会儿，大黄甩哒甩哒走了过来，看样子不太高兴。
“怎么了，这大早上愁眉苦脸的，钱包儿丢了？”
“没有，钱是王八蛋，丢就丢了。烦！”
“为什么啊？”我问。
“上个班儿我不是请假了吗，给我爸当司机去了。去他厂里开了一天的会，听的我一个五迷三道，我要走还不行，让我跟着听坐的我屁股直疼。会开的不太顺利，晚上开车回家气儿全撒我身上了，这通数落我。在他眼里我有两方面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黄抱怨道。
我笑道：“老子骂儿子这不是应当的吗？你看咱们岁数也不小了，家没成，业没立，你丫还比我大两岁，老头能不着急吗？”
“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儿挺好，不招灾不惹祸的，自己挣钱自己花。”大黄耿着脖子道。
“你觉得好，他觉得不好，可不就说你了吗。要想不挨说只有一种情况。”
“死了？”大黄道。
“去你大爷的，还有盼老家儿死的？你比他强了，他就不说你了。”
大黄傻笑，道：“你丫那时候混的不错，你爸没骂过你吧。”
我无奈道：“也骂......”
大黄笑道:“那我就平衡了。哎！你说我爸怎么就不知道累呢？这儿跑那儿跑的，这厂子现在也挣钱，维持现状不是挺好。”
我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当咱们这儿打工呢，今儿高兴了干，明天不高兴回家养爷去了？这做事业，就跟养个孩子似的，都知道三四岁儿又听话又好玩儿，七八岁就该讨人嫌了，十三四叛逆期，十七八外面儿惹事儿。那你说你就给他养到三四岁就不让他长了？没戏，要不长，要不死。上船容易下船难，干上了只能往前走。你爸这份产业，辛苦打拼出来的给谁都舍不得，最好是你能接班儿。”
“倒是这么个理儿。也是心痛老头儿，眼看快六张儿了还东跑西颠儿的。可我，不是这块料儿啊，就想天天吃喝玩乐，钱够花就得，没这么大追求，你说这有错吗？”大黄无奈道
“错，绝对没有。不过，看你能不能保持。”
“怎么说？”
“你想你十年前和你现在想的都一样？你能保证你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还是这想法吗？如果能，没问题。就现在你们家的底儿，只要不造这辈子坦坦的。”我道。
他道：“也是，原来咱们哥们儿吃个羊肉串儿多少钱？现在得多少钱啊？”
我笑道：“你丫什么都能联系到吃。也对，不过钱只是一方面。你看十年前咱们喜欢玩儿电脑，天天去网吧包夜，不吃不喝省下钱也得玩儿去。现在我请你去包夜，好吃好喝，你还去吗？八成不去吧，为什么？不知道玩儿什么，熬不住了，觉得没意思了。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岁数大了。”
“还真是，你说咱们原来也没钱，天天有人管，总觉得玩儿不够。现在，有钱了，没人管了吧，也不想玩了。哎.....你说咱们再过十年，什么样儿？是不是也跟老程似的，天天拍领导马屁，对底下人吹胡子瞪眼。再遇到俩咱们这样儿的给气个半死？”他笑问。
我笑道：“你，我不知道。我到时候直接申请个低保，天天在家睡觉，过年过节还发米发油呢。到岁数一办退休，齐活！这辈子拿下！”
“我去，你丫真有追求。大黄笑道。哎！还有一事儿，你帮我参谋参谋。”
“什么事儿？”我问。
“大亮，你也见过，昨天找我说想干个洗车房问我干不干。”
“投多少啊？”我问。
“几万块。”
“几个人？”我问。
“就我们俩。”
“有地儿吗？”我问。
他说“地儿看好了。”
“他干过吗？”我问。
“没有。”
“你怎么想的？”我问。
“我寻思着，大亮人也挺老实，这么多年了也不会坑我。没多少钱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干就干。反正这儿上一天歇一天，休息的时候去那儿盯着，我上班儿他盯着。这咱们哥儿几个也都有车，外面儿车也越来越多，应该还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虽然没干过，也总去洗车，不就是开始是散客，到后面熟了，让他们办卡，客户越来越多，办卡又能很快的收回投进去的钱。我觉得倒还行，一年下来应该不少挣。”
我想了想道：“逻辑都通，就这么回事儿，投的也不多，干着试试呗。反正要我我不干。”
“哎，你丫别拿片儿汤话甩我啊，你不干？听着话音儿，赔钱的买卖啊？人不行还是事儿不行啊？”大黄急道。
我道：“大亮是你朋友我也认识，人这边儿没问题。洗车挣钱，多洗多赚少洗少赚，事儿也没问题。为什么说我干不了呢？累！你想，今天站岗，明天洗车，连轴儿转，三天五天的行，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啊？投资小，说明这是个勤行。我懒，所以干不了。”
“那肯定得雇人啊，咱们不洗啊。家呆着也是呆，那儿呆着呗。”大黄道。
我笑道：“行，就算一切都顺利。房，租到了，价格也合适。人，雇到了，都是会干的，上来就能洗。机器，买了。执照，办妥了。开张了，也有客人来，慢慢卡也办了。你们俩一人盯一天，不怕累。真能挣钱吗？”
“这些，我也想到了，不会那么顺。人，现在就不好找，还得找干过的。客人也是问题，得想办法。不过，都捋顺了，差不多吧？”大黄道。
我说：“据我看这个事儿，都捋顺了，是不赔钱。首先，你也说了没什么技术谁都能干，洗干净出来都差不多。为什么上你这儿来呢？便宜！咱们洗车也如是，谁家便宜我上谁家洗。现在洗车基本上是二十，办卡十五。这价格怎么来的？不是物价局规定的，是洗车房相互竞争竟出来的，这个价格不用想，肯定是最公平的，二十，有赚！十五，不亏！就按你说的，客人都认可办卡了，能很快收回投资。但人家花一百五办卡，买的是你十次洗车，不是说给你的。今天洗一次，还九次没洗呢，除非你收完钱就跑，那就成骗了肯定是不行！那你得不停的办卡。为什么？房租，工人工资都得要钱啊。价格本来就是不亏的价格，干到最后也不可能赚钱，白忙活。”
“那按你这么说，都白忙活，还那么多人干啊？”大黄急道。
“反正，我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这你不能问我，我又没干过，你得问他们去啊。”我笑道。
“操，看你丫这样儿，肯定知道。快说！一会儿，可乐的伺候。”大黄道。
我笑道：“这还差不多。隔行如隔山，哪个行业水都挺深，咱就说面儿上能看的见的。咱们经常去的那个洗车房是不是有展柜？上面放着润滑油，玻璃水，机油，甚至方向盘套？你等着洗车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跟你聊天儿，向你介绍贴膜，内部装饰什么的？我和那儿老板聊过天儿，他说能给我上保险，同样的保险公司、同样的险种，比4S店便宜不少，我出了保，还真没准儿找他上。依我看他洗车不怎么挣钱是为了积累客户，一回生，二回熟。挣钱在卖东西、贴膜、内部装饰、保险这些上。也许，这些也不是挣钱的点，更深的咱也看不出来，人家也不会告诉咱。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我去，水是深啊，我都没注意过，这么多道道儿。”大黄道。
“刚才我说让你干，也不是片儿汤话。你不入这行儿，真正的底儿你永远不知道，没准你一干上，嘿！如鱼得水，风生水起，一发不可收拾。没多长时间，洗车界大拿， 统一洗车界，纽交所上市。到时候你猜怎么着？想洗车得预约！那都未必能洗上，得竞价，价高者洗之。”我笑道。
“贴谱！到时候给你点儿原始股，转手你一套现，怎么不弄个千儿八百万美元花花啊？”大黄开始摇头晃脑。
我点头哈腰儿道：“那感情好！我在这儿先谢谢您嘞，到时候您多栽培！”
大黄听的娇躯乱颤，右手二指并拢虚空一指，用京剧唱腔道：“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的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七爷，嘴都说干了，可乐的干活啊？”我道。
“头前带啊路！”他一手撩西服，一手举着对讲机用天线向前一指道。
“别亮身段儿了，赶紧的，这儿渴着呢！”我笑道。
我们俩走向公寓二层小超市。
路上看着身旁甩嗒，甩嗒走着的大黄，我心道“大黄也在变，这不是也琢磨着做事儿了吗？他爸再带他跑几回，多听听多看看也就开窍儿了。十年以后什么样儿？接了你爸班儿，和你爸一个样儿，当老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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