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忍气吞声(上)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赵凤英朦胧中被人唤醒,揉了揉眼一瞧,原来是小桔。
“什么事?”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太夫人叫你过去呢。”小桔低声说。
“好!”赵凤英连忙下榻,梳了梳长发,又匀了匀脸。快速打扮一下,急匆匆奔向沈太夫人的房间。
一进门,只见沈太夫人和汪岚嬿、汪霜华已坐在一张桌子旁。
“快点来,三缺一,就等你了。”汪岚嬿招招手。
赵凤英笑吟吟坐下。
“三妹,会打马吊么?”汪霜华问。
“一个官家小姐连马吊也不会打,笑掉大牙了。”汪岚嬿抢着说。
“婆婆,你最大,你先当庄家。”汪岚嬿把骰子塞入沈太夫人手中。
沈太夫人向围城中一扔,“六六大顺,婆婆,好兆头!”汪岚嬿拍手说。
“我看天气很好,不冷不热。睡了白可惜了,不如打打马吊,舒畅一下,岂不更好。”沈太夫人边看手中的牌边说。
“婆婆真会替媳妇们打算。咱们三个真是太幸福了。”汪霜华含笑说。
“如果相公还娶一个,婆婆就没你的份了。”汪岚嬿打出一张九万,说:“再多一个夫人,还不凑一桌,婆婆只能在旁瞧啰!”
“怎么,怕你相公再娶。怕的话还不赶快生个儿子,我保证不会有第四个进来。”沈太夫人瞟了她一眼,说:“不然的话,别说第四个,第五个也有可能。”
“婆婆,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相公的心思全在三妹身上。如果你要孙抱,指望三妹了。”汪岚嬿打了一张八筒,说:“三妹,你吃筒子的。”
“大姐,你还真的对我好。不是吃,是糊。”坐在她下首的赵凤英拍手说。
“居然放你的炮,真背。”汪岚嬿拿出一两银子给她,说:“小心赢头盘,欠尾债。”
“大姐,咱们一家人,打钱伤感情!”赵凤英推回那两银子。
“凤英,打牌不打钱有什么意思。”沈太夫人砌着牌说:“今天下午谁赢了钱请吃宵夜。”
“宵夜我请定了!”汪岚嬿很有信心的说。
赵凤英只好把那两银子缩回,开始专心打牌。
婆媳四人杀四方,杀得天昏地暗。不是再三催促吃饭,她们还不想走的。
结果是,赵凤英赢了其他三人的钱,而汪岚嬿输得最多,足足输了五十两银子。
汪岚嬿气急败坏,输了钱是小事,输在赵凤英手中,她不服气。吃饭也吃不下,扬言晚上再继续开战,把失去的夺回来。
沈太夫人却摇手说不。
汪霜华在旁劝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怕不能报仇。
赵凤英一边说赢她纯属运气,要论牌技一定不如她,一边说今晚夜宵她想吃什么都能满足她。汪岚嬿方才停下恼恨。
婆媳四人正在谈话之际,只见吴阿达搀扶着醉醺醺的甘英杰进来。
“怎么醉成这样?”沈太夫人忙问。
“太夫人,下午从省城来了几个同窗,杰少一时高兴,经不起劝酒,喝多了点。”吴阿达说。
“快扶进我房里去。”汪岚嬿说,“小红,去端一盆水来,还有倒一杯醒酒茶来。”
“有岚嬿照顾,你俩先回房吧!”沈太夫人说。
汪霜华和赵凤英各自回房。
甘英杰一身酒气的躺在床上。
汪岚嬿一指道:“每次都是烂醉躺在我床上,清醒时来都不来。当心醉死你。”
吴阿达捂嘴逃了出来。
小红打水倒茶进来,皱眉道:“大夫人,好大的酒味。”
“死鬼不知喝了多少。”汪岚嬿用热毛巾擦了擦脸颈。
甘英杰猛地抓住她的手,喃喃道:“凤英,凤英!”
汪岚嬿咬了咬嘴唇,左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脸,啐道:“死鬼!只记得赵凤英,把正室忘得一干二净。可恶之极,打死你!”又甩了一个耳光,比刚才用了力。
甘英杰醉得一塌糊涂,根本没知觉。
小红抿嘴道:“大夫人,饶了大少爷吧!”
“哼!没心肝的死相,不能饶。”汪岚嬿越说越有气,又是拧耳朵,又是钳鼻子,又是掐脖子。
弄了半天,汪岚嬿气消了点,方住了手,指道:“今儿就此放过你,下次可不轻饶。”
“大夫人,大少爷不到天亮恐怕不会醒来,醒酒茶还喂不喂他喝。”小红已端了茶。
“你看死鬼,喝得进么,灌都灌不进去,别弄脏了我的床。”汪岚嬿忍不住又戳了他的额头。小红忍不住了,“嗤”的一笑。
“笑什么,去替他打洗脚水。”汪岚嬿说。
小红打了洗脚水来,主仆俩一脱甘英杰的靴袜,差点窒息而死。双脚散发的臭气迅速弥漫整个房间。
“快打开窗户。”汪岚嬿屏息说,“去点檀香。”
又开窗又点香,总算把臭味赶走。
汪岚嬿边替丈夫洗脚丫子边骂道:“前世欠你的。”
用了洋皂,洗了三盆水才把一双脚洗得干干净净,不但没了臭味,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汪岚嬿嗅了嗅,道:“看吧,没了我,活该你脚臭。”
小红笑道:“大夫人,大少爷晓得一定会更爱你。”
“他不爱我,天打雷劈。”汪岚嬿说:“小红,你下去吧!”
小红端着木盆慢慢退下。
“且慢!”汪岚嬿似乎想起什么,说“如果三夫人叫吃宵夜,就说我和相公睡了。”
“是!”小红关上了房门。
汪岚嬿宽衣解带上了床,搂着兀自酣睡的丈夫,又亲又闻。太久没两人一起睡了,汪岚嬿感觉充实得很。今夜睡得格外香。
“大夫人的牌品真的太差了。”小桔一进屋就气呼呼的说“还是大官人家的,所以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一点也不假。”
“看看你,愤世嫉俗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在这儿凡是要看开点。”赵凤英说。
“没办法,我就是看不顺眼。”小桔说。
赵凤英指着她,笑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姑爷醉成不省人事,大夫人很可能不会吃宵夜了。”小桔冒出一句。
“又有何高论,桔小姐。”赵凤英笑呵呵。
“因为要照顾姑爷嘛。”小桔嘻嘻一笑。
“听来有道理。”赵凤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绝对是。”小桔信心十足,说:“小姐,咱俩打个赌,如何?”
“好!赌多少。”赵凤英反正闲着没事,又加之今天赢了不少。
“赌一两。”小桔捋了袖子,大有一决高下之意。
“你是说你赌大姐不出来吃宵夜,我赌大姐一定会出来吃宵夜!”赵凤英说。
“对!”小桔斩钉截铁的说。
“好!”赵凤英来了兴致。丈夫已烂醉如泥,今晚是孤枕独眠。
“我去打听。”小桔兴冲冲地向汪岚嬿的房间打探消息。赵凤英独坐房间。
“三妹!”说话的是汪霜华。
赵凤英连忙起身开门让她进来。
“三妹怎地一人发愣,小桔呢?”汪霜华微笑的问。
“她呀,潇洒去了。”赵凤英朗朗一笑。
“我看你俩不像主仆,像姐妹俩。”汪霜华说。
“小桔姐逢人就说三夫人是世上最和蔼可亲的主子。”站在旁边的小翠开口说。
“和蔼可亲?”赵凤英捂嘴大笑。
“三妹,别笑。小桔是性情中人,正好配上你了。”汪霜华说“我看大姐今晚是不会吃宵夜了。我想问问三妹还请不请吃,不吃的话,我可要早点睡。”
“大姐真的不会来吃宵夜!”赵凤英不由的问。
“我跟了大姐多年,还不晓得她的脾气性格。”汪霜华很肯定的说。
赵凤英沉吟道:“大姐不吃的话,咱们去问问婆婆吃不吃,如果婆婆不吃的话,咱俩吃,如何?”
“甚好!”汪霜华拍手说。
“小姐,你输了。”小桔乐滋滋的进来。
“二夫人好!”小桔还没到得意忘形的地步,见到汪霜华施礼。
汪霜华含笑点头。
“我怎么输了。”赵凤英故意问。
“刚才我问了小红,小红说她主子已睡了,不会吃宵夜了。”小桔一想到一两银子到手,心中很兴奋。须知她本月没有月钱,一两银子简直是及时雨。
“愿赌服输。”赵凤英从荷包拿出一两碎银给她。小桔高兴地收下。
“你们主仆俩弄什么名堂。”汪霜华好奇的问。
“闲得无聊打个赌,赌大姐会不会吃宵夜。”赵凤英说。
汪霜华笑道:“结果是你输了!”
“不然怎会给小丫头一两银子。”
“小桔,你主子的钱真好赚。”汪霜华笑眯眯。
“二夫人,别取笑我了。我这个月的月钱都打了水漂。”小桔不忘诉说埋怨一番。
汪霜华抿嘴道:“你主子补了你的月钱啦!”
“二姐,咱们去问问婆婆吧!”赵凤英已拉起她的手。
两人携手向沈太夫人房间走。
“婆婆!”两人一见沈太夫人,一齐福了福。
“乖,坐吧!”沈太夫人欣悦的说。
“婆婆,大姐陪相公睡了。晚上宵夜是否还要吃么,三妹正等着请客呢!”汪霜华柔和的说。
“吃,怎么不吃!”沈太夫人说“吃什么呢,由你俩拿主意。”
汪霜华与赵凤英对望了一眼,一时半刻也拿不定吃什么。
“凤英,你是北方人。北方有什么特色小吃说来听听。”沈太夫人说。
“婆婆,河北一带的小吃也蛮多,但一时材料不全。恐难以做成。”赵凤英说。
“做点简单的。”沈太夫人略一沉思,说:“当年我和你们的公公去了一趟北方。北方以面食为主,吃了什么饽饽的。味道还算不错,凤英,你能否做得出。”
“饽饽在北方太普遍了,难登大雅之堂。孝敬婆婆怎能用此种面食。”赵凤英说。
沈太夫人笑道:“偶然吃一次无妨。何况我吃饽饽已是好多年前的事,味道都差不多忘了。”
“婆婆真的想吃,媳妇就去做。不过要等一两个时辰。”
“无妨!反正今夜清朗,正好赏月观星。”沈太夫人饶有雅兴的说。
“三妹,我帮你。”汪霜华说。
饽饽并不难弄,尤其像甘家这样的大富之家,更是易如反掌。
她们俩人不仅做好饽饽,还熬了点山药粥,本来做饽饽熬粥不需要她们动手,自有厨子做。但她们为了讨好沈太夫人,加之长夜漫漫,不做点事又如何打消时间,干脆自己动手。
沈太夫人一吃,点头道:“就是这个味。”又尝了一口山药粥,又赞道:“凤英,厨艺不错。”
“谢婆婆赞扬。二姐有份参与。”赵凤英不居独功。
“都很贤惠!”沈太夫人干脆一齐表扬。
饽饽对于北方来说是主食,就像南方的饭一样再平常不过了。在南方的人看来,偶尔吃一点饽饽不但不觉得粗糙,反而觉得很美味。
什么东西都是一样,久了生厌,偶之生爱。
连丫鬟也吃得津津有味,还向赵凤英请教做饽饽的技术,改天自己做着吃。
别看赵凤英是知县的千金大小姐,由于她的父亲廉政,家中并不富裕,只能说够用,比那些勉强活下来的人稍稍强一点。所以她并非像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也都不想,天天闲着。
她不仅要帮忙打扫屋中的卫生,买菜、做饭、洗衣等几乎有她的身影。尤其是替她父亲缝补衣帽鞋袜,都是她亲自动手,从不假手于人。
长年累月,烹饪技术说不上登峰造极,也有相当的造诣。只是嫁到甘家并不需要她动手而已。至于做饽饽熬粥真是小菜一碟,随随便便一弄就做出可口的美味来。
今晚小刀牛试,马上折服甘府上下,个个称赞三夫人的手艺好,比起甘府的厨子还要好。大伙一直弄到子时才各自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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